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滾。”
也許對于程佩云來說,這塊糖雖然粘牙,他卻忍不住地嘗著,著他多年人生里所期待的被另一個人當作宇宙中心的那一點甜。
“你要去哪里啊?圖書館?自習室?你每天都在看書嗎?一點基礎練習都不做嗎?”向背著他那壞掉的包,契而不舍地與程佩云并肩而行。
“圖書館,自習。我是學生,我的任務是學習,不是擊劍。”程佩云的聲音雖然冷,但并沒有之前那麼不耐煩。
“啊呀!你今天跟我說了好長一句話啊!”向出開心滿足的表。
程佩云忽然停下腳步,“你這麼纏著我也沒有用!勸你趕歸隊,買個榴蓮跪在教練面前負荊請罪,也許他還會留你下來掃廁所。”
“烈怕纏郎啊!我就這樣一直纏著你,你遲早會心的!”向又是一臉坦的表。
程佩云愣了足足三秒,接著大力咳嗽了起來,“什麼烈怕纏郎!你這狗皮膏藥!”
他還沒抬手推向,有人正好騎著自行車路過,車把手狠狠撞在了向的右臂上,自行車翻了,而向則捂著右臂,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程佩云愣在那里,看著向疼得彎下了腰。
他忽然沖了上去,一把將向護在懷里,沖著騎自行車的人吼了起來:“你他麼的騎車不看路啊——他是擊劍運員!他不能參加奧運會了你負責嗎!”
“對……對不起……”對方不知所措地爬了起來,“那現在怎麼辦啊……我們趕送他去醫院吧!”
程佩云回頭看向,焦急地問:“你怎麼樣?不要!我們現在去醫院!”
一直低著頭的向開口了,“這不是很在意嗎?”
他的聲音平緩,沒有被撞傷的痛苦。
程佩云愣在那里,怒火逐漸燃燒起來,臉上的表就像雕像裂開了一道口子。
“既然在意,那就是放不下。既然放不下,為什麼不能爽快一點跟我比一場?”向抬起頭來,目明朗地看著程佩云。
程佩云言又止。
“你想跟我比的對吧?我第一次說挑戰你的時候,你的手指了,我看到了。”向很認真地看著對方。
程佩云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耍賴的時候像個孩子,認真起來又這麼有氣勢。
“騙子,離我遠一點。”
程佩云從向的邊路過,肩而過的瞬間,程佩云繃的表瞬間變了,仿佛在不舍、留,只要后的人挽留一下,他就會回頭。
“你也是騙子!”向沒有上前,“國家隊里的隊員那麼多!憑什麼我就一定能去奧運會?就算我的能力是最好的、排位是最高的也未必會選我!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大賽經驗!因為我不夠保險!因為我不夠穩定!但是你不同!你代表穩定,代表肯定!程佩云你到底是怕我還是怕你自己!”
程佩云回頭,對向說:“對,我是個連自己都害怕的懦夫。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練習擊劍了,無論是反應還是速度都不可能和你匹敵。所以回去吧,別把時間浪費在我上。”
而向再一次遠遠地看著程佩云。
只是這一次,他的目不是堅定,而是失落和難過。
程佩云沒有忍住,在路的盡頭停下了腳步,側過臉去看了看向的方向。
之前那個高大、帥氣又沒臉沒皮的大男孩,此刻低著頭,肩膀也耷拉著,程佩云深吸一口氣,快步離開了。
第一天上課,程佩云走出宿舍的時候頓了頓,因為他沒有再看到向了。
扣了手里的書,程佩云一步一步走向教學樓。
仿佛有什麼拉扯著他的心臟,他覺得自己很孤獨。
周圍行匆匆趕著去上課的同學,在教學樓下分別的,正在發傳單的學生會……他們跟他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程佩云一步一
步走上樓梯,每一個個子高挑的人路過他都下意識抬頭,每一個穿著運的男生都會帶走他的視線。他無奈地發現,自己會在這些他經歷過無數遍的場景里,尋找向的影。
坐在教室里,程佩云照例打開筆記本,另一只手撐著額角,有人在他的邊坐下,他回頭發現是一位同學,他下意識就開口了:“不好意思,這里有人坐。”
“哦……好的。”
對方離開之后,程佩云別過頭去,用力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是個傻比。
課上到一半,他的手機震了起來,顯示的是葛教練的名字。
程佩云的心弦被高高挑起,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向要被開除了!
“抱歉,讓讓,我要出去……讓一下,謝謝。”
程佩云低著頭,拿著手機趕出了教室。
自從離開隊里,這是他接葛教練的電話最積極的一次。
“喂,葛教練?”
“佩云嗎?唉,我還真擔心你在上課不接我電話呢!”
“還好,請問有什麼事?”
“那個,有個向的小伙子是不是去找你了?”
“嗯。他今天沒來,應該回去了。”
“他?那個臭小子怎麼可能回得來!他包都沒了,份證都沒了!現在在派出所里呢!他早上吃了兩碗炸醬面沒錢給,人早餐店老板把他扭送過去的……”
葛教練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也說這小子特別崇拜程佩云,一進隊里就各種打聽,天天纏著葛教練問為什麼程佩云的沒事了也不回來擊劍隊,煩都快被他煩死了!
這次等他平安回來,就把他退回省隊去。
他們不要這種目無組織紀律、我行我素的隊員。
“他……厲害嗎?”程佩云問。
“啊?”葛教練頓了頓,開口道,“他……贏了曹樂。”
曹樂和程佩云一起參加過世錦賽和奧運會,向能贏過曹樂,是真的很有天賦。
“他在哪個派出所?”程佩云又問。
葛教練立刻報了地址給他。
“佩云……趁著年輕,你的能和技還能撿回來,你……”
同樣的話,葛教練說了無數遍。
“我就算回去,可能連向也贏不了,回去干什麼?”
說完,程佩
云掛掉了電話,發了條短信給舍友,讓他們把自己的筆記本和書帶回寢室,然后立刻出了校門,攔了一輛出租車。
“蠢貨……那麼爛的背包……不你的誰的?”
又是一場戲終了,這一路的拍攝,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很沉默,目的焦點都在飾演程佩云的顧蕭惟上。
他將程佩云上的克制,對向的期待,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看似比向更冷靜,更沉穩,也比向更孤獨,是那種不被理解的孤獨。
就連坐在監視前看著畫面的趙導演都必須承認,如果換了其他人來演程佩云,也許會讓人覺得這位奧運冠軍太矯了,那麼多運員拼了一輩子,連上奧運賽場的機會都沒有,程佩云卻在傷后連拼都沒有拼一把就毅然決然地退役了。
可是當顧蕭惟飾演的程佩云坐在人聲鼎沸的教室里,當他每一次和向對視,當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向的時候,觀眾們應該能理解程佩云在追求什麼。
——他不想活在別人的期待里,活在奧運冠軍就該怎樣的定義里,活在別人為他設定的目標里。
奧運冠軍前仆后繼,會有很多很多。
但只有向為他而來,把他當做對手,而不是冠軍。
其他人也在議論著顧蕭惟的表演。
“之前網上還有人罵顧蕭惟,說他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敢去演程佩云!可今天看了,只能嘆還好是他演程佩云。”
“我之前也看過對程佩云的訪談,問他為什麼要在那麼年輕、技和經驗都還在走向巔峰的時候選擇退役。程佩云說大家都只看到奧運冠軍,沒有人在乎程佩云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我當時就覺得這人太在福中不知福了!可是被顧蕭惟這麼一演,好像能會到一點了!”
“因為太年輕就到達了巔峰,心理不適應。而且他太有天賦了,就會漸漸覺得冠軍這東西不是那麼重要。可隊里的人只看到他的績和能力,沒關心過他本人……就有點像產后抑郁癥?一家人圍著孩子,忽略孩子他媽?”
“我去,你這啥比喻,可別被程佩云給聽見,人家一劍劈死你!”
“我的意思就是,冠軍是程佩云得來的。但是他拿下冠軍之后呢,大家只去關心下一個冠軍要怎麼拿到,但沒人去關心一下程佩云本人,他覺得自己失去自我了,所以借傷病退役讀書去了吧。”
“重點在于,看訪談的時候咱們不能共這位奧運冠軍,還覺得人家的悲喜都跟我們不同。可顧蕭惟這麼一演,我們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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