孟桑點頭,將小鍋的鍋蓋蓋上,指揮有經驗的仆役去外頭桌案上架好小炭盆,又囑咐幫工幫忙盯著些火候,隨后端著做好的地鍋離開后廚。
大堂,葉柏似是與謝青章在說些什麼,瞧見過來,兩人立馬若無其事地分開。
孟桑走近,笑道:“在聊什麼呢?”
“在談歲考。”葉柏輕咳一聲,濃的一行眼睫眨啊眨。
謝青章頷首,看似很平靜:“嗯,確如葉監生所言。”
孟桑挑眉,總覺得自家表弟的神不太對。不過牽掛著后廚的吃食,便也沒想太多,將小鍋放到小炭爐上后,利利索索地轉離開,去拿其他吃食和白飯。
看著孟桑的背影消失在小門后頭,葉柏扭頭向謝青章,頗有些張地問:“明日當真都安排妥當了?”
“嗯,”謝青章點頭,看著是一副氣定神閑、有竹的模樣,“都已經與令尊、宋七娘他們都說好,明日我耶娘和外祖母也會一起來給桑娘慶賀生辰。”
“宋七娘會提早給桑娘傳信,約去家中一聚,拖到約好的時辰再與一同回孟宅。”
話音未落,葉柏就瞧見孟桑端著吃食從小門出來,連忙與謝青章一道正襟危坐。
孟桑將干凈碗筷分了分,招呼道:“快嘗嘗這道地鍋,香得很呢。”
“哦,對了。我今日還得忙后廚,吃幾口墊墊肚子就走,你們待會兒慢慢吃。”
謝青章和葉柏對視一眼,連忙接過碗筷,專心用起吃食。
木質鍋蓋掀開,出里頭的地鍋來。
炭爐子里放的炭火不多,也就起個保溫的作用,但仍然惹得鍋中湯偶爾冒出一兩個小泡。
餅子沿著鍋壁了一圈,一半在外頭,邊緣微微鼓起,另一半被和湯在下頭。鍋中央,塊被燉到染上醬,渾泛著油,香氣人。
燉夠時辰的,嘗著而不爛,牙齒稍稍一咬,就能把從骨頭上剔下來。爪就更味了,吮一吮、抿一抿,暖糯可口。
孟桑笑著提醒:“嘗嘗餅子,那才是髓。”
聞言,葉柏和謝青章一前一后夾了塊餅子,咬下一口,仔細品嘗。
在鍋壁的那一面面餅略微有些焦,但是吃著仍然是乎的,泛著醇厚的面香;而浸在鍋里的那一半,早已吸飽咸辣風味的湯,嘗在口中能同時品出面香、香和醬香……一干一,兩種口看似截然不同、水火不容,卻在此刻帶來極為奇妙的滋味。
孟桑看他們埋頭吃飯,便曉得這道吃食必定對他們胃口。抬頭環視四周,第一批做好的地鍋已經端到監生面前,見眾人吃得不亦樂乎,心中也覺得很是歡喜。
還是那句老話,對于熱做飯的庖廚而言,再也沒有比食客的賞識、滿意更能使之開懷的了!
孟桑牽掛著還在燉煮的地鍋,于是飛快拉完飯,嘗了幾塊面餅,與謝青章二人打了個招呼,就回到了后廚。
離去前,忽然記起一事,朝著兩人笑道:“明日我忙完朝食后,要去七娘那兒一趟,應當就不與你們一道用暮食了。”
聞言,葉柏與謝青章不痕跡地對視一眼,目送孟桑離去后,又低聲商量起明日要如何給孟桑過生辰的事來。
一大一小沒注意到的是,坐在他們側的薛恒等人互相換了個眼神。
當晚,國子監的各齋舍都有些躁。
“什麼!明日是孟師傅生辰?”
“那咱們要不要做點什麼?”
“許子津他們的主意好,咱們就……”
“……”
這一夜,負責外送夜宵的仆役們眼睜睜看著監生們竄來竄去,覷著監生們臉上神的笑容,忍不住面面相覷。
這是……臨近歲考和家長會,監生們被課業到瘋魔了?
-
翌日清晨,孟桑起床洗漱完,笑瞇瞇地在心里向自己道了一聲“生辰快樂”,又默默許了一個希全家人和邊人都能健健康康的愿,這才腳下生風地去了國子監。
早上貪覺,加之近日也沒什麼新品要上,所以幾乎都是踩著監生用朝食的點去食堂。今日是生辰,便由著小子,多睡了兩刻才起。
步院中,能瞧見食堂大門虛虛攏著,里頭只傳來說話聲,不似往常那般熱鬧。
孟桑挑眉,暗自嘟囔:“才這個點,他們都用完吃食了?”
加快步伐朝里頭走去,沒生出一點疑心。
畢竟今日是生辰的事,只告訴了昭寧長公主、謝青章和宋七娘,便是連葉簡、葉柏都沒說,遑論關系沒那麼親的食堂眾人和監生們了。
孟桑揣著不解,上前推開食堂大門。下一瞬,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在原地。
眼是烏泱泱的一堆人,許平三人和孫貢他們列在最前頭,帶著一眾監生齊刷刷地向孟桑。
孟桑直覺有些不對勁,下意識道:“你們……”
話未說完,就見田肅振臂一揮,中氣十足地高呼:“起!”
此聲一出,這堆監生們齊齊張口,大聲道:“孟師傅!生辰吉樂!”
他們這堆年郎加在一起,說也有大幾人。眼下,他們從各對準孟桑,中氣十足地吼出這一嗓子,好似狂風卷過邊,又好似有數道驚雷落在面前,炸得腦袋發暈。
孟桑:“……”
人還好,就是有些耳鳴。
沒等回過神來,監生們有條不紊地上前,將手中紙張遞給孟桑,然后逐一道了祝賀之語。
孟桑反應過來,手忙腳地收下監生們遞來的一封封寫著祝語的信箋,只來得及與一眾監生道謝,本沒法細問上幾句。
最后一個上前的是許平,他將手中信箋遞給孟桑,說完祝語,然后才溫和有禮地笑道:“孟師傅能來國子監,是我們所有監生的幸事,我和諸位同窗都非常歡喜。”
“無意中知曉孟師傅過生辰,我們便想著,總得做些什麼,以表我們的激之。”
“許某貿然揣了孟師傅的脾和喜惡,曉得若是送禮,那你一定不會收。于是跟大家商量好,每人寫一封信箋祝語,權當為孟師傅慶賀芳辰了。”
許平一邊說,其余監生一邊十分贊同地點頭。其中,有高貴胄府上的子弟,有普通員家的兒郎,也有家境貧寒的監生。
在此刻,他們不分出,眼中的笑意是如出一轍的純粹,滿載著對孟桑的祝賀。
孟桑失笑,忍不住搖頭。
不得不說,許平還真是準了的子。
孟桑勉強用布包裝好數信箋,先向著諸位監生道謝,隨后才笑著問上一句:“你們怎麼知曉今日是我生辰的?”
聞言,眾人面面相覷,十分默契地讓出一條小道,出坐在桌案旁、滿臉都寫著生無可的葉小郎君來。
薛恒喜滋滋道:“昨個兒我與子津他們正好坐在你們隔壁,約約從謝司業和葉小郎君口中聽見的。”
田肅狠狠點頭:“雖然有些地方沒聽清,但我們確定聽見了他們說今日是孟師傅你的生辰!”
“原來如此……”孟桑挑眉,意味深長地瞟了恨不得挖個地鉆進去的小郎君一眼,惹得對方越發不自在。
瞧不出啊!
這一大一小兩位君子還能聯起手來,一起瞞著制造驚喜了?
孟桑莞爾,與監生們寒暄幾句,再度向他們道謝。
監生們各自散去,孟桑邁著不不慢地步伐走過去,愉悅地坐下,一邊整理這些信箋,一邊揚眉發問。
“來吧,且與我說說看,你們都計劃了些什麼?”
“放心,我就聽完就忘,之后保證裝作不知道你們的計劃。”
葉柏苦著一張臉,張到耳子都紅了,但還是閉著,不肯一個字。
他面上看著堅強,心里頭是焦急又崩潰。
為何偏偏今日是朝參日,謝司業不在此啊!
謝司業你快回來,計劃敗,我要撐不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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