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余襁褓里那個皺的嬰兒扯著嗓子哭,似乎還不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沒了母親。
條件有限,秦箏命幾名將士挖了個坑,草草將那婦人葬了。
婦人的相公抱著嬰兒跪在葬婦人的地方大哭,大軍和百姓在晨曦里緩緩繼續向著閔州遷移,沒人為這個死去的母親停留——戰里這樣的生離死別太多了,每個人都是在夾中找尋活路。
秦箏站在高坡上,看著底下道上攜老帶艱難前行的百姓,抬眼向遠淡金的晨曦,只覺心口沉得慌。
這天下何日才得太平?
們披星戴月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眼瞧著距離閔州已不足五十里地,卻還是在第三日下午被一路狂追而來的淮王軍隊咬上了。
斥候駕馬回來報信時,嗓音都是抖的:“太子妃娘娘,一支打著淮王旗號的騎兵全速朝著咱們追來了,距這里已經不足十五里地!”
以騎兵的速度,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追上他們。
半個時辰,他們帶著郡百姓最多能再撤出五里地。
隨行的郡員驚駭不已,連忙趕來勸:“太子妃娘娘,咱們帶大軍先撤去閔州,讓百姓們自己后邊跟來就是!”
秦箏抬眸看向說話的員,目清雪亮得像是一把利劍,劃開所有虛偽,讓一切都變得赤.見不得。
那名員直接被秦箏看得低下了頭去。
秦箏沒有怒,只問:“唐大人只前往淮王大營周旋,才讓諸位和郡百姓得以撤離數百里地,今日只剩五十里地,諸位大人就要把郡百姓推出去擋著?”
一番話說得不郡員愧不已。
也有員為難道:“咱們的將士同淮王的人馬手,染上疫病了可如何是好?”
秦箏轉過,看著不遠盤山而修的道,沉靜開口:“燒山。”
整座山燒起來,這條道至半日是沒法再通行的,淮王的騎兵繞路過來,也得再費不周折。
秦箏下令讓百姓把能扔的東西全扔了,全速往閔州前進,一萬五千大軍與郡百姓同行,另五千人馬則把糧草一并留在山上燒了,拎著火油潑遍了整座道盤旋的大山,最后一個火把丟下去,整座山瞬間了火海。
駕馬從山上狂奔下來的將士,上依然被火舌卷到,沖到安全地帶直接整個人栽下馬,在地上痛苦打滾,接應的將士把早就打好的水澆上去,才撲滅了那一火。
來不及包扎,將士們扶著被燒傷的同伴,繼續往閔州撤離。
未免這剩下的五千人馬自陣腳,秦箏一直都同他們在一起,像是這支軍隊的主心骨,只要有在,哪怕知曉淮王追兵就在一座被大火隔絕的山脈后邊,將士們心中也毫無畏懼。
——太子妃在最危難的時候都不曾丟下過一個郡百姓,更不會丟下他們這些大楚的將士。
蔓延至整條山脈的火勢的確阻擋了淮王騎兵的追擊,但最后撤離的這五千將士,兩條還是沒跑過淮王騎兵的四條。
淮王的那支騎兵繞路,在距閔州十里地的地方再次追上了他們。
楊毅尋來一匹戰馬,催秦箏上馬:“太子妃娘娘,這幾十名騎護送您進城,末將帶人在此迎戰,總能多抵擋片刻。”
“楊將軍……”
秦箏咬了咬牙,忍住眼底的意,轉頭向東南的方向,那一座座巍峨的山嶺阻隔了的視線,山嶺之后,就是閔州城。
明明就只差這麼幾里地了。
楊毅咧笑:“能跟隨殿下和娘娘,是楊毅一生之幸,郡百姓應當都已安全進了閔州城,楊毅這輩子能積攢這樣大的福澤,已然知足了。”
他越是這般說,秦箏心底越不是滋味,手中將韁繩勒得死。
遠煙塵滾滾,馬蹄聲如悶雷。
是淮王的騎兵追上來了。
楊毅重重一拍馬,喝道:“太子妃娘娘快走!”
戰馬沖了出去,幾十名騎兵護送秦箏往閔州撤,秦箏紅著眼往后看:楊將軍!
“嗚——”
正前方忽而傳來的低沉的角聲,厚重卻極有穿力。
秦箏驚愕一回頭,就見黑底金紋的楚旗已經出現在遠方地平線,隨后從地平線上冒出來的,不是騎兵,而是千上萬匹無人的戰馬。
偶有幾名將士在馬背上,吹出尖銳的哨音,所有戰馬都跟著這哨音急跑或拐彎。
楊毅等人看到這些戰馬大喜過,不再備戰,也忙往這邊奔來。
大家都是四條,就不怕淮王的騎兵窮追不舍了。
戰馬后面,是一排已經架好弩.箭的床弩,只等他們的人撤回,就能把淮王那邊的騎兵個人仰馬翻。
秦箏一眼就看到了馭馬立于高坡上的楚承稷,黑底金紋的楚旗在他后招展,似一朵強勁的烏云。
他不是在攻打吳郡麼,怎會出現在閔州?
秦箏有些驚訝,但還是歡喜居多。
后者顯然也瞧見了,直接駕馬往這邊奔了過來,風卷起他后玄黑的斗篷,沙塵在馬蹄下揚起。
可能是那盔甲的緣故,秦箏覺得他臉冰寒嚴峻得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