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真的只是殺了阿翠嗎？那我母親呢？”沉沉夢魘中,慕時漪只覺周冰寒，仿佛又回到十年前的那個寒冬雪夜。

　站在蒼梧邊陲百尺高墻上，往下眺。

　漆黑夜幕被軍營帳中千盞燈火搗碎,寒撲騰翅膀落在枯敗枝頭，它們以戰場上落的碎為生，綠幽幽的豆眼中,是無盡的貪婪。

　“姑娘回去吧,天氣寒涼，眼瞧著要落雪了。”后走來一人,是阿翠，手里拿著那件前幾日母親給制的朱紅斗篷,用雪白的狐滾著邊，十分好看。

　慕時漪踮起腳尖，拼命的往遠看去，不想回去,父親還沒回來呢。

　“我要等爹爹，爹爹帶兵去突襲北留王庭,娘說他今日會回來的,怎麼還沒回來呢。”八歲的小姑娘睜著水晶葡萄般明亮的眼睛,小腦袋仰得高高的,生得玉面腮，致如璞玉雕細琢的娃娃。

　“姑娘，快些回去,免得夫人擔心。”阿翠把斗篷披在肩頭上，聲音輕哄,略顯得有些焦急。

　“阿翠你回去與母親說說,我等會就回去,等爹爹回來，我要告訴爹爹他又要當父親了，阿兄要當哥哥了。”

　后，阿翠面不停變化，幾次悄悄掏出手中匕首，又頹然放了回去。

　見慕時漪不為所，最后咬牙，用披風裹俏小姑娘，那手如鐵板錮住的掙扎：“姑娘，回去吧，夫人正等著呢。”

　“阿翠你放開我，你怎麼了？是母親讓我出來等父親的，你帶我回去作何？”

　“姑娘，你去陪著夫人，一起去吧，也好有個伴。”阿翠抱著慕時漪，，借著斗篷的遮擋，捂住的口鼻。

　四周有巡邏的士兵，有人見著就停下來問：“阿翠姐姐，這是怎麼了。”

　阿翠笑的自然又溫婉：“外頭風大，夫人怕夜里寒涼姑娘吹壞了子，于是我把姑娘帶回去。”

　“你們也瞧見了，姑娘的子自來倔強得很，我這沒了法子，就估計姑娘的子，只能強行把人給抱回去了。”

　阿翠是宣威將軍夫人邊伺候的大丫鬟，平日見誰都和善，人又好，眾人笑笑就沒多問：“那阿翠姐姐趕回去吧，免得夫人等急了。”

　慕時漪滿口鮮，口鼻中泛著一令人作嘔的鐵銹味。

　阿翠的手被咬得皮開綻，但卻像沒有痛一般，笑著和四周經過的仆婦打招呼。

　進了正院，阿翠推門而。

　屋晝如天明，母親白著臉，撐坐在床榻上，整個人已搖搖墜。

　在屋中伺候的這些婢，一個個看著乖順，站在母親前，這些人都認得，全都是這幾年來，阿翠從牙婆手里買的姑娘，或是戰孤，求到阿翠那，被母親留在府中做事的。

　“阿翠姐姐。”們見阿翠回來，全都松了口氣。

　“母親您是怎麼了？”慕時漪被阿翠放下，白著小臉爬上床榻上。

　徐含珍蒼白，死死摁著小腹，指腹冰冷把慕時漪摟在懷中，看向阿翠，聲音宛若啼：“阿翠，帶進來作何？”

　“我死后，一個小姑娘能礙著你什麼事？放過！這十年我待你如養，時漪從出生時，便是你看著長大的，你為何要這般？”

　阿翠垂眼并未答話，藏著袖中的手微微發。

　“阿翠姐姐，快些手吧，不然等宣威將軍回來我們誰也跑不了。”后有人在催促，阿翠手腳冰涼，夫人上的毒已經發作，離死不久了，但是……。

　實在做不到，當著夫人的面，殺了唯一的。

　阿翠深深閉眼，看向徐含珍：“夫人安心去吧，姑娘我會好好照顧的。”

　將死之人，哪怕最后一希冀，也不得不信。

　徐含珍咽下口中腥，抱起慕時漪，把藏在柜中，淚水模糊了的雙眼：“時漪，你聽我說，不要出來，無論外頭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你就……就當與母親躲貓貓，一定不能讓別人找到你，等爹爹回來。”

　“告訴他，我他，我也你和哥哥。”

　“母親……你別走。”慕時漪死死攥著裳袖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進去，別出來！也別發出聲音。”徐含珍推開，關好柜門，跌跌撞撞走出去。

　艷紅的鮮從角留下，染了雪白的襟，開始猛烈咳，每一口都是濃稠塊。

　“阿翠。”徐含珍死死盯著阿翠，“放了時漪，你若是不守信用，我做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阿翠眼眸低垂，把徐含珍給扶起來，放在榻上。

　有人拿來嶄新的裳給換上，有人在拭四周濺起的斑斑跡，屋擺件全都整理干凈看不出毫痕跡。

　徐含珍快不行了，眼睛死死盯著柜門的方向，不斷向老天爺祈求“放過的，千萬不要出來，好好活著……”

　看見了自己的父親母親，還有大哥大嫂。

　他們徐家上下直系親眷一百余口，全都死在了蒼西的戰場，只留堰都家中八十高齡的老太君，和一雙年歲極小的兒，而帝王親封的鎮北王的封號，諷刺至極，落在了哥哥還未年的長子上。

　娘家鋒芒過盛，夫家封無可封，腹中還未型的孩子，已退無可退……徐含珍眼中已無淚可流，不甘嘶吼：“狗老天你為何如此不公！大燕宮中其心可誅！”

　落雪了，鵝一般大的雪，卷著北留草原吹來的寒風，撲簌簌的打在門框上。

　屋燃著銀炭，香爐里點著清冽的甘松香，遮了久久無法飄散的腥味。

　“阿翠姐姐，趕手吧，夫人已經去了，姑娘是萬萬留不得的。”有人指著藏在柜子里的慕時漪。

　阿翠雙手抖拿起榻上的大迎枕子，緩緩走向不遠的柜子，眼中戾閃過，想要活活捂死慕時漪。

　這時候，有風從屋外吹來，卷著鋪天蓋地的雪花落進屋。

　有人冒著風雪從門外踏屋中。

　他雪白發，長至腳踝，一素白袍，整個人卻比這屋中的燭火還艷上幾分。

　“喲~”他呼出一口白氣，抖落上厚厚的雪花，手里那把五彩斑斕的羽扇被他搖得呼呼作響，笑看向屋的人。

　“怎麼的，悄悄執行任務，也不與小趙公子我說一說？看是不起我麼？小丫鬟們？”來人那張臉，男生相妖嬈嫵，但他臉上神笑嘻嘻的，背著手慢慢走了進來。

　阿翠拿著大迎枕子的手一抖，趕忙帶著人上前行禮：“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那人嘲諷一聲，“什麼玩意，柳姨那老娘們你們這般我的？小趙公子我出生那日，北歧滅國，亡國太子，生來就不詳的東西，嘖嘖嘖，一個個膽子大啊，都不怕厄運上？”

　幾人在燈下垂著頭，沒人敢說話。

　男人盯著阿翠手上的大迎枕子，眸帶著興味：“阿翠姐姐這是作何呀？給小趙公子我悄悄，嘖嘖嘖，榻上那個死了吧？用的北留給的毒？”

　阿翠渾發，點了點頭：“是，是的。”

　男人搖著羽山，圍著房中繞了一圈：“柳姨無緣無故為什麼要殺宣威將軍夫人？”

　阿翠咬著，不敢說話：“太、太子殿下。”

　男人羽扇劃過細白的脖頸，霎時有珠滾落：“阿翠姐姐，你怎麼不說？難道是小趙公子我長得不夠？打不姐姐的心？”

　“是、是宋太后。”

　男人聞言冷笑：“柳姨真是越發有出息了，北歧余孽竟然能和宮中太后合謀，去折斷大燕的利刃，宋太后不會是中邪了吧？”

　阿翠垂頭不敢說話，蒼梧鐵騎是大燕國利刃，能對外，自然也能為直指堰都宮中的利刃，在權勢面前本就沒有永遠的敵人。

　而且宋太后和柳姨本就是老相識。

　“那阿翠姐姐這是要做什麼呢？還有一個小東西沒死是嗎？也要殺了？”小趙公子嘻嘻一笑。

　阿翠點頭。

　然而下一秒！男人忽然欺上前。

　寒一閃而過。

　只聽得一聲“咔嚓”是骨被碎的聲音。

　阿翠不敢相信，瞪大了雙眼，被男人扭斷脖頸后，男人團扇中鋒利的寒刀，從側頸劃過，劃開了管和大脈，鮮紅的瞬間噴濺出來。

　殺完阿翠。

　男人低沉一笑，冰冷的烏眸掃過剩下的人：“讓我看看還有誰，算了，服都弄臟了，太可惜了，那就一起死吧。”

　這個屋子里沒有能能跑得出去，他哼著詭異的塞北曲調，閑庭信步，掐斷了們的脖頸，再用利刃劃開。

　滾燙的鮮濺得滿屋都是，匯聚一灘灘黏膩水，這個修羅場般的屋，沒人能逃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