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老太太越說越激,魯越忙勸:“娘,那時候是所有人都不好過,現在咱們在京都,戰事在北邊,和咱們沒多大關系。”
魯老太太:“話是這麼說,但兵從哪走?東西從哪運?不都是從京都嗎,二郎啊,不如就把鐵鋪給轉了吧,誰愿意去干誰去,你現在有養豬場、豬鋪子,你媳婦兒還有飯館,咱們家也不愁吃穿,將來鐵鋪賺錢也好不賺錢也罷,和咱們無關。”
魯越搖頭:“那鐵礦山那邊呢?爹守了一輩子的東西,即便我不要了,到時候朝廷缺的是人,不是東西。”
“你還提他!當初我就勸他轉行轉行,倔的要命!現在還要讓兒子跟著苦……”
“娘……”魯越見老娘越說越心酸,勸道:“沒邊影的事,您怎麼就想這麼多了,別著急,回頭我去打探打探。”
魯老太太嘆氣:“嗯,打探是肯定要打探的,這件事我也要讓你三弟留意的,他畢竟在朝為,知道的多一些。還有你大哥那邊……”
魯老太太話音剛落,二房那邊韋氏急匆匆的跑過來了:“娘!”
“啥事?”
“大郎今天去了程家,貌似被程家人扣下不放了!”韋氏急匆匆的,語氣顯然也十分著急,屋里的人聞言都是一驚。
魯老太太:“他程家人想干啥?!什麼扣住不放人?他程家是府衙門嗎?!”
“不知道,只是程家來人了,說大郎背信棄義,過河拆橋。程袁留他在員外府,要好好談談!那語氣聽著就不是什麼善茬!”
“冤孽!”魯老太太站起:“現在想著斷了,早干啥去了,去之前也不說一聲,活該!”
韋氏急了:“娘,再怎麼說咱們是一家人,您可不能見著大郎不管啊,您給三弟帶個話?三弟現在是朝廷命了,他一句話,那程家人肯定不敢對三郎怎麼樣的!”
“你還好意思說!那三郎是多大的嗎?那程家上面也有人你不知道?!還想著這麼簡單……”
韋氏愣了:“我不知道……這幾年,大郎在外面有什麼生意,什麼人脈那我的確是不知道的呀……”
魯老太太嘆氣:“沒那麼簡單,你回去等著吧,把瞻哥兒和大丫照顧好,他自己惹得麻煩讓他自己理,現在知道麻煩家里人,早干啥去了!”
韋氏抿了抿,只好轉頭回去了,等人走了,魯越才開口:“要不我去打聽一下吧,看看到底什麼況?”
魯老太太嗯了一聲:“打聽一下就行了,我估計是老大今天跑去和人直說了,那人家又不傻,能干?上了一條船,再想下來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好,娘別擔心,等我消息。”
“我不擔心他!我只心你……”
魯越笑了笑:“我就更不用心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子心里有數。”
魯越說完就出門了,魯老太太看著自己這個兒子,芮娘也看著自己的丈夫,婆媳兩對視一眼,魯老太太心里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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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袁!你這是什麼意思啊!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魯大郎今天的確去了程府,他拿著兩人的賬本,本想和程家人好聚好散,錢貨兩清。原本,他也不欠程袁什麼,只是想把現下兩人合伙的一些桑田均分了,誰知他剛剛說明來意,程袁便冷笑了一聲。
“大郎兄,你是喝高了沒醒嗎?現在整個京郊的桑田綢緞生意都是你和我的,分?怎麼分的清楚?”
魯大郎:“怎麼分不清楚了?當初,你我一人一半錢開始干,現在還是一人一半,而且程老弟,這些年真的是五五分嗎,你應該比我清楚。”
程袁又笑了:“怎麼不是呢?即便你在現銀上吃點兒虧,可要不是我當初的關系,你能知道消息嗎?能拿下大關那片桑田嗎?大郎兄,這都是生意人,過河拆橋的事可不興干。”
“誰說我過河拆橋了!”魯大郎急了:“我只是不想——”
“你不想什麼?”
魯大郎話說一半被噎住了,程袁冷笑:“大郎兄這是錢賺夠了……忽然化了,不想再昧著良心賺錢了?”
魯大郎驚愕的看向他:“我魯大郎做生意,何時昧過良心?!”
“笑話!”程袁忽然站起了。
“你之前怎麼把趙家布莊搞垮的事你忘了?大關那塊兒地,那些農民不肯改稻種桑,最后怎麼妥協的事你也忘了?!”
魯大郎被一噎,趙家……果然,他心中痛罵程袁好幾個來回,但上卻強道:“當初那趙家的事,是他自己濫竽充數、期滿百姓和府老爺在先!是他自己撞上來的,和我無關!”
“和你無關?大郎兄,實話告訴你吧,那趙家老二是以次充好,可是那也不至于抄他店鋪,真正決定那事的就是那針!而那針,是你兄弟我買通了人家府上的丫鬟!”
魯大郎震驚的抬起頭:“你……你不是說當時確實有針,只是那老爺沒發現?!”
“哪有那麼巧的事?”程袁哈哈大笑,“而且就算有,我又是怎麼知道的呢?栽贓陷害、謀害員,這樣的罪,大郎兄,你認不認啊?”
魯大郎聞言一屁坐在了凳子上:“不……不是的,和我無關……”
“那趙家老二現在被你得,連京都都不敢回,我聽說他當初走投無路都賣兒了……”
魯大郎看向程袁,語氣有些:“那……那大關的事……不是你說用銀錢……”
“人家金子都不要,就要地,怎麼可能用銀錢擺平呢,我的好大哥啊,你太天真了吧,那是你兄弟我,連夜請人,把他們的稻苗都拔了,燒了,這種田沒了辦法,也只能改種桑田了。”
“你……你……”魯大郎驚訝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程袁繼續道:“所以說啊大郎兄,現在下船……晚了點兒吧!其實我也知道,你無非就是因為這次劉大河下藥的事牽涉到你家了而已,不然要是別家的魚塘,你怎麼會曉得這個事?對吧,你更不會今天拿著一個賬本過來和我鬧了。但是大郎兄啊,據我所知,你和你二弟,不是早就分家了嘛,何必因為這樣的小事耽誤賺錢呢?你不過問不就可以了?”
魯大郎慢吞吞的搖頭,卻說不出話。
程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今天就在我這休息吧,好酒好招待著,大郎兄啊,人……千萬不要和錢過不去啊……”
程袁說著便走遠了,留魯大郎一個人頹廢的坐在座位上,冷汗從手心一陣陣的冒了出來。
錢……
那錢……要賺多,才能算賺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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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告示!告示咯!”
次日快到正午,京都城大街小巷忽然來了一群兵開始張告示,百姓們一窩蜂的上前:“快看看,寫啥了!”
“告示——”
“因朝廷決定派兵徹底掃除北部蠻夷,現收回六年前改稻種桑之決議,家有農田者,需在本年秋收,按照各戶畝產三百斤的份額提供糧食,府會統一收購……”
“!這不坑人呢嘛!”
“啥,啥事?”
“府,現在又不干改稻種桑了!要種田!今年秋收就要糧食!”
“啥?!現在都六月了!秋天拿什麼?!”
這告示頓時在京都城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百姓們紛紛炸開。
“先前說改稻種桑就立馬改!現在說改回去更快!朝廷打仗缺了糧食和我們老百姓有什麼關系?!”
“就是……現在都六月了,秋收就要,怎麼可能!那現在改回去,我們去年忙活一年的蠶還能賺錢嗎?”
“賺錢?想屁吃呢!現在不虧就算不錯了!”
魯家自然也聽說了這個消息,韋氏收到信的時候正在喂。當場,喂的盆就徑直砸到了腳上,傳話的嬸子連忙問:“哎呀沒事吧,瞧你,我來給你幫忙!”
“不用不用!”韋氏連忙拒絕。
“真不用啊……那我可走了啊……你啊,別往心里去,這大郎的生意做的開,沒了這頭還有那頭嘛。”
“是是是……”
韋氏心不在焉的應著,那嬸子的話雖這麼說,心里卻也是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果然,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風水流轉啊,生意做的那麼大有什麼用,這說到頭就要到頭了!
韋氏也顧不上別人怎麼想了,當即就了盆往老娘那趕,二房人已經到齊了,見著,魯老太太擺了擺手:“甭說,我都知道了。二郎也打聽了,你男人一會兒就回來了,聽他怎麼說吧。”
老娘話音剛落,魯大郎的聲音就從院門口傳了進來。
“娘,我回來了。”
“大郎!”
韋氏急著去迎,看見人的時候嚇了一大跳,魯大郎神形憔悴,不過是在程家過了一夜而已,竟像是從牢里走了一番。看見媳婦兒,魯大郎也抬不起頭來,徑直進了屋,坐下后一言不發了。
“大郎,朝廷的告示,看見了?”
“看見了。要不是這個告示,程袁今天也不打算讓我走。”
魯老太太敲了敲桌子:“到底咋回事呀!你二弟還去程家打探你的消息了!”
魯大郎看了眼二弟,痛苦的抱起了頭,忽然,再也忍不住的嗚咽一聲:“完了……全完了……桑田賠了,本無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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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的話讓家里人全都愣住了。
“本無歸?大郎……你可別嚇我,大不了,咱們家今年把這批蠶銷完拉倒……明年繼續種地就是了,怎麼就本無歸了……”韋氏的聲音都了,忍不住問。
魯大郎抹了把眼淚,道:“娘,媳婦兒,二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自從那年改稻種桑我提前知道了點兒消息,就開始大量的收地,當時用布莊抵押借了有二百多貫,但是農田是農民們吃飯的家伙什,這二百多貫只是微不足道,后來,程袁勸我,買不就租,和農民談好,賣蠶的錢按照三七分,三年前綢緞形式一片大好,我一鼓作氣,拿下了咱們周圍所有的地,每個農民都和我是白字黑紙的畫押。”
“可后來那些農民們也不傻,做這行的人越來越多,蠶的價格也越來越高,我覺得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就把分比例提到了四六,并許諾說,賣不出去的話,我原價收購,不讓農民吃虧,靠著這個約定,我又拿下了大關、月牙鎮,甜水村桃庵村那邊的地,現在朝廷說不種就不種了,滯銷的蠶會是一大筆錢……”
魯越:“不種了也不一定賣不出去吧?”
“不。”魯大郎搖頭:“你們看到的告示只是一部分,今天我在程家,程袁得到的消息更早,他那邊聽到的風聲是,朝廷今年也虧損嚴重,和幾個外邦談好的生意全黃了,不收了……不收蠶了……倉庫現在的蠶都沒了銷路……再加上打仗,就算我想自己去做生意也是不可能了,還得給農民賠錢……”
“那,那這部分虧損不能讓你承擔吧?!你和程家不是一直合作的嗎?!”韋氏急忙問道。
這才是讓魯大郎最痛苦的一點,昨天,他拿著賬本去和程袁劃清界限被拒,今日這東風一吹,程袁立馬就變了臉,當場寫了個與他劃清界限的協議,再然后,就把人給趕出去了……
魯老太太當場要背過氣去:“大郎,你可別告訴我,當初和那些農民簽字畫押的人只有你吧。”
魯大郎看了眼老娘,褪去了:“是……”
魯老太太一聽當場就朝后一倒,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