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啊。”蘇暖暖晃了晃玻璃杯子。

　四樓拍賣會。

　江城和江池是后到的，便坐在了拍賣場的最后兩排，拍賣會已經接近尾聲，不過江城好歹也算是到了拍賣的氛圍。

　等拍賣結束，場上的燈調亮——先前為了展現突出拍賣品，全場的都格外昏暗，只有展臺那兒有一束格外醒目——江池輕聲問：“覺怎麼樣？”

　“沒有電視上拍得那麼有覺。”江城給了一個相對中肯的評價。

　江池聞言笑起來：“確實。”

　“行，散場了。”江池抻了抻懶腰，又看見了姜星皓的腦袋從前排冒出來，他瞇瞇眼，轉向江城，“我們先等前面的人離了再走，免得一道。”

　江城沒有異議。

　姜星皓他本以為會在這里看見江家人，卻沒想到江家本沒有參加這次的拍賣會。

　他有些郁悶喪氣地離席，要是早知道這樣，那他還不如待在三樓的宴會廳，好歹在那兒說不定還能拓寬拓寬人脈關系網——有張幸帶著他，總能多認識幾個人。

　姜星皓顧著離開，本沒有注意到坐在后排角落里的江記城江池。

　走到三樓晚宴廳的界口，正巧遇見上行的電梯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一位嫻靜文雅的中年士，旁則有一個極為干練的年輕人陪同。

　姜星皓腳步一頓。

　他沒有想到在拍賣會場沒有蹲到江家人，卻是在這里巧遇到了江母和江瑾！

　這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江母正好也看過來，看見了姜星皓，腳步微微一頓，旁邊江瑾輕輕拍了拍的后背。

　“江池這次拿回來的調查里，他和張幸走得近……”江瑾低聲音提醒。

　姜星皓和張幸其實也算得上小心了，兩人自從混酒吧廝混認識后，就很在凜都里面，哪怕偶爾約出去，也都是在外地公差的時候約見小酒店。

　但即便如此，仍舊人調查出來了。

　江母拍了拍江瑾的手背，示意心里都清楚明白了。

　看向姜星皓，這個年輕人在面前出恰到好的孺慕和好奇，想接近卻又不敢接近的畏瑟和局促。

　那樣的眼神總是讓心尖絞痛，時時刻刻提醒，有個孩子或許就像這個樣子，在不知道的地方，到尋找。

　一直想著，要是再快一點，要是再努力一點，那個孩子是不是就不用到那麼多的委屈。

　方宗玉輕輕呼吸了一下，知道當初是太心急了，在電視上偶然一瞥，看到了姜星皓的舞臺，看到姜星皓手腕上那極為眼的鏈子，那是曾經為自己的孩子親手設計的項鏈，獨一無二。

　除了當年來參加過孩子周歲晚宴的賓客和家人外，沒人知道這個細節，他們對外也沒有。

　沒想到有一天這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甚至這是自己發現的，不是任何人塞到面前來的，更相信這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指引和注定。

　失而復得的喜悅和激沖昏了的頭腦，甚至私下去找了對方，看到對方寒磣的住所后，蜂擁而上的愧疚幾乎要吞沒了。

　要不是尚存的理智還在，方宗玉甚至想直接把對方帶回家。

　把自己名下的一所碧云住宅暫借了出來，告訴對方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住過去，安全和保都要比這樣的老居民區強得多。

　方宗玉拉回思緒，看向姜星皓，就見年輕人果然朝邁步走來，帶著謹慎和小心，仍是那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樣子。

　“方夫人。”姜星皓輕輕喚了一聲，他不經意地抬起手，出了腕間的鏈子。

　方宗玉的目仍舊忍不住被這鏈子吸引，的視線落在鏈子上，沉默了兩秒后，溫和地看向姜星皓，溫聲道：“孩子，我見你一直戴著這手鏈，是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姜星皓聞言一愣，旋即心里狂喜，完全沒有想到江母竟會主丟出這麼一個送分題。

　他穩了穩心神，拿出平生最好的演技，茫然又帶著一些抑制，順著方宗玉的目看向自己的手鏈，微微搖頭：“這是我家人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所以我很珍惜，總把它戴在手上。”

　記他說完笑了笑：“您肯定理解不了，這就好像我家人就在邊一樣。”

　“從來都沒摘下過嗎？”方宗玉聲問，輕輕拍著姜星皓的手背。

　姜星皓微點頭：“自打我有記憶起，這手鏈就在我邊了。”

　“是嗎……”方宗玉淺淺笑了一下，眼底泛上一點淚。

　姜星皓知道自己要功了，他把江母都哭了。

　方宗玉收回手，旁邊的江瑾出一張酒巾遞給，接過仔仔細細地干凈了手。

　姜星皓看著有些發懵，這是做什麼？仿佛他有病毒似的？他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

　“碧云的那套房子，你搬進去了嗎？”方宗玉忽然開口。

　姜星皓下意識地點頭：“謝您的慷慨……”

　“那改天找個時間收拾一下吧。”方宗玉打斷他的話，聲音冷淡下來，看向姜星皓的目疏離冷漠，還有一失。

　在姜星皓的眼里，仍舊是矜貴溫雅的樣子，但說出的話卻冷得像冰刺：“那套房子，我不借了。”

　姜星皓驀地瞪大眼，不明白為什麼方宗玉的態度驟然出現了大偏轉，他張了張：“……為什麼？”

　“你說這手鏈，從小就戴在你的腕子上？”江瑾開口。

　聲音冷冽而干練，姜星皓幾乎一對上的目，就忍不住發慌，他垂下眼，躲開江瑾的視線，裝作無辜可憐的樣子輕聲回答：“是啊……”

　他十來歲時認識江城，江城手腕上就戴著這手鏈，從來沒有取下過。

　他咬死這麼回答，肯定沒錯。

　江城命好，哪怕都是孤兒，他只能一個人出來討生活，而江城卻打小仍舊有那麼好的爸媽疼著，哪怕認不回豪門，也有疼的爸媽。

　他就不一樣了，他什麼都不如江城。

　江瑾冷笑了一聲：“我的弟弟兩歲就被拐走，手腕上的鏈子能戴到現在？你的手腕細難道跟個兒一般大？”

　姜星皓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是他疏忽了，他是看見江城戴，卻沒想過江城那會兒已經是十來歲的青年，這鏈子肯定被他改過！

　他連忙矢口否認：“小時候的手鏈自然是戴不了了，但我找店里幫我稍稍改了一下長度……”

　方宗玉打斷了他的話：“你錯了。從一開始我問你的話，你就答錯了。”

　姜星皓愣住：“什麼意思？”

　“我問你這手鏈你是不是從小戴到大，你說是；阿瑾說尺寸大小有問題，你說你把手鏈調整了。”方宗玉聲音微，閉了閉眼，眼角劃過一滴眼淚，“但本上，它從來不是手鏈。如果這是你的東西，從一開始就屬于你，你不會不知道它不是手鏈，更不會說調整尺寸這樣荒唐的話。”

　姜星皓傻在原地，耳邊像是落下一道驚雷，雷聲振聾發聵，他什麼都聽不見。

　直到方宗玉和江瑾沒有毫留地從他邊走過，他才猛然回過神，連忙快步趕上去：“您聽我解釋……”

　“姜星皓！”江瑾冷聲喝止，“不要把別人都當傻子！”

　旁的左右保鏢一涌圍上，直接將姜星皓隔絕在了人墻外。

　他們的對話就發生在晚宴廳前，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記大家的視線似有若無地飄來，掃過方宗玉和江瑾，兩位士仍然姿拔而優雅地走過，哪怕剛經歷了那樣難堪的一幕也依然從容，旁保鏢的氣場更是驚人，那些打量的人都紛紛收回了視線，轉而去看姜星皓。

　凜都江家一直在找孩子，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但頭一回有人跑到這樣的場合來試圖認親，還被當面打臉。

　這就算是放在他們這種三天兩頭出丑聞的圈子里，也都是個稀罕事。

　“嘖，長得就不像江家人，江家人一個個都是人，這個一看基因就是出走的，怎麼好意思來冒充啊？”

　“自以為得了一點‘幕消息’就活躍小心思了唄，嗐。”

　“還能跑來木榭晚宴上，本事也是不小啊。”

　“人嘛，要想往上流圈子，削尖腦袋砍掉腳后跟都不怕，想找路子總有的。”

　那些人的視線不斷往姜星皓上飄，帶著滿滿的鄙夷和嘲笑，像是看個小丑。

　姜星皓臉紅了黑，黑了青，青了最后歸為一片慘白。

　他完了，他想，他的所有計劃還沒來得及鋪開，卻突然之間就夭折了。

　這不應該，這和他的設想截然不同！

　哪里出了問題？姜星皓眼底布滿，握住雙拳，視線落在手腕上的那偽劣的復制品上——是江城，就從江城打了他的算盤開始。

　如果一開始江城就愿意賣出這手鏈，他也不至于那麼執著，他也不會那麼著急接江家。

　他一定會耐心地把一切調查清楚，把所有的細節了如指掌，所有的后續步驟都安排妥善。

　當他功把這些變他的曾經和過去后，他才會接江家，他會讓江家一點點地主發現自己和他們走丟的孩子有多麼相似，會讓江家心甘愿地相信自己就是那個孩子，任何檢驗鑒定都無法發現端倪……

　姜星皓沉浸在自己的夢里，那才是他設好的一切，現在卻因為江城天翻地覆！

　“先生，請問您是要進晚宴廳嗎？”宴廳門口的門出聲提醒姜星皓。

　姜星皓下意識抬眼，他看向宴廳里的一張紙臉，每個人似乎都在看他，又在他看過來的剎那低頭回避，好像他是什麼臟東西，對視一眼都會染上病，他又看向門，似乎從門青的臉上看出了嘲笑和奚落。

　“滾！”他猛地瞪大眼，目眥裂，一把推開門，后退幾步，飛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