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端著飯碗回到外間桌子上時,悶聲同林堯道:“大哥,大不了咱們不修這棧橋就是,二當家知道我們謊報了貨量就知道了,他還能上門來搶不?”
林堯已經吃完飯,他放下碗,臉上的那道寸長的刀疤在火下顯得有些猙獰:“水匪已經盯住兩堰山這一片了,不早些把貨運回寨子里,他們若是打過來,祁云寨他們攻不上來,那兩船貨咱們卻不一定守得住。”
聽他這麼一說,王彪意識到修棧橋的迫,不免也了口。
“哥!”遠突然傳來林昭的聲音。
林堯煩悶一抬頭,就見林昭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坐下后先對著廚房喊了聲:“王大娘,三兩臊子面!”
林堯看滿頭大汗的,沉著臉問:“你下山去哪兒了,這個時辰才回來?”
林昭下午把秦箏送回小院后,自己又下山一趟,純粹是為了更好地瞞秦箏出謀劃策的事。
這一路跑來有些熱,用手扇著風道:“西寨那群孫子不是正等著看咱們的笑話麼?我哪能讓他們如愿,自然是下山去找會修棧橋的工頭去了!”
山下正兵荒馬的,但凡懂這些的,只怕都被抓軍營里修筑城防去了,哪能找著人。
林堯見一個人回來,其實已經猜到結果了,想讓這丫頭長點記別再一意孤行,便明知故問:“那你可找著了?”
怎料林昭起膛,一臉得意:“自然!”
這下不止林堯,其他垂頭喪氣的漢子們也都朝林昭看了過來。
林堯有些不可置信,林昭這丫頭還真找著了這麼個能人?
他往外看了看,沒瞧見哪里有人,不由得問林昭:“人呢?你沒帶回寨子來?”
林昭咳嗽兩聲,扯了個謊道:“對方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腳不方便,為人又正派,我怕老人家落臉子,沒敢說自個兒是兩堰山的,只問了他修建棧橋的法子。”
林堯狐疑看一眼:“你確定那個老人家真會修棧橋?”
林昭為了讓林堯相信,趕給“老人家”編了個牛哄哄的份:“當然!他早些年是在軍營里修城防的,現在他孫子也在青州大營負責城防工事。”
王彪為修棧橋這事憋屈了一天,聽說有法子修橋了,都快急死了,催促林昭:“大小姐,你直接說棧橋怎麼修吧!”
“等會兒,我畫個圖。”林昭進廚房拿了燒焦的木,在青石板地磚上畫出白天秦箏畫給看的那個圖。
畫得有模有樣的,還沒說建棧橋的法子,林堯先前的狐疑就消了一半。
“那老人家說,在河堤附近挖土坑,得比尋常土坑深挖幾尺,除此之外這里得放坡,這里得挖排水。”林昭用炭指著畫的草圖,復述秦箏的話。
“江水時常漲,橋墩就不能把高度給定死了,得用可拆卸的木架。漲時把橋墩墊高些,江水水位低時,就卸下橋墩的一段木架。橋梁則釘一整塊,用時鋪在橋墩上用鐵鉤抓牢就是。”
聽林昭一板一眼地講完,林堯剩下的那半狐疑也沒了,自己妹妹幾斤幾兩他心里還是有數,這明顯不是林昭胡謅能說出來的話,而且,他聽完竟也覺著有幾分道理。
林堯著下問王彪:“彪子,你覺得如何?”
王彪早被林昭這頭頭是道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加上因西寨的事憋著一火,當即就道:“我覺得可行,咱們試試吧,大哥!”
林昭按捺著心底的雀躍,看向林堯,等他給出一個確切答復。
林堯盯著那圖看了一會兒,卻鎖眉頭:“建橋墩的木架怎麼拆卸?”
這個問題不可謂不一針見,這正是白日里秦箏同林昭說了,卻沒聽懂的。
林昭想著明日再去細問秦箏便是,道:“老人家說用卯榫銜接,不過時間,怎麼弄我也沒聽明白,我明日再下山去細問。”
說出卯榫銜接時,林堯愈發覺得這樣修建棧橋是可行的,當即點了頭:“那就先按這法子建,弟兄們,咱們上半夜去趕個工!”
林昭心知是這兩日水匪的作愈發頻繁了,貨船那麼大,藏匿地點遲早得被發現,林堯是想在水匪發現前,趕把貨都運回山寨。
東寨的漢子們對此也心知肚明,為了不讓到的又被水匪給奪回去,一個個一改之前的頹靡,干勁兒十足。
林昭的臊子面在此時端了上來,得前后背,正要大快朵頤時,林堯卻突然道:“那位老人家對咱們寨子有恩,阿昭你明日下山時,多帶幾個弟兄,拿些厚禮過去。”
林昭一口面條卡嚨里,咳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去就!”
拒絕得太過急切,面對林堯探尋的目,林昭只得著頭皮道:“我給老人家說我是窮苦人家,我哥被府抓去修棧橋,修不好要砍頭,人家可憐我才給我說這些的,我明天帶著一幫人去,可不就餡了,而且……若是讓西寨的人察覺了,我怕對老人家不利。”
王彪聽見編排林堯被府抓去修棧橋,修不好要砍頭,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林堯臉黑如鍋底,不過林昭為老人家安全著想的說辭也還說得過去。
他只叮囑了句:“那你自己警醒點,別著了水匪的道。”
林昭點點頭,見林堯帶著那幫弟兄走遠了,才松了一口氣。
撒個謊怎麼比打架還難!
***
秦·七旬老者·箏在房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
坐在床邊看書的太子抬起眸子,投來的視線清凌凌的,一如他在夜里過分清冷的嗓音:“著涼了?”
許是再過不久就要上床歇息的緣故,秦箏愣是從他這句話里聽出了幾分“昨夜你一人獨占被子,還能著涼了”的錯覺。
尷尬鼻頭:“應該沒有。”
但還是不放心地拎起桌上燒的那壺滾水往泡腳盆里添了些水。
寒從腳起,熱水泡泡腳驅驅寒總是沒錯的。
只是一不小心將滾水添多了,秦箏燙得“嘶”了一聲,趕把腳丫子拿出水面:“好燙好燙!”
太子聽到出聲,目掃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那雙小巧得過分的玉足,只不過原本細白如牛的在熱水中蒸出了一層薄紅來,從腳底起,愈往上,那紅愈淡,到腳踝又是白的。
因為擔心角落水中,秦箏把角挽至小,昏黃的燭火下,小上的白如脂玉,仿佛還泛著。
只一眼太子就收回了視線,在秦箏還沒反應時,已經抱起出了房門,到廚房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淋腳丫子上了。
秦箏才泡完腳,一雙腳丫子正熱乎著,冷不丁被人澆了一瓢冷水,凍得打了個哆嗦。
偏偏始作俑者半點沒覺得哪里不對勁,還一臉關切問:“好些了嗎?”
說著手上已經又舀了一瓢水,做勢就要澆下來。
秦箏嚇得趕道:“別別,我不燙了我不燙了!”
天知道,腳沒直接接滾水,只是不小心把滾水加多了,導致整個盆里的水溫升高了才被燙到的。
這種溫度的燙,把腳丫子拿起來晾一晾就好,哪里用得著淋冷水!
秦箏哭無淚。
太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好心做錯了事,一直到睡,二人都于一片微妙的沉默中。
為了能讓兩人都蓋到被子,這次秦箏沒有刻意靠墻,只不過兩人中間還是留了將近二十公分的距離。
這個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秦箏躺著一不敢,呼吸間,甚至能嗅到太子上那被藥味掩蓋的雪松香。
在一床被子里,終歸是有點太過曖昧了。
暗暗下定決心明天一定得問問林昭寨子里還有沒有多余的被子,就算不打地鋪,跟太子一人一條被子也好。
這份僵持沒能維持太久,某人睡著后,一會兒手,一會兒蹬蹬兒,就沒消停過。
太子在不知第幾次被踹到后,面無表抬起一條,住了那蹬的兩條細兒。
不了后秦箏倒是安靜了一陣,太子剛有了一點睡意,又開始嘗試各種轉,翻來覆去跟烙燒餅似的。
黑夜里,太子繃直角起了眉心。
松開著秦箏的后,終于舒服地翻了個睡,卻因為先前撲騰太久,收在襟里的圖紙直接從襟掉了出來。
太子視線落在那疊小豆腐塊的紙上,狹長的眸子瞇起,看了一眼秦箏睡的面容后,抬手撿了過來。
穿越到沒落的蘇家小四身上。爹孃都不著調,隻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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