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霞立刻掏出一塊錢:“要的,掛個號。”
中醫藥大學門診的名聲在外頭不顯,都是人口口相傳,比起中醫院人人的盛況,這兒簡直可以說是冷清了。
找過來的要麼是教授的老病人,要麼就是人介紹。大夏天的,下午病人比上午更。
陳霞帶著兒都沒等,到了診室門口,里面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就招呼母倆進去:“是小姑娘看眼睛吧?”
鄭明明驚呆了,口而出:“,你會算命啊?”
陳霞嚇了一跳,趕朝兒使眼。老教授最討厭神神鬼鬼的那一套,小時候就是看到自己母親被神婆的香灰水耽誤死了,才立志學醫的。
方教授對著小孩子倒是和氣的很:“這還用算嗎?看一眼就知道。你看人的時候眼睛瞇著,眉頭皺著,中醫上管這個瞇眼皺眉癥,就是眼睛不行了。”
老人站起,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直接招呼鄭明明在視力表前頭站著,然后親自給孩子測視力。
檢查完視力后,又讓鄭明明坐在臺不知道是檢查眼底還是什麼的儀前,仔仔細細看小病人的眼睛,然后才一邊把脈,一邊詳細詢問陳霞關于孩子的況。
聽說孩子發過了水痘,方教授點點頭:“哦,那平常要加強鍛煉跟注意營養啊,小孩子長要特別注意。”
抓起筆,刷刷刷寫下幾行字,然后將方箋遞給陳霞:“這個拿著,去藥房抓幾副藥。自己煎也行,請藥房代煎也可以。隨便你,自己煎的話,用電飯鍋就行。”
后頭已經有病人等待,聞聲瞪大了眼睛:“不要砂鍋嗎?我還特地買的砂鍋,我看古時候人家都用砂鍋。電飯鍋哪行啊!”
方教授面無表:“那是古時候沒有電飯鍋。隨便你。”
扭過頭找自己的針,安了句鄭明明:“別害怕,不疼的。把眼睛閉起來,給你一。”
其實鄭明明已經看出來是要針了,繃著小臉強調:“我不怕打針。”
老太太樂了:“那好,蠻勇敢。”
拿酒消了毒,找準了位,就開始給人下針。
陳霞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生怕下任何一個步驟。
等到十五分鐘過后,方教授取下鋼針的時候,鼓足勇氣問老人:“教授,我能學著自己給兒扎嗎?我小時候跟赤腳醫生學過扎銀針。”
沒撒謊,的確會,簡單的病會自己下針。但不是跟什麼赤腳醫生學的,而是上輩子給方教授送飯的時候,在旁邊跟著,老人手把手教的。
老太太特別滿意,就喜歡學習的人。只要有用的東西,在老人看來,什麼時候學都不晚。
自己以前也不是學醫的,而是在大學教哲學。這一手醫還是下放去干校的時候跟中醫藥大學的教授學的。
結果中醫教授沒扛住,傳授完醫后,覺一生所學算是有傳人了,自己就上吊自殺了。剩下平反后也沒回去教哲學,反而一路從赤腳醫生干到了名老中醫,倒是正兒八經繼承了師傅的缽。
方教授看了一眼,點點頭:“可以,想學就學吧。不過下回你還得帶著孩子過來,你扎針,我在邊上看著,好掌掌眼。”
放下手中的銀針,又強調了一句,“別擔心,你扎針,我不收錢。”
陳霞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小心思老太太一眼就看穿了。
是的,心疼錢。
一個療程十五塊,真不貴。可對家來說,三個月十二趟就是一百八十塊。夠買三十六斤豬,差不多能保證一家老小頓頓見葷腥了。
陳霞咬咬牙,豁出去不要這張臉:“那謝謝教授,麻煩你了。”
說到不耐煩是時候,鄭明明就說,要是嫁一個爸爸一樣的男人,會瘋掉。
陳霞平常沒在兒面前數落丈夫都不是。
比如說膽小怕事,什麼事都只會在后面,一點兒男子漢的擔當都沒有。
比如沒出息,半點兒闖勁也沒有,毫無上進心。跟了這個男人,一輩子都沒過半天福。
可兒這麼說的時候,總還要往回找補:“你爸也有你爸的優點。”
什麼優點?說不清楚。于是這辯白就無比蒼白,更像是為自己人生選擇的辯解。
好自我催眠,這一生的際遇,似乎也沒那麼糟糕。
陳霞一邊打井水,一邊慨,原來小時候,兒跟丈夫關系這麼親。有點兒新鮮的好吃的,都還想著爸爸。
從一堆魚雜里頭清理出魚雜跟魚肝,這個跟茄子紅燒,味道相當不錯。
西瓜皮用鹽碼上,加了糖醋味跟辣椒涼拌。
爛了一半的西紅柿留下能吃的部分,跟冬瓜直接燒湯。
至于大白菜,梗子切了做泡菜。等過了下早飯吃最好。葉子不炒,做白菜卷。
空心菜加塊腐炒,有味道。
四菜一湯,有葷有素,就是一家人的晚飯。
蠻好。
陳霞規劃的順暢,卻在做飯第一步就打磕了。
為啥?按道理來說,伺候了老鄭家老的小的幾十年,做飯不是難事,可問題是也二十多年沒過煤爐了。
現在的家里沒有煤氣灶也沒有電磁爐,就是有,估計也不會用。煤氣包跟電費都太貴了。
要說,最好是裝管道煤氣,那個便宜又方便。
但眼下可沒有讓挑選的余地,就一只老式的煤爐,被從墻角拎出來之后,陳霞就盯著煤爐干瞪眼。
想自己的確是老了,記也不行了。就連用了這多年的煤爐都無從下手。
鄭明明逗弄弟弟,將小胖子逗得咯咯直笑。小姑娘回過頭,看到媽媽蹲在地上發呆,頓時疑:“媽?”
陳霞在心里嘆了口氣,不得不著頭皮求助兒:“明明,你幫個忙行嗎?把煤爐起了,媽給弟弟洗個澡,一的痱子。”
其實鄭明明上也全是痱子。這家里頭跟蒸籠似的,就沒個舒坦的時候,這年紀的小孩,可不容易長痱子。
不過還是乖巧地答應:“好。”
輕車路地接過了母親的工作,輕而易舉就燃起了煤爐,點火,夾煤球這些事,做的順暢極了。
陳霞看著兒稔的作,心里頭卻不是個滋味。
曾經非常得意兒的乖巧懂事,從小就承擔了大部分家務。結果有次跟旁人吹噓完之后,兒卻很不高興地懟,說自己這輩子做夠了家務,殺了都不想再做家務。
事實上,長大人后的鄭明明的確這麼做的。舍不得買化妝品買服,卻一個禮拜兩次鐘點工,就為打掃房間。
這是對自己唯一的奢侈。在陳霞看來完全不可思議。大兒一個人住,收拾房間能花多時間。可就是寧可坐著發呆,都不愿意整理一下屋子。
為著這個,們母也沒鬧矛盾。誰家愿意娶個小姐子的懶媳婦?
鄭明明點好了煤爐,轉過頭瞧見母親正呆呆地看著自己,十分奇怪:“媽?”
今天的媽媽怪怪的,好像有心事的模樣。
陳霞收回思緒,又將兒子給兒管:“媽給你們做飯吧。”
煤爐不像煤氣灶,不能方便調節火候。幸虧今天一個魚腸燒茄子,一個白菜卷都不是什麼非得猛火炒的菜,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想了想,先做白菜卷,這樣可以給煤球充分燃燒的時間。
切了半個蔫吧的胡蘿卜跟一只留了小半截能吃的黃瓜,然后又從櫥柜里頭出蛋打散了攤蛋餅。就著煎蛋剩下的油,炒了胡蘿卜。然后跟黃瓜、蛋餅一塊兒碼放在開水焯過的白菜葉子上,卷起來。
這個白菜卷里頭加末肯定更好吃。但家里現在除非逢年過節,否則平日里本見不到。這個無版的還是當初兒嚷嚷著要減,不肯葷腥,看著電視上廚師做菜琢磨出來的,用蛋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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