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明沒說錯,陳文斌第二個孩子的確是兒，就是今年過年的時候生的。

　高桂芳坐月子，還是陳霞拖著病歪歪的跟阿媽一道過去幫忙照應的。

　陳文斌之所以沒大張旗鼓,甚至沒請個鐘點工幫忙來家里做家務,是因為他們兩口子沒打算留這小孩。

　從知道老二也是個兒后，兩口子就計劃著把人送走。

　為著這個，高桂芳甚至沒給二兒喂一口,說是怕喂了以后,自己就舍不得了。

　想到這些，就算陳霞上輩子跟弟媳婦不對付，還是忍不住心酸。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位弟媳婦。真狠的心，真下得了手。

　可不狠心又怎麼辦呢？陳文斌花了大價錢好不容易搞下來的二胎證，目的就是為了生兒子啊。

　他們老陳家要抱孫子呢。

　這個二兒，父親一家人都不歡迎。

　高桂芳還沒出院的時候，二兒就中間人抱走了。

　十幾年后，到老二上高中的時候,陳文斌夫妻倆不知道是被鄭驍被名牌大學保送，自家兒子花錢才上的重點高中的事刺激到了,還是突然間舐犢深,反正他們又通過中間人找到了這個老二。

　只比鄭驍小半歲的陳家二兒這些年過得還不錯。

　養父母一直沒有小孩，待如己出。沒考上重點高中,養父母也花錢托關系找人把塞進了當地最好的學校。

　后來二兒認回來之后，陳文斌大概是出于補償心理，經常給老二零花錢。結果為此高桂芳還跟他大吵了一架，不許他再給二兒錢。

　私底下，高桂芳跟養在邊的老大和老三強調：“你們才是媽真正的孩子。老二都這麼大了,有自己的爹媽。”

　說到做到。

　大兒佳佳結婚的時候，陪嫁了三套房子一輛車。

　老二的嫁妝也一樣。

　可是江海的房子跟老二養父母家那邊的房價哪里能比。一套就抵得上那頭三套不止了。

　陳霞那時候還以為老二肯定會翻臉，誰被這樣差別待遇不生氣呀。沒想到老二一直跟陳文斌高桂芳夫妻客客氣氣的，起碼明面上是熱和睦的一家人。

　看得陳霞真是理解不能了。

　鄭明明倒是點過這個當媽的，說就這事，很佩服舅媽的殺伐果斷，現實的很。

　本來就這樣，送人就是送人了，十幾年沒養過的孩子能有多親近的。當表親走，人家養父母也自在些。

　老二為什麼要不發火？這有什麼好發火的。在養父母跟前又沒過罪。

　問問天底下的二姑娘，是當二兒好還是當獨生子強？長腦袋的都曉得要選擇后者。

　現在，親生父母過來找了，相當于多了門闊親戚。大學畢業找工作，以后工作想升遷，闊親戚都能幫上忙。

　小孩子才說多錯，大人只看利益，傻子才跟人翻臉呢。

　反正只要不意氣用事，大家就你好我好都好。

　陳霞當時聽得覺所有人都明理智，只一個人是傻子，用事。

　原來親也能這樣算得清清楚楚。

　可不是嚒，看看眼下這才過了多久，送走的老二就沒人愿意提。

　做爺爺當的期盼的也是估計現在還沒小指頭大的孫子。

　只有當爸爸的人氣不順，火氣沖天：“別提，以后都不要提！”

　陳霞嘆了口氣，站起出手：“給錢吧，我帶阿媽去醫院。”

　干嘛不要錢？窮大方最要不得。自己咬牙扛，父母不領，外面也不會說一句好話。

　你兄弟這麼有錢，你還不沾？

　好大的！

　陳文斌如釋重負，趕又掏出那五百塊，開始絮絮叨叨：“早點不就完了嗎？我還一堆事。”

　陳霞瞪眼睛：“你以為我是看你的臉，我是看阿爹阿媽。五百塊錢夠什麼？阿媽痛要拍核磁的，再個化驗什麼的，拿拿藥，五百塊錢怎麼夠。你是打算過兩天再把阿媽折騰過來？”

　陳文斌頭回見識到姐姐的居然也有這麼厲害的時候。

　以往不是不厲害，但厲害的對象不是自己啊，而是鄭國強。

　他悻悻的，又出一沓子錢，數也不數，直接塞給大姐：“行了，這夠了吧。”

　陳文斌這人就這樣，大錢上斤斤計較，小錢上有的時候卻又大方。

　陳霞倒是當著他的面點數：“一共兩千三，你自己有數，我從小到大都沒占過你便宜。別跑，拿車子帶我跟阿爹阿媽出去。”

　掏了錢的人也得不到自在，只好鼻子，又齜牙咧地當了回司機。

　好在這個沒見識的姐姐沒再作妖，就在家門口的醫院喊他停了下來。

　陳霞不放心兒子兒單獨待在家中，就把人一并帶到醫院來。

　下了車，跟爹媽介紹：“這個醫院是省醫院的分院，專家流過來坐診的。里頭設備也不差。”

　陳家父母來這趟的本來目的也不是看病，看著這醫院氣派就沒意見。陳大爹還冒了句：“幸虧你弟弟能掙錢啊，不然我們哪里能進這麼大的醫院。要是跟你家國強一樣，才真沒腦頭勁呢。”

　陳霞想翻白眼，覺自己的爹真是莫名其妙。

　鄭國強沒招他惹他，好不賴賴的，他講鄭國強的壞話做什麼？

　當初這個婿還是他自己挑的呢。

　早兩年自己剛結婚過不下去想離婚的時候，他又是怎麼講的？你要離婚了，讓你弟弟怎麼討老婆。誰家能留個離了婚的大姑姐。

　再說鄭國強再沒本事，上輩子老丈人要手拿錢的時候，他疼的兒媳婦作妖鬧著要跟他兒子離婚，不還是這個他看不上眼的窩囊廢婿拿出了一半的手費啊。

　那個時候，自己家多苦。

　當婿能當到這份上，哪個都沒資格說鄭國強一聲不好。

　陳霞聲音淡淡的：“鄭國強他媽有恤金，看病的錢他爸原來的單位能報銷百分之八十，不用我們掏錢。”

　這話沒吹牛，婆婆千般不好，在這事上還真沒麻煩過他們兩口子。

　陳大爹一噎，居然不知道該怎麼接兒的話了。

　陳高氏就唉聲嘆氣，一個勁兒地念叨：“霞啊，你多勸勸文斌。家和萬事興，不值當個事，非要鬧離婚，這不是生怕太平日子過久了嘛。”

　陳霞趕喊停：“行了，阿媽，你別管。他倆拌兩句，你還當真了不。他們好著呢，才不會離婚。”

　不好才怪，好的里調油。

　上輩子，兒都大了，陳霞跟鄭國強也沒話講了的時候。陳文斌夫妻可是家族里頭的模范夫妻。

　年過半百的兩個人也不拼事業了，到游山玩水，活得比誰都瀟灑自在，哪個不羨慕他們伉儷深。

　就這，還離婚？當爹媽的的哪門子閑心哦。

　陳高氏還要說話，陳霞就排隊掛號去了。

　等拿到號，見到了坐診的主任，說了沒幾句話，主任看了回陳高氏的，就去拍片子。

　做完CT拍核磁。

　等到核磁共振的報告單拿到手之后，主任結束上午的門診，下班走人了。

　中午倒是有值班醫生，可惜值班醫生十分鄭重其事，建議他們等明天主任過來坐診的時候再看。

　陳霞看值班醫生稚的臉龐，到底沒勉強人家。

　嘆了口氣，詢問母親：“阿媽，你還吃得消啊。吃不消我找個車子回去吧。”

　中午這個點兒，當然得回家吃飯啊。

　得，今天飯都沒煮，好像家里頭也沒面跟山芋了。實在不行就買筒面下面條吧，打兩個蛋放點兒小青菜對付過去就好。

　陳霞正盤算著午飯，鄭明明就蹲在陳高氏邊，出小手一下下地著，憂心忡忡：“外婆，你疼得厲害嗎？”

　陳高氏原本還愁眉苦臉的，瞧見外孫兒，倒是出了個笑模樣：“我們明明幫婆婆按著，不疼了。”

　陳霞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母親到底疼不疼外孫兒。也許是有的，帶了那好幾年的不是假的。

　可是在心中，明明肯定要排在孫兒佳佳跟還沒有出生的孫子后面。

　上輩子，每回兒打電話回去給外婆。外婆第一句話肯定是：“佳佳啊。”

　時間久了，明明也懶得再糾正自己究竟是誰。大不了不打這個電話，省得老人誤會唄。

　鄭明明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認真地強調：“外婆，我帶你去找厲害的教授。教授可厲害了，能把我的眼睛治好，肯定也能治好你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霞心里頭咯噔一下，豁然開朗。

　對啊，可以去中醫藥大學門診。

　反正阿媽這病上輩子看了那麼多醫生也沒什麼好解決辦法，說不定早點找中醫調理，無論是艾灸還是扎針都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