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阮醒來后的第一覺是開心, 因為聽到了顧修義的聲音。
第二覺是痛苦,因為傷口真的很痛很痛。
人輕的擁吻和耳語沒能讓他在云端漂浮太久,急痛倏而將他拉回人間。
顧修義只看到紀阮皺起眉頭, 眼瞳里清澈的笑意頃刻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一聲痛哼。
“紀阮?!”顧修義心頭一跳。
李綏安隨其后趕到,為紀阮理傷口檢查況,病床前烏泱泱圍了一堆人。
顧修義則被護士請到一邊, 全程沒能和紀阮說上一句話,只能從層疊的白大褂角間,偶爾窺見紀阮抿泛白的瓣。
十幾分鐘后,呼吸機心監儀被撤走,大批醫護人員隨之散去,李綏安雙手在白大褂兜里,沖顧修義揚了揚下:“行了, 進去吧。”
顧修義抬頭。
李綏安含笑的眼睛對上顧修義鎖的眉心,不由一愣:“怎麼這個表, 人醒了還不高興?”
顧修義坐在走廊的長凳上,肩脊微弓, 輕輕抬手抹了把臉:“他沒事了嗎?”
“嗯哼, ”李綏安在他邊坐下, 翹起二郎:“這不監護儀都撤了嗎, 你都看見了。”
顧修義很輕微地點了點頭, 聲音沉沉的:“可是他很痛……”
他很難描述這種心, 其實在紀阮醒來之前, 他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緒, 每天工作一會兒, 陪紀阮說說話, 雖然得不到回應,但他樂此不疲。
大家都知道這個手不算太復雜,而且相當功,等的不過是紀阮早兩天或者晚兩天醒來而已,可真當看到紀阮睜眼、看到紀阮痛苦難耐,他才知道自己的緒波原來可以這麼大。
如果當時他上也連著心監儀,心跳的頻率或許會比紀阮的還要可怖。
走廊冰冷的白熾燈落下來,灑在顧修義在臉上,讓他的神看上去有種難以言說的落寞。
李綏安啞然:“這是正常的。好歹也是開了個刀口,怎麼可能不疼……我剛才給他加了點止痛,現在應該已經緩過來了,去看看人家吧。”
他努了努:“那孩子上沒說,但一直眨著眼睛找你呢。”
顧修義眉心了,李綏安一句話似乎將他喚醒,周也逐漸染上鮮活的氣息,不再像先前那樣沉悶言把自己錮在泥潭里。
他深吸口氣,站起,進門前又回頭定定看著李綏安:“謝謝你。”
李綏安鮮和顧修義如此正經的流,恍惚間不太自在,他咳了聲:“你知道就好,出院了別忘了請了我吃飯。”
顧修義握著門把,聞言偏頭笑了聲:“行。”
“得了,進去吧,”李綏安擺擺手:“對了,他之后可以進食了,先吃點渣好消化的,觀察下腸胃況,沒問題的話再慢慢加蔬菜和類吧。”
他說著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記得適當運下,晚上不熱了可以上小花園溜達兩圈,別一直躺著,神好了也好得快些。”
顧修義一一記下。
轉頭推門進去,病房里窗簾被完全拉開,大概是護士們也想讓紀阮多下自然的。
窗臺前今早剛送進來的黃玫瑰在玻璃花瓶中,沐浴著艷滴。
和玫瑰比起來,紀阮的臉就要慘淡許多。
他側躺在病床上,手指虛虛搭在床沿,久了留置針的手背青青紫紫。
顧修義走近幾步,看清了紀阮輕闔的眼簾,長睫掩在眼瞼上,和蒼白的皮織出一小片翳。
他提了提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紀阮沒有毫反應,大概是全然聽不見周圍聲響。
聽力弱的后果就是喪失掉很大一部分對外界的知,紀阮即便好好躺在床上,被絕對安全地保護著,眉心依舊是若有若無地蹙著。
顧修義不自覺手點了點紀阮的眉心,又在他臉頰蹭了蹭,紀阮呼吸稍頓,悠悠睜開眼。
兩人離得很近,顧修義清楚地看到紀阮眼底的疲憊逐漸化開,染上有溫度的笑意,像烈日下融化的冰淇淋,滴滴答答淅淅瀝瀝,掉在手上時又被指尖的溫度融得更加剔。
他托著紀阮的后頸將他的左邊耳朵出來,趴在床沿,下枕著紀阮的枕頭。
紀阮手創口綁了敷料和繃帶,把他原本香香的枕頭弄上了藥味,顧修義聞著卻很安心。
他點點紀阮的鼻尖:“傷口還痛不痛?”
原本是很痛的。
紀阮質比常人敏很多,蘇醒后和大腦都沒來得及反應,疼痛就率先躥了上來,一瞬間打得他冷汗直流,偏偏那時候彈不得,只能生生捱下來。
直到李綏安給推了一針止痛,那快要把腦子劈兩半的劇痛才逐漸平息,到現在變得無知無覺。
他耳后的皮僵麻木,是一種很奇怪的覺,像被了一塊沉重的木板,他能到里面有疼痛在囂,卻又因為阻礙不得不被下,變一種麻木的涌。
紀阮吸了吸鼻子,有意識地撒了個,在顧修義的手背上蹭蹭:“不痛了,但也不舒服。你親親我呢?”
顧修義好幾天沒到紀阮這種鮮活的撒,一時心跳有些難以遏制,他托著紀阮的下頜,俯含住兩瓣蒼白的瓣,再靈巧地深其間。
但紀阮到底剛從昏迷中蘇醒,擔憂和小心牢牢制著悸的愫,到紀阮呼吸雜的瞬間,顧修義就停了下來。
“不上氣了嗎?”他張地打量紀阮臉,兩三秒沒得到回應就警鈴大作,手要按鈴。
紀阮微張,睫巍巍抖著,努力了口氣平復著呼吸,睜眼看到的就是顧修義草木皆兵的模樣。
他眉眼彎了彎,輕輕笑出了聲。
顧修義按鈴的手懸在空中,驚懼的心緒還沒平復,乍看到紀阮的笑心臟又重重地往回落,好像他的緒已經完全不能由自己控制了。
紀阮在他心上栓了形的繩子,他是被控的木偶,一舉一一念一想只需要紀阮手指。
顧修義卻十分沒出息地覺得,這樣好。
知道趙阿姨要過來送飯,紀阮讓顧修義抱他起來坐一會兒,收拾一下,不想給老人家看到憔悴糟糕的模樣。
顧修義環著紀阮的肩,一手摟住他的腰,緩慢穩妥地讓他半坐起來靠在自己懷里。
可即便顧修義作已經緩慢到堪稱小心翼翼,紀阮眼前還是天旋地轉,一會兒冒白,一會兒又沉沉地發黑。
后可能會出現眩暈惡心的況,紀阮在進手室前就了解過,但他沒想到會是這麼難。
心口像堵了塊石頭,隨著翻騰的惡心不斷上涌,連帶著將五都堵住,有片刻紀阮甚至覺得呼吸不暢。
顧修義像是早有預料般,練地撐住紀阮的后腦微微上揚,幫助他呼吸,再喂他喝了兩口溫水,而后輕地幫他按位,一連串作有條不紊行云流水,比經驗富的護工還要更加溫妥帖。
倒不是顧修義對照顧病人有多天賦異稟,實在是紀阮昏睡的幾天里,他除了理許工作和在紀阮耳邊嘮叨以外,剩下了大片空白的時間。
為了不讓自己被空曠的抑瘋,他將矛頭對準了每一個進到病房的醫護人員,向他們討教后恢復之道。
在大量理論知識的重復,和鍥而不舍的研究下,顧總將“如何溫地進行后護理”刻進了DNA。
確認紀阮緩過來了,顧修義用熱巾給紀阮洗了把臉。
熱的巾覆蓋上去,逐漸將紀阮蒼白的面頰蒸出了些許,睫熱眼眸水潤,臉頰泛著淡淡的,活就是一顆剛洗過的水桃。
顧修義不釋手地親了兩口。
趙阿姨提著保溫桶姍姍來遲,進門就拉起紀阮的手抹眼淚,一疊聲地:“瘦了瘦了。”
低頭看見紀阮青紫的手背,更心疼了:“這是遭了多罪啊我們小阮……”
顧修義托了把的手肘:“您先坐會兒,冷靜一下,別急。”
趙阿姨這才后知后覺,知道哭哭啼啼的沒意義,抹了把臉住眼淚,就去拆保溫桶:“第一頓弄不了什麼好的,只能吃點小米粥,阮阮將就一下哈,等再過兩天醫生允許了,姨再給你做好吃的。”
知道紀阮現在聽力不太好,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慢,一邊還看著紀阮的表,確定他能聽清。
紀阮眼睛彎彎的笑小月牙:“好哦,但趙阿姨做什麼我都吃。”
趙阿姨一跟紀阮說話就高興,這邊眼淚還沒收完,那邊笑就從角溢出來,整張臉又哭又笑的有點稽。
嗔怪地覷紀阮一眼:“小抹了呀你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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