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只能辦這樣簡單的案子有些沮喪，但瑤還是認真又細致地看完了董山離婚案的材料, 然后給當事人董山打了電話。

　董山正好有空, 就和他約了在君恒樓下的咖啡館見面。

　家事案件，不比其余案件, 涉及到很多當事人的私和生活, 第一次見面就在會議室里太過商務, 反而會加劇對方的戒備，不利于通流。

　關于這一點, 錢恒自然沒空指點, 但勝在瑤是個喜歡觀察學習的人, 幫錢恒約了幾回第一次見面的客戶, 發現他都選擇在離事務所不遠、環境幽靜、有私卻也更為放松的咖啡館后，瑤就記下了。

　董山到的很準時，一如既往的，他穿得樸素的甚至有些過分, 眉眼之間一點沒有中年生意人的油膩和明, 相反, 看起來老實本分到憨厚。

　如果不是錢恒告知, 瑤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會因為出軌而向一路扶持創業的妻子提出離婚。

　瑤正在心里糾結著怎麼來一段開場白，董山就先開了口。

　他微微笑著看向瑤, 眼神慈祥：“你和我的兒差不多大。”

　“董敏嗎？”

　“恩。”董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孩子現在在干嗎，我要離婚這件事, 對打擊大的，我也擔心的，一輩子順風順水，我和媽，實在是很不容易才有了，真是捧在手心怕化了。導致也習慣了什麼事都順著自己的心意來，一旦有什麼自己沒法左右的，完全沒法接。”董山一邊說著，一邊有些無奈卻帶著寵溺地搖了搖頭。

　看得出來，他是相當寵自己兒的，然而即便兒痛苦崩潰，也無法改變他要離婚的心。多數人會為了孩子而忍耐著不離婚，然而這種事，瑤鮮看到在男人上發生。

　“這次錢律師讓我約您，是想和您通下訴訟的方案。”瑤甩開了腦海中的想法，進到了工作模式，拿出了一份清單，“這是我們整理出來的您與您妻子目前的共同財產部分。”

　“這份則是按照目前《婚姻法》，這些共同財產可能會被分割的比例，包括您在真味餐飲中的權，同時我們也整理了離婚財產分割對您企業可能造的影響。”瑤一份份地拿出自己整理好的表格和資料，娓娓道來，“我們想看看您對此有什麼想法？”

　然而對于瑤辛苦整理出來的材料，董山卻只翻了翻就放回了桌上：“我沒什麼想法。”他低下了頭，“是我對不起文秀。”

　雖然錢恒說過，董山為了離婚愿意對財產分割讓步，然而只要是人，就總有需求，瑤試圖循循善：“您不用不好意思，我是您的代理律師，就是為您爭取權益的，即便在婚姻中有過錯，但您對真味餐飲的功，也付出了力，在共同財產中進行主張也很合理。”

　“律師，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知道我在這個離婚案件里對財產分割比例的心理底線是嗎？”雖然看著憨厚，但董山畢竟是個老辣的生意人，一眼看穿了瑤的目的，他換了個坐姿，“我是真的對這個沒有想法，就算多分割點給文秀我也甘愿。我只想盡快離婚。”董山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越快越好。”

　雖然說起董敏，董山的臉上流出了些許失落和愧疚神，然而一提起離婚，他上那種快樂和期待卻是即便掩藏也能從上泄出來的。

　不惜付出任何代價都要盡快離婚……

　瑤的心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猜測：“您、您那位，懷孕了？”

　董山的眼睛亮了亮：“這麼明顯？”大概是被瑤看穿，董山也不再端著了，他爽朗地哈哈笑了兩聲，一掃剛才的霾，整個人像是放著，“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是個兒子！”

　談起這個兒子，董山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所以我這不就要趁著孩子沒生出來之前，給他個名分麼？否則非婚生子的，孩子以后都不能大方地說出自己爸爸是誰，名不正言不順的，家庭又不健全，怕給孩子留下心理影。”說起這個私生子，董山的語氣里激中帶著溫，“我等這個兒子，可等了幾十年了，盼來盼去，終于算是對得起我老董家的列祖列宗，沒把我們董家的給斷了！我爸都八十九了，也不好，我也想等這孩子出生了給他個驚喜和代……”

　怕給沒出生的私生子留下心理影，然而與自己朝夕相了二十多年的兒是否因此會有心理影，卻不是在他的考慮范圍了。

　興許是覺察出自己的失態，董山收了收臉上的表，恢復到了那種憨厚老實的模樣，他有些推心置腹地向瑤解釋道：“你知道的，我有真味餐飲這麼大一個企業，后來又雜七雜八投資了不領域，我總要有個兒子接班的。”

　瑤看著眼前恨不得和全世界分自己老來得子的董山，只覺得十分可笑。

　不欺年窮與自己青梅竹馬一同創業的妻子，還有如花年紀的兒，都比不上一個男生--。

　董敏之前流著淚質問錢恒自己的爸爸為什麼離婚，或許永遠想不到，在出生的那個剎那，因為是個孩，就已經注定被自己的父親放在了可舍棄的位置上。

　然而就算再重男輕，那也不是找第三者非婚生子的理由啊！

　瑤忍了忍，最終沒忍住：“您當初沒考慮過和蔣士再生個孩子嗎？雖然當時計劃生育，但您做生意的，也并不是不起那些罰款啊。”

　“我也不是沒想過和文秀再生個兒子，罰款我也得起，可我們生不出啊。”董山嘆了口氣，“文秀因為原因，要孩子很難，敏敏也是我們好不容易要上的，想再懷一個，幾乎是不可能，我也確實舍不得為了懷個孩子這麼罪……”他顯得有些痛苦，“我爸快不行了，他做夢也想有個孫子，我也是沒辦法。你也知道，我們做生意的，總有些逢場作戲的應酬，那次我喝醉了，把當了文秀，誰知道之后就有了孩子，還是個兒子，我實在舍不得啊……這就像是老天送給我的孩子，更何況，這是一條生命啊，我沒法親手扼殺他……”

　前因后果，幾個回合，便很清晰了，如果是以前的瑤，此刻就會微笑和董山告辭了，然而經歷了白星萌這個案子，瑤謹慎了很多。

　很多時候，讓你出錯的并非是大，反而是那些辦案過程中你沒注意到的細節。

　“董先生，我能再問一句嗎？如果蔣士愿意接這個孩子，并且代為養，但不想離婚，你能接嗎？”

　董山愣了愣，然后他有些尷尬道：“如果這樣那當然更好，那我肯定不離婚了。”

　瑤點了點頭，又和董山確認了些別的，才送走了他。

　任何離婚案件，首先都要了解當事人的心態，是為了什麼緣由離婚，是否還有調解和好的可能，這樣律師在準備起訴或應訴時，才能對所有況都有所準備。

　家事案件不比商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起訴離婚的，很可能當事人一開始咬牙切齒想要離婚，然而經過法的調解，想起過去共同的回憶，當庭痛哭流涕抱在一起說這輩子再也不分開的都有。因此律師更要對各種況有應急方案。

　*****

　瑤剛回了君恒，就被錢恒進了辦公室。

　“和董山談完了？”他叉著手，坐在老板椅里，居高臨下地看向瑤。

　“恩，談好了！”

　“有遇到什麼問題嗎？”錢恒的聲線有一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我現在正好有空，心也還不錯，你要是遇到了困難，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解答，免得你又犯白星萌案子里那樣的錯，被人家知道我團隊的律師這麼菜，我也很丟臉的。”

　……

　雖然態度一如既往欠扁，但是錢恒竟然能主跟進案這麼平的案子，還主提供咨詢解答服務，瑤想，他這怕是中了五個億吧？心看來真的是十分好了……

　但是對于這個案子，瑤自認為自己做的很謹慎，搖了搖頭：“沒什麼問題。”

　“這個案件八法會庭前調解，你有和當事人通過調解的事嗎？我們需要據他的態度來做應對方案。”

　瑤點了點頭。

　錢恒的心，今天也太好了吧？這都快屬于手把手耐心地帶教了，這放在任何一個律所的合伙人上都幾乎不可能了！

　“行了，那你出去吧。”

　然而就在瑤轉的時候，錢恒的座機響了。錢恒接起來聽了幾句，就皺起了眉頭：“董敏？怎麼又來了，讓前臺別放進所里，再鬧直接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