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肅州。

　清詞收起手中謝山長的來信，凝眉不語，山長在信中道，長歡至今仍無消息, 錢塘家亦在四尋他, 雖相信以他的智慧和手, 這世上能困住他的人不多，卻控制不住自己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為今之計，只有求助蕭珩, 他曾執掌錦衛，便是如今在錦衛仍有心腹之人, 若說天下還有誰能尋到長歡，非錦衛莫屬。

　可以蕭珩對長歡的心結, 該如何開口？況且，此次北戎勾結了然大舉進犯，雙方軍力持平, 戰事已膠著半年，并不如他們想象中那般順利，蕭珩近來一直住在軍營里，已經好幾日沒見著他了。

　肅州的春日來得晚，三月底的料峭春風仍是帶著寒意, 將衙署后院一樹將開未開的梨花吹得零落滿地。

　蕭珩邁進后院的月門，便見孟清詞正站在后院的梨花樹下出神, 風將的袖和角吹得紛飛，蔥白的手指著一封薄薄的信箋。

　為的枕邊人, 蕭珩知道心中所慮何事, 以阿詞的, 一日不知長歡的下落，一日便不能安心地在他邊。

　他不想的心中記著別的男子，尤其是這男子曾令心到想托付一生，他亦不確定，若再見到長歡，尤其是這種形之下的長歡，會不會再一次因他猶豫，為他心。

　但他不能剝奪選擇的機會。

　清詞聽到腳步聲回頭，便見蕭珩不知何時在后，看著的目深邃，帶思索。

　掩下眸中思緒，溫然一笑：“今日怎麼回來這般早？”

　蕭珩并沒答的話，垂眸，視線落在手中的信箋上。

　清詞順著他的眸看過去，咬了咬，正要開口，便聽蕭珩出聲道：“阿詞，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待問，他已拉上馬：“去了你就知道了。”

　清詞雖不知何事，卻能覺到蕭珩今日周泛著一疏離沉冷的氣息，遂沉默著任他帶出了衙署，一路風馳電掣，直奔到城北的一所青磚宅院前。

　他抱下來，對笑了笑：“阿詞，進去罷。”

　清詞目疑，蕭珩的舉止今日著怪異，便連此刻他的笑容都著勉強，忍不住擔憂地看向他.

　但確信蕭珩不會害。

　蕭珩手，將的鬢發抿了抿，忍下心中翻涌的緒，溫言道：“我今日在衙署和將領們議事，護衛都留在這里，無需擔憂。”

　來肅州已半年，邊城民風淳樸，百姓又知是定國公府的家眷，對極為尊重，是以便是去學堂授課，旁亦不過帶著白和一二護衛，聞言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好。”朝他俏皮眨了眨眼：“我瞧著你走了再進去。”

　蕭珩翻上馬，俯首凝視一瞬，才側轉馬頭離去。

　清詞直到進了院中，見到那椅上的白男子，撞那含著溫意的桃花眼，才驀然明白了蕭珩的意思，一時怔在那里。

　打量著那悉卻蒼白的昳麗容，又看了看他下的椅，淚水奪眶而出，撲過去聲道：“你的，你的怎麼了?”

　長歡無奈道：“阿詞，你別這樣我，我會忍不住的。”

　清詞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是說風涼話的時候麼？不過到他的仍在，才松了口氣，仰臉看他，又問了一遍：“你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長歡眸復雜，看著眼前這一張自己日思夜想的，看著為他滿面焦灼，良久，他答非所問:“阿詞，若我從此無法再站起來，你會陪在我邊麼？”

　他看著珠淚滾滾，半晌，低聲道：“會，我會陪你尋醫問藥，直到你好起來的那一日，但，”咬了咬，“只能是以朋友的份，照顧你，陪伴你。”

　深深吸了口氣，歉疚道：“很抱歉，是我背棄了承諾，沒有如約等你。”這期間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并不是借口，只是歷盡周折，終知此心未改。

　長歡閉了閉眼，他的阿詞，還是這麼善良而純真，是他錯過了啊。

　哪怕蕭珩對他有救命之恩，這一瞬間，他還是抑制不住對他的嫉妒之心。可晚了便是晚了，錯過便是錯過，再沒有重來的機會。

　長歡再睜開眼，驀然用力，在清詞含著淚的怔然眼中，緩緩起，走到院中花壇旁，朝彎一下，眼眸倒映春日，無限風流，他悠悠道：“我騙你的。”

　一怒火直沖到頭頂，咬牙道：“很好玩麼？”了手指，此刻恨自己沒有武藝在，不能沖過去揍他一頓。

　清詞眼神中明晃晃的殺意長歡瞧得出，他了鼻子告饒道：“我如實招來。”

　原來長歡回到師門，才知自己的師傅竟離奇慘死，當此形，自是追查兇手為要，但追查到最后，即將水落實出之時，和他同一天進師門的師弟將他囚，他才知，師弟才是那個殺了師傅，叛變師門的人，起因不過是一本武功笈。

　但這本武功笈并不在師傅上，師弟由此便懷疑到了他，是以將他設法騙了回來，又用藥令他失了武功，嚴刑拷打折磨他，只為讓他說出笈的下落。

　也幸虧是因此，沒有立即殺了他，待蕭珩派的人找到他時，他雖重傷在，人卻還有一口氣在。但蕭珩明明尋到了他，卻一直沒有告訴孟清詞他的下落。

　都是男人，他知道蕭珩的心思，是以，也故意擺了他一道。

　“那你的傷，現在好了嗎？”聽完他的敘述，先問了這樣一句。

　長歡立時咳嗽了一聲：“還是有些不虞的。”

　面前的子緩緩綻開笑容，眼中明晃晃三個大字：“我不信！”

　“好吧，其實已經無礙了。”長歡不裝了，悻悻道。

　清詞又問：“什麼武功笈？值得嗎？”

　提到此事長歡簡直要額長嘆：“哪有什麼武功笈，不過是天分不同，師弟的武功進境遠不如我，所以疑心師傅藏了私心，只將高深武功傳于我一人。”

　清詞看著這種形下仍不忘炫耀自己天分的全能學霸，無語。

　“對不住，我來晚了。”終是他輕信他人，將自己搭了進去，也致使陷那般險境，他不愿和蕭珩在一起，可與活著相比，別的都不足為重。

　“阿詞，若有來世，我定要先一步認識你。”臨別之際，他悵然道。

　*

　紅日西墜，霞染紅了天邊云朵，余暉將古老的城墻染了厚重的古銅，清詞回府，卻尋不到蕭珩的影。

　白皺眉道：“世子議完事便出了衙署，奴婢也不知他去了何。”

　長歡和蕭珩子南轅北轍，可于惹人生氣一道，殊途同歸。

　騎馬便要去肅州城外營地，出了城門，如有所地回頭，便見到那于城樓之上站著的戎裝影，視線匯，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迸發的驚喜和熱切，一瞬間自己卻忽覺有些委屈，原來，他還是不信的。

　兩人對視一眼，蕭珩便見妻子瞪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轉策馬朝遠奔去，頓時大驚之，立刻下了城樓，騎了自己的馬去追。

　清詞在肅州這半年來，馬是顯而易見的進步，也幸虧翻羽是千金難求一匹的汗寶馬，從腳程上比清詞的馬快上許多，但饒是如此，還是費了好一番力氣追上了。

　“你要去哪里？”他迎著風大聲問。

　清詞抿不理他，在他即將追上之際，驀然加快速度超過了他。

　忽然蕭珩的聲音在后變了調，焦灼道：“小心前面！快停下！”

　清詞抬頭便見前面是一陡峭山坡，反應過來便立時用力拉韁繩，但為時已晚，連人帶馬已掉下了山坡。

　這一瞬間，想：自己定會摔得頭破流，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卻跌一個溫暖的懷抱，隨后他摟著，兩人滾下了山坡。

　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睜開眼，卻猛然了口氣，月華初上，幽藍的天幕如通的琉璃，繁星如鉆，點綴夜空，而銀河如一條被煙霧籠罩的帶橫亙中天，又瀑布般傾瀉于遙遠的天際。

　蒼穹浩瀚，而人在其下便覺渺小。

　被眼前景震撼，清詞忘了自己正倚在蕭珩的胳膊上，不喃喃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山河無盡，星月長存，而吾與子共適。”心醉神迷之際，聽到旁的人如是鄭重道。

　回眸，漫天星河在他的眼底，熠熠生輝。

　*

　是夜，衙署后宅。

　一番纏綿之后，清詞才發現蕭珩因方才做了的墊，被糲的山石刮得滿是淤青和細小的傷口，于是，一邊心疼的為他敷藥，一邊怒道：“該！怎麼不早說？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