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遠闊,寒風呼嘯。

　縱橫穿過整個涼州的伏雁嶺山脈被層層積雪覆蓋，就連冬日里郁郁蔥蔥的青松，都被深深埋在茫茫的白雪下,無邊無盡蒼茫中，凍得人恨不得整日抱著火盆子取暖才好。

　距離新歲還有三日，風雪彌漫,但涼州的街市依舊熱鬧非凡。

　這幾日,挨家挨戶哪怕住得偏遠，在山林中的農戶,都收到了以花鶴玉商人份送出的年禮。

　東西不多，對大部分人來說可能是錦上添花,可相對另外一小部分農戶，這也可能是新歲前的雪中送碳，都是貴的吃食。

　涼州各，一共設立了五個粥棚,探出來的竹竿上掛著深紅的喜慶燈籠，矮檐下,有些等不及的人家,已早早就用朱紅的紙寫了新歲祝福的愿景在門扉上。

　熱熱鬧鬧的煙火氣,縈繞在冷風中,自帶一縷暖人心脾的眷。

　城中溫馨熱鬧，城外卻泛著冷厲的肅殺之氣。

　涼州城外道，一輛漆黑無的馬車靜靜停在哪兒,四周積雪蒼白耀眼，在下泛著凜冽澤,馬車周圍著近百名玄鐵騎,他們一玄裝束,就連面容也被盔甲遮擋，只出帶著殺氣的眼睛。

　這些人，就像暗夜中驟然刺出的利刃，帶著凌冽殺意，無往不勝。

　馬車與外頭相比，更像是寒冬與灼夏的反差。

　小爐里，紫砂泥壺滾著沸水，漫著君山銀針淡雅清淺茶香的水霧，彌漫在車廂。

　“殿下請用。”慕時漪端坐一旁，細白指尖被杯壁燙得微微泛紅，把茶盞往前推了推，作行云流水，有一番別樣韻味。

　有從低垂的車窗竹簾隙中出，攜著細碎影，花鶴玉微睡眼，眸先落在慕時漪細白的指尖上，最后頓在眼前白玉青碧茶盞中盛著的琥珀茶水。

　他結滾了滾，仰頭飲盡盞中清茶，一瞬間，甘苦茶香在花鶴玉齒間散開，眼中只剩慕時漪白皙無暇的側頸，飽滿紅潤的，那掌大的小臉，明明未施黛卻漂亮得如朝霞映雪，勾魂攝魄。

　茶水滾燙，從嚨落腹中，燙得花鶴玉眸震，眼中是再也掩飾不住的瘋狂|谷欠|。

　“夫人。”他聲音嘶啞，纏著綿綿意。

　手把慕時漪給摟進懷中，嗓音淺淡：“按照我們在涼州暗中的計劃和部署，宋太后已經按奈不住出手試探，等明年的新歲，夫人恐怕就要同我一同在堰都守歲。”

　“孤不知夫人見過塞外的黃沙落日，瓊翠河畔的白霜玉雪，還有涼州蜿蜒無盡的伏雁嶺山脈，夫人可還看得上碧瓦朱甍的堰都皇宮？”

　慕時漪忽而偏頭一笑，紅潤的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堪堪過花鶴玉的臉頰，聲音，似引|般勾著，得極低道：“那些東西，可終究是比不得殿下的，郎艷獨絕，世間無二。”

　“我不后悔。”

　道上，積雪堆砌白茫茫一片，呼嘯寒風中，似有馬蹄聲越行越近。

　最后在急促的車馬嘶鳴聲中，有一隊人馬被早已等候多時的鐵騎生生攔下，凌撞了一團。

　“真是好大的膽子！”尖銳聲音，隨著馬車車簾被人掀起時傳出。

　里頭坐了一位面白無須，眉眼生得刻薄的公公，這人正是宋太后面前正為得寵的新晉紅人小宋公公。

　小宋公公掐著尖銳嗓音，橫眉豎眼道：“咱家乃奉皇太后之命，送太后娘娘親封的知州大人高屬來涼州赴任，誰敢這般吃了熊心豹子膽，攔咱家的路。”

　“呵~”馬車里，慕時漪抿著茶水輕笑一聲，端著茶盞的手腕上還纏著紗布，這道日后注定要留疤的傷痕，可是拜趙夜清和宋太后的計謀所賜。

　這會子堰都上趕著送人頭過來，還在氣頭上的花鶴玉自然沒有不接的道理。

　“我若是要殺人，夫人覺得如何？”花鶴玉眸落在慕時漪上，他不確定自己腥的一面，是否會嚇到。

　漆黑烏眸，著簌簌寒，口中的話卻是問得小心翼翼。

　慕時漪笑著搖頭，手探過矮桌，主握住花鶴玉手腕：“有些事，殿下并不用顧忌我。”

　白細的指尖，在握上他腕骨的一瞬間，花鶴玉整顆心得都快化了，他下意識用力，手中那把常年不離的白玉折扇，扇柄上掛著的正是慕時漪那一對牡丹花苞小金鈴。

　這金玲是慕時漪傷后，花鶴玉從手玉腕上解下的，被他隨佩戴著。

　金鈴響起時，總能讓他安心。

　外頭，數百鐵騎黑一片，把玄黑馬車圍在了最中間，不通風，那肅殺的氛圍，卻是令對面與之對峙的騎兵堰都騎兵膽寒。

　鐵騎首領蒼狼，一黑甲帶著頭盔，連臉都包得不風，他冷冷盯著那個坐囂張大膽，死到臨頭不知，還大放厥詞的堰都太監。

　至于那個一直躲在小宋公公后，戰戰兢兢都篩子的新任知州高屬，倒是膽小到令蒼狼都詫異，太后難道腦子有病不？

　這般人派到涼州，若是沒有騎兵護送，估計半路上就被狼給叼走了。

　但一想到半月前對于花宅的那場刺殺，和調虎離山的計謀，蒼狼漸漸冷了神，他只覺能被宋太后從堰都派來的，估計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現在他就等著太子殿下一聲令下，他亮出獠牙，把這些人活生生咬死才好。

　此刻花鶴玉正在品茶，不急不緩，圍在馬車四周那黑一片的玄甲鐵騎自然也都沒，四周氣息卻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抑。

　小宋公公仗著在堰都宮中囂張慣了，這時候沒有任何收斂的打算。

　然而那位新赴任的知州高屬卻是個極度膽小的，他瑟在里頭不住勸道：“小宋公公，我聽說這涼州地界山匪眾多，各個都是無法無天的，我們還不如散了錢財，求各位山匪通融一番，反正馬上就要到涼州了。”

　“高屬你這個廢，你竟然怕山匪？難不我們帶著的堰都軍是吃飯的不？”

　小宋公公尖銳著聲音，眸冰冷剜了一眼高屬，他恨極了高屬這個膽小如鼠的廢。

　若不是這廢膽子太小，堰都又沒人愿意去涼州苦，太后也不敢派那些不好掌控的去涼州，便把差事安排到了他和高屬的頭上，讓高屬臉，而他則作為在在高屬后下達命令的人。

　小宋公公只覺得晦氣，按理這時候他應該在堰都宮中福的，又怎麼會被派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高。

　涼州只旱以來，從陳羹年頂替了孫知州的位置開始，就逐漸離了太后的掌控范圍。

　如今小宋公公要做的就是，把陳羹年弄走，最好的殺死，他就可以回堰都復命了。畢竟太后娘娘這人，可不管過程如何不折手段，結果只要讓滿意，后頭的日子都好過。

　想著這些，小宋公公冷哼一聲：“你怕什麼，你可是太后親封的涼州知州，陳羹年又算個什麼東西還敢同你囂？涼州大旱，若不是孫家那廢拖家帶口的跑了，還得到陳羹年得了涼州這塊爛？”

　高屬戰戰兢兢，他在朝中沒人，沒落勛貴出，家中沒幾個銀錢又膽小怕事，時常被朝中同僚排，到底也是敗落了，如今被太后要指派人去涼州換了陳羹年，他心里也明白，他去涼州不過就是傀儡，真正說話的是小宋公公才對。

　他都快說干了，也勸說不囂張跋扈的小宋公公。

　當即小宋公公尖銳這聲音吩咐：“你們這些軍還愣著作何？還不把前面那些擋道的東西給殺干凈，咱家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誰敢擋路。”

　小宋公公自持這一路護送他到涼州的護衛，都是太后手下的銳，所以才敢這般的有恃無恐。

　杯中茶水已飲過半，花鶴玉終于沒了耐心，他神暗沉，嗓音中終于帶了冷意，朝外嫌棄車簾一角吩咐：“可以理干凈了，若是主跪降的，就暫時留一命，至于其他的，都殺了。”

　隨著花鶴玉話音落下，慕時漪手著細腕上的紗布，垂眸慢悠悠嘆了聲：“蒼狼記得把人擰下腦袋，用箱子裝好，趁著寒冬臘月尸不易腐壞，就送到堰都給太后娘娘瞧一瞧，當做是今年的年節禮了。”

　“畢竟嘛。”慕時漪眼角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拖長了嗓音，“涼州地界山匪多是眾所周知的事，今日這事可和我們沒關系，也許都是山匪頭頭關戾州的做的吧。”

　正在深山老林里送糧油米面的關戾州，忽而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罵罵咧咧覺得為什麼他要擔任這種苦差事。

　花鶴玉牽著慕時漪的指尖，微了，他漆黑眸中炸起一抹熠熠深，薄輕勾，視線落在車窗外滿目震驚的蒼狼上，聲音隨意道：“夫人心善，就按夫人說的去做。畢竟要過年了，太后老人家也得收一收新歲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