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的哭腔是的,眼角微紅,無助可憐,又讓大伙兒心疼憐惜了一把。
王紅芬被江茉這一變臉,徹底鎮住了,江茉什麼時候這麼低聲下氣說過話?
這小蹄子變臉比那翻書還快啊!真是狐貍變的吧?!
瞧瞧這哭哭啼啼的委屈樣兒,把隊里這些男人心疼得喲!就連那些婦們也心了,實在看不下去。
唾沫星子再次飛到王紅芬和齊振華臉上。
“齊曄這媳婦兒真好真懂事啊,對他真是掏心窩子的好。齊振華你是齊曄的親叔叔,怎麼對齊曄反而還比不上你里的一個外人?”
“我算看出來了,人活這一輩子,還是得靠夫妻倆相互扶持。”
“王紅芬,齊振華,你倆要是就這麼把齊曄趕出去,那真喪盡天良的啊!人在做,天在看,會有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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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說一句,沸反盈天,說到天徹底黑下來的都不帶停的。
王紅芬和齊振華心累無比,最后再三保證,絕對不會把齊曄趕出家門,絕對讓他好好養病。
大伙兒總算滿意,消停下來,各回各家。
等到齊家院里重新安靜,王紅芬氣沖沖回屋,開始收拾起裳細。
齊振華跟進來,詫異道:“你這是干什麼?”
王紅芬將包袱一挎,白他一眼,“我干什麼?我回娘家!他們不走,我走!我走總行了吧?總不可能留在這兒苦累,吃不好,睡不著,天擔驚怕會染了那病!”
齊振華反應過來,也連忙收拾起來,“行!咱們趕走!把齊曄趕走這事,咱們確實不占理,咱們走總沒人說了吧?”
“就是。”王紅芬罵罵咧咧,“既然江茉愿意照顧他,那就留這兒照顧他好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屁事都不會干,我倒是要看看沒了我們,這家里要什麼樣!”
齊振華一邊收著東西一邊提醒道:“家里值錢玩意兒都帶走,免得咱們不在,被他們藏起來,占了便宜!”
想到這里,他忽然回頭道:“之前齊曄他——”
王紅芬忙打齊振華的話,“你小點聲!別被聽到了!放心吧!我都帶上了,那些寶貝哪能忘了啊,快走吧,咱們走夜路回去,這家里我真是一晚上都待不下去了。”
“我也是,你說咱連自個兒家都待不下去,這什麼事啊?”齊振華附和著,抱怨著,挎著王紅芬的胳膊,急急地邁出屋子,朝外走去。
兩人連背影都著十足的郁悶,消失在茫茫夜里。
-
王紅芬和齊振華一走,江茉就覺得連空氣都變得新鮮自由起來。
齊曄也松快了,不用總裝咳。
單獨過了幾天日子,他才發現,沒有叔叔嬸嬸在的生活,有多自在快活。
可是齊振華在王紅芬娘家卻有些坐不住。
那兒畢竟不是他家,且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住在丈母娘家,總有人說閑話,看不起他。
王紅芬娘家在隔壁生產大隊,他和王紅芬每天來西生產大隊上工也遠,天不亮就要起,著夜路吹著寒風走上一個多小時。
一天兩天還好,捱久了,真不了。
于是乎,齊振華和王紅芬每天上完工都要回齊家看看,惦記著齊曄到底怎麼樣。
倒不是關心齊曄,只是那心一直在油上煎熬著。
盼著齊曄能痊愈是最好,還能給家里賺工分賺錢,真病死了也就罷了,只能怪他自個兒命不好。
但現在這麼不上不下,他明明油盡燈枯卻又死賴在家里,張口吃飯閉口要錢,什麼事都干不了,還不能趕走他,不然會被唾沫星子噴死。
唉……王紅芬和齊振華閑下來就想這事,宿宿嘆氣,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著都快開春了。
生產大隊里安排的活兒越來越多,春耕又要好一陣忙活。
王紅芬和齊振華回家越來越晚,腳步拖沓,倦容難掩。
這天關上燈,兩人又忍不住合計起來。
齊振華在被窩里摳著發干的腳皮思索,“齊曄到底怎麼回事啊?瞧著那麼嚴重,天咳咳咳的,像是沒幾天好活了,可這都過了多天了!”
王紅芬也納悶,“別說那小蹄子想出法子,騙咱們的吧?鬼主意多著呢!”
齊振華想了想,搖頭道:“不可能,齊曄那傻小子咱們看著長大的,你什麼時候見他撒過謊?他是最老實的一個。”
王紅芬翻了個,冷哼道:“你也太相信你那蠢侄子了,他現在就是那小蹄子養的一條狗似的,他干啥就干啥,讓他騙騙咱們那還不是灑灑水似的?”
“……”齊振華想起齊曄疼媳婦兒那模樣,也忍不住皺起眉,“他們好像是在鎮上衛生所看的病吧?咱們明天找隊長請個假,去鎮上問問?”
王紅芬猛地坐起來,“不行!誰知道那小蹄子有沒有和鎮上衛生所的醫生商量好!咱們直接去縣城!去大醫院問去!”
兩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去請了假,趕去縣城醫院。
耽誤一天工,王紅芬又是心疼,但最著急的,還是想知道齊曄這病到底怎麼回事,會不會死……萬一傳人也是騙人的呢?!
-
縣城醫院。
王紅芬來了才知道,想找醫生問問還得先掛號費!
這哪舍得出錢啊,在醫院大門口站著,進退兩難。
正這時候,齊振華忽然拽著道:“你瞧瞧!那邊走過來那個醫生,是給我治的那個!你上回也見過的,咱們要不找他問問?”
王紅芬眼睛一亮,“你總算聰明一回了!都是人了,他給你治收了咱們那麼多錢,現在隨便問問,總不至于再找咱們要錢吧?”
王紅芬理所當然地想著,大步上去,擋住了那位醫生的路。
“陳醫生還記得我吧?”齊振華也過去,彎腰拍拍自個兒的,“上回我斷了,就是你給我接的!”
陳醫生當然記得他們兩個,并且印、象、深、刻。
他皺皺眉,神淡漠道:“什麼事?”
王紅芬連忙接著說道:“是這樣的,我侄子病了,他每天發燒,沒力氣干活,咳得厲害,聽說那病還會傳人!”
齊振華眼接話,“陳醫生,真有這樣的病?他都病了好多天了,還有多久好活啊?想治好的話,得花多錢吶?”
“……”陳醫生沉默半晌,從這對不要臉的夫妻神和語氣里推斷出。
他們不關心那位侄子的病,只關心他會不會死,還有多久死。
但他們口中侄子的病……
陳醫生何等聰明,當即垂下眼,反應過來后輕哼一聲道:“的確有這樣的病,花錢治這樣的病那就是無底。至于活多久,得看命……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一輩子。”
說完,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轉走了,留下王紅芬和齊振華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一、一輩子???
兩人齊齊傻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絕。
齊曄還不知道多久死呢!
他們總要回家,回家就得面對齊曄,既要擔心被他傳染,又要花錢給他治病。
萬一那病要治一輩子,家里就得不停花錢,那真是無底啊!
可不管他吧,肯定要被人脊梁骨罵死!
完了完了,以后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王紅芬心如刀絞地咬著牙,“回去分家吧……分了得了。”
齊振華也是無打采愁眉苦臉,“好,趕送走這瘟神。”
-
王紅芬和齊振華奔波一天,心比更難。
回到自家院里,看到齊曄又病歪歪在后院那些枯藤底下咳著,更是一陣頭暈目眩。
江茉看見王紅芬回來,立刻出漂亮白凈的手掌,“嬸嬸,齊曄的藥吃完了,你得給我們錢去買藥。齊曄這些年都在給家里賺錢,總不至于到了他需要買藥救命的時候,你們不管吧?”
王紅芬徹底崩潰,幾乎是嘶吼著喊道:“分家!以后日子分開過!”是真不想管這攤子爛事。
江茉一愣,“分家?我們沒想分家啊,為什麼要分家啊?”
這迷茫又無辜的樣子,把王紅芬差點氣炸,“當初可是你們要分家的!”
“喔,但我們現在后悔了,不想分家了呀。”江茉燦爛的笑容氣死個人。
齊振華算是聽出來了,“我知道了!你們就是想賴在家里!讓我們掙錢!供你們吃喝!給你們買藥!被你們拖累一輩子!”
江茉懶洋洋地撥弄著手指尖,“是嬸嬸說的,都是一家人,當然要一輩子不分開啊。”
王紅芬氣得腔劇烈起伏,真的快要炸開,“你休想!你們倆今天這家,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哪有著一家人分家的啊。”江茉像是被王紅芬嚇到了,拍拍口道,“現在都提倡和睦團結,要是我和齊曄不愿意分家,叔叔嬸嬸又要趕我們走,還不知道要挨什麼批評呢?”
齊振華同樣氣得直翻白眼,他也不傻,聽出江茉的話里有話,就是想拿他們唄。
“你說!到底要怎麼樣才愿意分家?”
江茉又又作的子上來了,掀掀眼皮要笑不笑道:“是你們想分家的呀,怎麼語氣那麼兇,一點求人的態度都沒有呢?”
王紅芬和齊振華死死瞪著江茉,眼里快噴出火來。
真是氣不活了,愿意分家已經是們做出最大的讓步,想到家里不東西要分給江茉齊曄,心里頭正疼得直滴。
沒想到江茉居然還拿喬上了?!真是不知好歹的*貨!
江茉忽然又委屈地嘖了一聲,“我最討厭別人這樣瞪我了,你們到底有沒有誠意啊?多求我幾句,我可能就愿意分家了呀,你們不試試嗎?”
王紅芬氣得臉紅脖子,眼睛瞪得更大了。
和江茉分家分錢分什還得求著江茉?!這什麼理啊!
王紅芬正想破口大罵,卻被齊振華死死牽住,“忍一忍!等把家分了,們搬去那茅草屋住,沒日子好過的!”
王紅芬一想,也是,現在低聲下氣說兩句沒什麼,以后看誰笑得久笑得好!
拳頭,著聲音道:“茉啊,算嬸嬸求你了,求你分家,嗎?”
齊振華也郁悶地耷拉著眼角,“叔也求你,你就帶著齊曄一塊搬出去吧,以后各過各的日子。”
“可我們不能一輩子住草屋呀,聽說齊曄他爹還留了塊宅基地……”
“那塊地你們拿回去!上頭種的菜!都歸你們!”王紅芬咬牙切齒,心如刀割。
“家里這些家什我也不喜歡,就算分給我,我也不會要——”
“我們換算錢和票,補給你,行了吧?!”齊振華聲音發抖喊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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