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平徹底傻眼,整個人都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幾個侄子更是愧得抬不起頭,要不是他們打著二叔的旗號,要不是二叔為了來撈他們,怎麼會……
這次回家之后,只怕全家人都要著他們的脊梁骨罵了!
陳興邦又拍拍周志元的肩膀,鼓勵道:“你是個好警察,好好干,你們李局鼓勵你參加一下年底的競選,爭取肩章上,再多一條杠!”
周志元到鼓勵,激地拳頭,神卻忍不住越發鄭重起來。
-
周志元打開木柵欄,江茉走出來,齊曄迫不及待迎過去,張兮兮地上下打量著,生怕哪里傷。
“我沒事。”江茉示意之后,看向洪金,正挑眉要說話,治安室門口,忽然傳來小心翼翼的聲。
“周特派員您、您好,我是洪金的家屬。”羅蘋聲音發地出現,手里攥著包了一堆錢的手帕,額心沁出薄汗。
其實是最早收到通知的,聽說洪金和人打架了,慌忙去湊了一堆錢,準備賠給對方,所以來得最晚。
周志元也拿不準要把洪金怎樣,求助的目看向陳興邦。
陳興邦正沉著,他也清楚,當時抓到這些賭徒時,洪金并不在現場,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確確實實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現場非常安靜,羅蘋忐忑地看了大家一眼,剛來,還搞不清楚狀況,卻聽到洪金低聲朝喊道:“羅蘋!快救我!!”
羅蘋抿起,猶豫著走過去,揣著那一沓錢。
洪金擺手道:“你把錢收起來,有江茉和齊曄在,我都不用賠別人醫藥費,各付各的!”
羅蘋悄悄松了一口氣。
洪金又道:“你不是和那個江茉關系好嗎?你快去和說說,讓幫我言幾句,你不知道,有背景啊!——”
子的羅蘋深吸一口氣,生平頭一次打斷洪金的話,“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洪金一愣,旋即看著羅蘋一步步朝江茉走過去的背影,欣地笑起來。
現在想想,這個人還是好的,一直都很懂事,很聽話,會努力解決他的所有麻煩事兒。
要不……以后和好好過日子?反正那幫兄弟都被抓了,也沒地方玩了。
洪金正這樣盤算著,卻看到羅蘋并沒有走到江茉面前,反而在公社書記許永昌面前站定,從的口袋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
鄭重其事地打開那張紙,用他從未見過的嚴肅語氣說道:“永昌書記,麻煩您,給我的離婚申請書上蓋個章,行不?”
“你說什麼?”洪金差點失了聲,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羅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要和我離婚?我同意了嗎?”
羅蘋沒有回頭看他,而是看了一眼江茉,就像看著一團指引方向的,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
羅蘋這個人,從小就沒什麼主見。
嫁人之前,一切都聽父母的,就算這時候提倡自由,婚姻自由,也沒有自己做過主,而是聽父母的,嫁給了他們選的人,洪金。
嫁人之后,更是什麼都聽洪金的,他說什麼,做什麼。
后來,洪金一次次地傷害,痛苦,流淚,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
就連舉報洪金和那群人賭博,也是問過江茉之后,靠江茉給出的答案,做出的一次勇敢決定。
而現在,是第二次勇敢起來,也是人生第一次拿定主意,明確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要和洪金離婚。
洪金嚷嚷開來,“我不同意離婚!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羅蘋垂下長睫,慢慢地,挽起長袖,出的手臂。
現場出現一片寂靜,因為羅蘋的手臂震驚到了所有人。
這不像是人的手臂,又太像人才會有的手臂,上面有燙傷的疙瘩疤痕,也有還未消去的青紫,還有煙留下的豆大疤痕。
一條條新傷舊疤加起來,目驚心。
許永昌沉默半晌,拿著那份離婚申請書,低聲道:“好,我給你蓋這個章。”
“我不同意!我不離婚!”洪金扯著嗓子,“什麼時候規定丈夫不能打妻子了?我是家人,難道惹我生氣的時候,教訓一下也不行嗎?”
“羅蘋!我都打算和你好好過日子了!咱們一起回去好好經營招待所啊!你還鬧什麼鬧?”
洪金簡直不敢置信,覺得羅蘋絕對是腦子進了水,干嘛要和自己離婚。
他都已經改邪歸正了,以后再也不賭了,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可非要和他離婚?
和他離婚有什麼好日子過嗎?一個離婚的人,上那麼多疤,誰會要!
“羅蘋,趕把離婚申請書收起來!”洪金越想越激,聲音也不穩,“你過來,在這麼多大領導面前,你別發瘋了!”
“……我沒瘋!”羅蘋終于扭頭,看向洪金,語氣里同樣夾雜著一兩縷歇斯底里的緒,眼眸紅著,“我就是要和你離婚!離婚!”
喊出這句話,羅蘋發現,在心底那些沉甸甸的石頭,竟好像了幾塊似的,上輕松不。
洪金則仿佛不認識羅蘋這個人了似的,詫異地著,一臉愕然。
陳興邦輕咳一聲,沉聲道:“況我已經大致清楚了,最后這個洪金……就送去農場好好改造吧。”
說完,陳興邦背著手走出去,公社書記許永昌忙跟在他后,亦步亦趨地走著,順便匯報匯報自己的工作。
周志元側,讓江茉、齊曄還有羅蘋都出去,他則仔細給每個木柵欄重新檢查了一番,上好鎖后,才走出治安室的門,又上了一道厚厚的鐵鎖。
羅蘋拿著那份離婚申請書,看向江茉。
江茉漂亮的臉蛋上,神還是那麼散漫、從容,似乎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
但此時,卻手,朝羅蘋豎了一個大拇指,“干得漂亮。”
羅蘋本來還張得不得了,做了一個人生這麼大的決定,這會兒心里還直打鼓,整個世界都是飄的。
不過江茉這樣一打趣,羅蘋又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眼里含著碎,熾熱地著江茉,一直笑。
笑著笑著,眼淚不知怎麼,落了下來。
-
解決了一攤子糟心事,江茉提議,一塊兒吃頓火鍋,慶祝羅蘋同志離苦海,踹掉人渣,從此開始麗人生的新篇章!
羅蘋笑著說,江茉像個大學生似的,說起話來,真是一套一套的。
齊曄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抿著角,眼里有笑意,更多的是迷。
他記得聽江桃說,江茉只是小學二年級畢業,和他應該是一樣的文化水平。
可為什麼說的那麼多話,他都聽不懂……
他沒有懷疑江茉什麼,也不會把江茉往不好的方面想。
他只是再次被一種無形的自卑環繞著,覺得自己配不上。
這種低落,一直持續到火鍋沸騰開來。
今天他們就坐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吃火鍋。
羅蘋手藝很好,用豬骨熬出來的清湯打了底,再放些剁碎的豆瓣醬,切小段的干辣椒,以及大蔥姜片進去,煮沸后再灑些花椒、蒜頭,就了一鍋麻麻辣辣的鍋底。
在后院里擺上一張小桌子,三把椅子,桌上放好爐子,添上幾塊炭火,再把鍋子一架,沒多會兒就咕嘟咕嘟冒出人間煙火的熱氣來。
春末夏初的黃昏傍晚,天兒還不熱,涼風習習,很是愜意。
羅蘋帶出去的那些錢,沒用作賠償醫藥費,也沒省下來,全拿去買了菜。
平日里偶爾才吃一頓葷腥,這今天,卻下了本了,用攢的票和錢,買了一大堆回來。
什麼肚、鴨腸、牛、羊……應有盡有。
至于瓜果蔬菜,那更是數不勝數,豆腐、魚丸、香菇等等這些也都買了不。
江茉以前和羅蘋嘀咕過一回,怎樣涮火鍋才好吃。
沒想到羅蘋竟然把那些全都記得一清二楚,完還原了江茉在現代對火鍋的所有要求。
齊曄還買了冰鎮汽水來,有荔枝味的,橙子味的,菠蘿味的。
江茉和羅蘋一人一瓶,齊曄卻沒舍得喝他那瓶,打開后默默放到了江茉的手邊。
對著咕嘟嘟冒著熱氣的火鍋,汽水瓶上沁出冰涼小顆的水珠。
江茉舉起自個兒那瓶荔枝味的汽水,聲音過煙霧,顯得又了幾分,“來干杯!祝羅平同志離婚快樂!萬象更新!”
羅蘋愣了愣,一個初中畢業生,卻沒聽懂江茉說的“萬象更新”是什麼意思。
問出來后,江茉懶懶道:“就是你的生活變了樣子,有了一番新氣象呀,你說是不是?”
聽到江茉這樣描述,羅蘋的角也忍不住勾起來。
是啊,從沒覺得,生活像現在這樣有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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