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也是坐上龍椅后,看到當初跟著自己打天下的那批人,一個個都變得貪得無厭,才意識到打下了這江山,還得想法子守住,所以他竭力啟用大楚舊臣,想方設法為自己營造聲,以圖鞏固統治。
底層的百姓,一開始或許也是期待李信推翻前楚王朝的,但在見識過李信那支未加管束過的軍隊燒殺搶掠后,有了對比就有了選擇,顯然李信建立起來的政權,是一窩比前楚更令人發指的強盜。
這時候楚承稷打著前楚太子復國的旗號出現,施行仁政,民如子,百姓自然會倒戈向他們。
每攻下一城后,楚承稷都會三令五申讓底下將士恪守軍規,不得欺搶掠當地百姓,秦箏則和底下大臣們商量制定一系列惠民的政策。
塢城和青州一樣,都地平原地帶,又有元江過境,適合大力發展農桑。
在治理塢城上,秦箏幾乎是把青州的一些政令直接照搬過來,再結合塢城的實際況稍加改后實施。
但不同于之前打下的青州、徐州等城池,塢城和邑城在這數月戰事中被消耗得厲害,府的銀庫是空的,糧庫也是空的。
經濟基礎太差,還得靠下游的青州來拉一把。
為了鼓勵百姓耕種,除了減免田賦,還包分配種子和耕地、屋舍。
秦箏這頭正在愁怎麼讓塢城和邑城快速致富,株洲那邊就又出幺蛾子了。
據一名從株洲逃難去邑城的百姓說,沈彥之在株洲發上百名苦役,妄圖挖毀魚堰大壩,水淹下游的塢城和青州。
雖然早就挖好了泄洪的河渠,但驟然聽到這個消息,秦箏還是有些心驚跳。
而且……有沈嬋同行,秦箏總覺得沈彥之發瘋挖大壩不太可能。
*
株洲。
因為沈嬋險些小產,沈彥之率領萬余殘軍撤離塢城后,為了讓沈嬋看大夫調養,在路上耽擱了幾日才抵達株洲。
大軍剛至株洲城門,就被城樓上的弓箭手拿箭停。
城樓上的守將大喝:“沈氏反賊,還不束手就擒!”
沈彥之在馬背上冷冷抬眸,角噙著一薄笑:“本世子帶著眾將士在戰場上出生死,擔這反賊之名可冤枉。”
守將喝道:“你沈家狼子野心!殘害襄王殿下,還有何可狡辯!”
沈彥之那話,純粹就是為了炸出更多信息,一聽這守將提起大皇子,角笑意便更涼薄了些:“原來是襄王逃回株洲了,襄王沉迷酒,這是陛下派去塢城的欽差大臣親眼所見,何須我來狡辯?大戰當前臨陣逃,棄萬千將士命于不顧,如今卻來倒打一耙?沈某何德何能,殘害得了襄王殿下?”
守將怒不可遏:“姓沈的,你信口雌黃!分明你給襄王殿下用了迷.藥,故意在欽差大臣跟前做出了殿下沉迷酒的假象!詆毀襄王殿下聲譽!安家不也是你設計陷害的?”
沈彥之輕嘲:“拿安元青家眷為質,當初也是襄王殿下的命令,沈某不過是依命行事。”
當初他向大皇子獻計,大皇子采用這條計謀后,的確是大皇子自己吩咐底下的人去永州安家接人的。順水推舟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大皇子上,這還是當初李信用在他上的伎倆。
北上的這兩日,沈彥之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現在就算是李信全力攻打江淮,都不一定能勝。李信和前楚太子的這場博弈,天平已經從最初的完全倒向李信,變了慢慢偏向前楚太子。
他夾在這兩勢力中間。
前楚太子那邊把民心和員都抓得牢牢的,李信這邊為了鞏固朝綱,大肆啟用前楚舊臣,試圖讓這批楚臣用一套完整的僚管理制度來約束朝臣,同時也是平衡一開始跟著他打天下的那批新貴,但利益分得不均,就很容易起嫌隙。
前楚舊臣們覺得自己分到的利益了,會想前楚王朝的好;跟著李信打天下的那批臣子,眼見李信提拔前楚舊臣,也會產生飛鳥盡良弓藏的危機。
有能滲的隙,他就有把握將這隙越撬越大!
沈嬋的,也不得長途奔波了,他必須拿下一座城固守,讓沈嬋休養待產。
在楚承稷那里的釘子,沈彥之盡數發泄到了這場戮.戰里,破開城門時候,他臉上、襟上全是跡,神冷,有如惡鬼橫行于世。
城百姓在城破后,紛紛收拾行囊舉家出逃。
這樣大規模外逃的形沈彥之還是頭一回見,派人去一打聽,才得知是有人以他的名義,抓了上百名苦役去挖毀魚堰大壩。
顯然這又是有人想給他頭上扣屎盆子。
魚堰大壩一毀,整個株洲沿江都能被淹,沈彥之進城后就命人把沈嬋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帶兵前去魚堰一探究竟。
**
天得厲害,冷風陣陣,似乎又有一場暴雨將來。
魚堰大壩外層的堅石已被鑿開,兵罵罵咧咧打著鑿石挖土的苦役:“快些快些!下暴雨前挖不穿這大壩,你們就都死在這兒!”
年過半百的工頭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爺,挖不得!挖不得啊!此乃武帝陛下當年所建,挖了是要遭天譴的!這一水庫的水放出去,株洲以南都得被淹大半啊!更別提到了青州一帶得匯多大的洪災,造孽啊!這是千上萬條人命吶!”
兵一腳踹開哀求的工頭,狠狠甩了兩鞭子:“不知死活的老東西!老子讓你帶人挖!”
半山腰的道上,一錦男子著車簾看著即將被挖毀的大壩,眼中出報復后的瘋狂和快意。
此人正是大皇子,先前安家母猜測他也給安元青送了信,委實是高估了他的能力,他當時唯一能倚靠的只有那名幕僚,那名幕僚去了安家遲遲未歸,他便猜到出事了,在東窗事發前逃離塢城,一路北上前往株洲。
向株洲守將謊稱自己了傷,嚨暫時不能出聲,以筆墨寫了沈彥之干的那些好事,命株洲守將若看到沈彥之潰敗逃回,格殺勿論。
又以沈彥之的名義,抓苦役挖毀大壩。
魚堰水庫的水一旦涌出去,凡元江以南過境之地,都有一場洪災。
屆時沈彥之和前楚余孽,都難逃此劫!
這罵名沈彥之背了就背了,一個死人,是不會給自己翻案的。
就在大皇子沾沾自喜時,遠的道卻傳來陣陣馬蹄聲。
在大壩鞭打苦役的兵聽見聲響,也往道盡頭去,就見一支也著陳軍軍服的騎兵朝這邊趕了過來。
兵們以為來的是自己人,沒放到心上,大皇子瞧見馬背上的儒袍男子,神卻瞬間驚恐起來,重重一拍車門,示意車夫趕駕車走。
地面在此時得更厲害,大壩傳來兵的呼聲:“穿了!挖穿了!”
水流從木桶大的空隙里噴薄而出,細小的孔承不住巨大的水,整個大壩都開始裂。
苦役們哭嚎著往高趕,監工的差們似乎也意識到了事的嚴重,拔開跑在自己前邊的苦役,沒命地往岸上跑。
然而伴隨著巨大的一聲轟響,幾乎是地山搖,沈彥之帶來的那支騎兵,戰馬全都揚蹄嘶鳴,再不敢前進分毫。
這是萬對自然的敬畏。
整個大壩被沖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洪水如汪洋瞬間鋪向了下游以及周邊低洼地帶,沒來得及逃離的苦役和差都在洪水里掙扎哀嚎。
饒是已見過戰場的腥和殘酷,再看到這洪災,沈彥之心里還是升起一前所未有的蒼白和無力。
他踉蹌著下馬,跪在了地上,看著下方奔涌的洪水,五指深深扣進泥地里,神痛苦:“阿箏!”
魚堰大壩一毀,水庫的水涌到青州的大渡堰水庫,大渡堰蓄不了這麼多水,堤壩再被沖毀,就是兩個水庫的水同時漫灌青州,屆時青州得為一片汪洋。
天邊的烏云在此時達到了匯聚的頂點,凝豆大的雨珠子砸下來,為這場洪水助勢。
沈彥之只覺那雨珠子砸在手背生疼,疼得他眼眶都跟著發。
陳欽帶著人把駕馬車逃的大皇子抓了回來,“主子,如何發落此人?”
沈彥之從雨地上緩緩站起來,頭發和眼皮都往下淌著水珠,一雙目被氣熏得通紅,他照著大皇子臉直接掄拳砸了過去,一拳又一拳,砸得大皇子臉上青腫加,鼻梁斷了,角破了……直砸得大皇子滿臉是,他自己握的拳頭也皮開綻、鮮淋漓,才被陳欽拉開。
“主子,您冷靜些。”陳欽勸道。
雨水沖刷著手上傷口,鉆心地疼,沈彥之卻全無知覺一般。
沒人再押著大皇子,他跟一灘爛泥似的癱到了地上,兩手撐著泥地還想爬起來,卻被沈彥之一腳踩在后背,又把他整張臉都踩進了泥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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