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劉二留在了岸邊,沒上船。華瓊帶著荼荼往船上走,扇子一指腳底:“看著些腳下,娘不會水,你掉下去我可撈不上你來。”
唐荼荼:“沒事,我會游水。”
船尾與岸邊搭起一塊船板,踩著這板子就能上船,只是不穩當,邁腳上去就晃悠,掉不下去,卻也讓人心里晃那麼一下。
門邊坐了位琵琶,抱著琵琶起沖二人頷首笑笑,又垂著眼睛起琴來。
船不小,有四五丈長,蠟燭點了一桌,照得船艙明晃晃的。艙里背站著個年輕男人,瘦長個兒,穿一霜白錦,雙手舉著一只雕花銀執壺,對著燭細照。
聽著有人上船,那人也不回頭,仔細看壺與壺底,等把那只銀壺正反里外看仔細了,才放下那壺,回頭笑道:“掌柜來了!哎,這位是……?”
華瓊:“我姑娘。”
男人咧笑出一口白牙:“嘿,給二姑娘問安。二姑娘這子骨真棒,我從小到大就一直指自己能有姑娘這樣結實的子骨,可惜打娘胎里積了弱,前些年又吃不飽飯,長個兒沒長。我干爹天訓我,長得像個架子,人們說來的好幾樁親事都黃了——沒法兒,人姑娘看見我,就覺得我這麼瘦,大概是個短命鬼,將來肯定撐不起家門來。”
他叭叭說了一大段。
“噢。”唐荼荼笑點高,沒笑。
這個笑話就尬在那兒了。那人訕訕鼻子,也不狼狽,輕輕拍了自己一:“嗐,掌柜的總訓我說話不得勁,我這張破,改不了了!姑娘自己找地兒坐。”
唐荼荼這回真笑了。
這人生著一張極年輕的面孔,剛才他認真地觀察那銀瓶時,神專注,像個厲害人。一張,就全跑味兒了。
他又問華瓊:“掌柜的您不說好昨晚過來麼?怎麼沒影了?”
“有點事占住了手。”華瓊一句帶過,機警道:“那客人為難你了?”
“可不!特別難說話!那客人等了半宿,沒趕上宵時刻回去,我說您在我這兒睡下,不就得了麼?他不行,坐立難安的,在船上坐了半宿,也不睡,繞著船艙打轉,說是要等您到三更。三更了,您還沒過來,那客人氣得差點兒把我這船給掀了,拿起東西,頭上冒火地走了。”
昨夜家里來了那麼多外人,沒個主事的不行。張家屯與京城一去一回又遠,口信兒就沒送到。
華瓊聽出關節:“他為什麼急?東西來路不對,急著手?”
這男人思索了會兒:“一會兒人就來了,掌柜的看看就知道。我啊,看個死還,識人的眼遠遠比不上您,還得您拿主意。”
船頭那一向背,擋了一面繡簾,簾后隔出了掌大的一塊地方,留作休憩洗漱用。乍看并不顯眼,掀簾進去,才知后邊有這麼塊地方。
地方實在小得很,又擺了桌凳、水盆架子等雜,空出來的地方剛夠兩人坐進去。
繡簾厚實,也有點隔音作用,華瓊聲音略低了些。
“這人傅九兩,川峽人。十歲上頭,他老家一場洪水死得沒人了,他就一路顛沛進京,拜師學藝,在東西市的古玩街上爬滾打了多年,統共攢下了九兩銀子,自嘲‘九兩’。但他那些年闖出了名聲,眼比許多老先生都毒辣。”
唐荼荼:“什麼眼?”
華瓊微微一笑:“鑒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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