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報警的是制片人們。
山姆察覺到了水壩領地故事的潛力,于是修改企劃,決定把紀錄片做分集,還特別邀請了國家地理頻道的退休老導演遠程指揮協助。
因為故事線做了擴展,所以三個制片人商量了一下,還是像先前一樣分三頭去跟進。跟在水壩禿頭后面的就是加加羅。
每個清晨他都會從營地出發,順流開個五六公里,去尋找禿頭們的蹤跡,通過聆聽食草的“警報”和搜索腳印,整個過程一般要不了兩三小時。
這天早上他到況有些不對勁。
往常泥地里很好辨認的獅子足跡變得雜無章,間隔變得很大,腳印邊緣的碎土被推得很遠,好像獅子們是在朝什麼地方奔跑。
加加羅提著一顆心,連聲催促向導。
等他們終于開到目的地時,發現兩頭亞雄并肩在樹叢里,像小狗一樣著氣。等了又等,等了再等,從太升起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都沒見到第三頭獅子的影。第二天再過去時,換了個地點,還是兩頭獅子。
這肯定是出事了。
向導下了判斷,就立刻給辦公室打電話,詢問水壩領地這幾天是否有關于獅子打斗的目擊。因為游客散布得很廣,每每能給園區提供一些被忽略的畫面,所以他們都滿懷希。
可希很快就落空了。
從游客反饋和照片抓取來看,前天最大的熱鬧就是馬赫單殺水牛,只有兩輛車在河壩邊緣到了流浪獅群,但都沒看到林德雄獅的大兒子。
這就是說它失蹤最三天了。
狩獵意外?還是說和王子一樣被抓單了,因傷勢過重而躲在什麼地方了?
加加羅越想越不安,一整天都在到尋找。下午,護林員隊長帶了七八個人過來開展搜索,沒有任何收獲。就這麼找了兩天、三天、四天,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大家不得不承認這頭獅子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尸都沒找到,要不是被吃掉了,要不是發生了對保護區來說更糟糕的事——有人類介。
水壩領地不是牧民活躍的地帶,最近的村落離這里有十二公里遠。護林員喊當地向導去村里問了問,人人都說最近沒和獅子打過道。
這下大家不得不往最壞的地方想了。
每個人都臉難看。
同一時刻,安瀾也心沉重。
作為獅子,比人類更早發現領地里有一個常駐民消失了。
王子被帶走后水壩三雄總是一起行,當它們靠近時,風中飄來的氣味是特別的。可幾天前,氣味變了,其中一頭的氣味淡到只剩下些殘余。
其他獅子可能只覺得競爭了,沒覺得有什麼異常,畢竟狩獵失敗的天天都有。但安瀾不一樣,有著人類的靈魂,而人類最杰出的能力就是思考與分析。
獅子沒了,這是毫無疑問的。
老父親有一陣子沒穿過河壩來探親了,自己帶著小分隊,知道肯定不是自己人做的。捕獵失敗至會有個尸在,哪怕是被食腐吃了,總不能連骨頭都被吃了,氣味完全消失是不可能的。
安瀾不得不想到最壞的可能。
一個讓背倒豎的可能。
獵。
在非洲,獅子的牙齒、爪子、尾和頭骨被認為是珍貴的材料,可以被巫醫拿來制“有魔力的品”,治愈疾病、換到好運、保佑財富、購買。
除了巫醫之外,歐國家常年有人花大價錢和部分保護區高層串通一氣,進行“合法狩獵”,先標記,后獵殺,有段時間甚至發展到哪頭獅子名氣大就離死不遠的地步,著名的鬣狗殺手、雄獅銀泰杜梅拉就因此而死。
說到名氣,馬赫和其他獅子有霄壤之別。
整個水壩領地除了它,對下來就是白獅子、流浪首領和西岸小分隊首領,但白獅子被帶走養傷了,又很聽說有專門花錢獵殺母獅的(大概懦夫覺得拿槍打雄獅才不算懦夫),流浪首領一死,最大的目標就剩下一個。
安瀾坐立不安。
要是對方真沖著明星獅子來,老父親就危險了;要是對方無差別獵,拿獅子的尸去賣錢,那打擊范圍更大,連獅子之外的其他都危險了——無需保證皮完整,就可以采用套索陷阱!
怎麼辦?
噴著鼻息,爪子無意識地抓著地。
察覺到姐妹的煩躁,蘇麗挪過來,拿腦袋蹭的下。安瀾和它,了它的臉頰,思索著對策。
首先……要確保小分隊不出事。
從這天晚上開始,就像馬赫管束崽一樣管束起了自己的家人們。
母親不靈,蘇麗也在養傷,很會在休憩地邊來回走。尼奧塔向來怕,一吼就不敢彈。只有兩個不省心的弟弟,吃飽喝足不睡覺,還跟小獅子似的喜歡跑來跑去。
說是管束獅群,其實就是管束這兩個小子。
說是管束,其實就是毆打。
打輸了,恨不得把頭埋在土里,自然就沒心去樹林里跑來跑去了。
等亞年們都習慣了這個節奏,安瀾才開始擴大活范圍。為了防止被流浪襲擊,不敢單獨行,走到哪里都帶著黑耳朵。
頭幾天北區一片太/平,除了兩頭新搬家來的獵豹,什麼異常都沒有。
巡邏到第五天,也就是人們確認雄獅死亡的那天,在離休憩地四公里的水塘邊上聞到了怪味。
那是一種絕無可能出現在這里的氣味。
煙草的氣味。
安瀾小心翼翼地靠近,鼻子輕嗅著 ,到搜索著人類活的蹤跡。黑耳朵也想跟著朝前走,一看姐姐齜出牙刀,就又坐了回去,假裝四看風景。
煙草味的來源是地上的一個煙頭。煙頭只剩下小半截,因為被踩過,所以有點扭曲。
到了這一步,還可能是新手護林員犯的錯誤,等安瀾在林間穿梭、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后,答案就明晰了:看到了半搭在地上的鐵套圈。
鐵銹味不是人類專屬,蓋因一些巖石也會散發出這種氣味,但鐵可不是會自然生的東西。
鐵套圈陷阱非常簡陋,但每年不知有多野生死于它手。
這片水塘是流浪獅子慣用的飲水,平時小分隊本不會往這里來,說不定早幾日流浪首領就是被套住致死。
是無差別打擊。
安瀾閉了閉眼。
試著解開鐵套,但在咬上去前遲疑了。為了避免傷影響野外生存能力,最終還是決定把專業的事給專業的人做。
于是第二天清晨當薩曼莎驅車進北區時,就看到有頭獅子早早地蹲在了樹林外面,尾拍打著,一副在等人的樣子。
看到車來,它繞著車轉了一圈,朝樹林走了兩步,停下來看著車上的人。回來又繞了一圈,走兩步,停下來。重復做了三次。
老實說,薩曼莎活到三十六歲都沒見過這麼神奇的事。
和獅子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然后遲疑地問:“你們沒人帶吧?會不會是不小心把裝車上了?”
向導連忙擺手。
誰會笨得在車上放餌飼?真就開罐即食?
“好吧。”薩曼莎搖搖頭,“……這麼說很蠢,但我覺得是有東西想給我們看。”
出人意料地,向導沒有反駁:“這里太狹窄了,車肯定過不去。我不想冒險下車,你說呢?”
“我說我們通知野生保護團隊。”薩曼莎說。
向導點了點頭。
這是個好主意,野保團隊,尤其是護林員,經常會組織步行清障巡邏。
沒有專業指導離開車很容易發生事故,待在車上不僅是對他們自己負責,也是對獅子負責,以免它們因攻擊人類而被“理”。
護林員來得很快。
奇妙的是當他們到達時圖瑪尼還坐在那里,就好像真的在等一樣。等他們收拾好背包和武下車,獅子還特地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問好了沒有。
“我從沒見過這種事。”其中一個護林員說。
“就好像我見過一樣,老兄。”第二個嘟囔。
“神了。”跟著下車的向導對薩曼莎小聲說,“你們千萬得把這個拍進去,我總說非洲的是有靈的,但總有人不相信。”
薩曼莎抱著攝像機,點了點頭。
他們九個人一起穿過樹林,跟著獅子朝很深的地方走去。從這個角度能看到西岸小分隊剩下的員,遠獅子們躺得橫七豎八,看到首領過去也只是抬了抬腦袋。
不知走了多久,獅子在幾棵樹邊停下。
而護林員的眼睛里簡直要噴出火來。
他們也不是沒想到這種可能,在上報之后準備調人來進行地毯式排,但親眼看到和心里想到還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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