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第一次見欒念的朋友們, 是在臧瑤的游記上，但那時沒有宋秋寒和陳寬年，現在想來,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

　年輕的尚之桃在游記上看到他們在冰天雪地的北海道泡溫泉、喝酒, 看到欒念笑著把臧瑤丟進雪里。那時的經歷了一次裂, 一次崩潰。

　那時的知道欒念熱自由, 自己又沒有明的份, 就總是刻意又顯得恰好的回避他的電話, 不問他的行蹤。即便后來他們以后，也從不要求見他的朋友和家人。

　那時的, 冷靜的像一個局外人。

　今天這樣的聚會, 從前也有想過。當其中才發現這種覺真的棒極了。不僅因為他們是欒念的朋友，也因為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尚之桃從前就會想，欒念這麼挑剔尖銳的人如果朋友, 那他們一定會很包容他。

　端坐在那聽他們聊天, 話題很富，天南海北。

　林春兒和宵妹坐膩了，就一起問尚之桃：“要不要買茶？”

　“要。”

　“不要。”

　尚之桃欒念同時開口，轉向他：“為什麼不要？”

　欒念不想讓走, 他還沒有夠朋友坐在邊帶給他的滿足。但尚之桃不聽他的, 學他挑眉，跟姑娘們一起買茶。

　出了餐廳, 林春兒立馬模仿欒念，臉一板：

　“譚勉今天挑這餐廳不行。”

　“吃飯就吃飯, 講話。”

　“林春兒宋秋寒你們倆坐遠一點。”

　“宵妹你怎麼忍陳寬年的？”

　學的特別像，尚之桃要笑死了。宵妹還在一邊補充：

　“我也不是沒有朋友，只是我朋友今天很忙。”

　幾個人大笑出聲, 尚之桃點頭：“太像了太像了，他就是這個鬼樣子。”

　“我原來以為他這樣的人會沒有朋友。”尚之桃說道。

　“我還以為他一輩子找不到朋友呢！”林春兒說，然后問：“生意怎麼樣啦？”

　“剛剛起步，就還好。很多東西我都不懂，也在慢慢學習。”

　“欒念說你學習能力最強了。他什麼時候夸過人吶，所以我覺得你一旦問題沒有。”會學習的宵妹說。

　“他夸我？”

　“對，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三個姑娘各有各的好看，往茶店里一站就引人側目。一人要了一杯熱茶，邊喝邊在餐廳周圍走路聊天。

　文修復、公益項目、互聯網廣告，想起什麼聊什麼，有說不完的話。慢慢就有那麼一點相見恨晚。

　酣暢淋漓。

　尚之桃回到欒念家跟他遛狗的時候還在喋喋不休：“為什麼林春兒那麼可，跟宋秋寒真的很般配。”

　“宵妹好有學問，我看過講文，結果真人更加博學。”

　“宋秋寒跟陳寬年竟然是高中同學，可他們一點都不像。”

　欒念一邊遛狗一邊聽念叨，有時看一眼，覺得是真的開心。于是問：“喜歡嗎？”

　“喜歡！”

　“喜歡下次也不帶你。”欒念有仇必報，對皮笑不笑：“去逛街。”

　“小氣鬼。”尚之桃說他是小氣鬼，又對盧克說：“你爸爸是小氣鬼。”

　盧克汪了聲：“我爸爸不是！”堅決捍衛爸爸的形象。

　“尚之桃。”

　“嗯？”

　“下次還帶你一起。”

　“好啊。”

　尚之桃想了想：“那等你下次來冰城，我帶你參加我們冰城的酒局好不好？可能就是一群人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喝頓酒，聊的不一定有營養。”

　“賀云會來嗎？”欒念對賀云這個名字有印象，他們在一起時賀云給打過電話。

　“會啊。”

　“那好。”

　他們之間看起來很好，彼此放開了社圈子邀請對方進來，欒念每個周末都去冰城看，見面的時候會瘋狂做/，然后相擁而眠。

　就是普普通通小的樣子。

　但欒念總是覺得，尚之桃的那顆心并沒有被真正的燃燒起來。正如尚之桃所想，與他之間繃的那繩還在，只是彈更大，不像從前那樣易斷。

　在過年前最后一個周末，尚之桃臨時有事去公司。欒念坐在尚之桃家的客廳里，看著那一面書墻。他知道，距離一直都在，并沒有因為他們重新開始而消弭。

　他在客廳坐到傍晚，突然無法忍這種距離。起直奔了機場。到機場的時候給尚之桃發消息：“我有事回北京。”

　“好的。”

　尚之桃回他，并沒問什麼事，也沒問他什麼時候再來。

　在公司里加班跟員工們一起搞了一個大賬戶，等從會議室出來才發現已經半夜了。就給欒念發消息：“到了嗎？”

　“到了。”

　“我是不是過年后才能看見你了？”

　“嗯。”

　“早點睡，晚安。”

　“晚安。”

　尚之桃回到家里，看到灶臺上欒念燉的羊蝎子。他說天氣冷，晚上他們吃一點熱騰騰的。開火熱了，盛出來啃了一塊，忍不住給欒念發消息：“羊蝎子真好吃。”

　“不是睡了？”

　“我剛到家，有點啦。”發了一張帶著黑框眼鏡的自拍給他看。

　“真丑。”

　“嘿嘿。”

　尚之桃吃了羊蝎子去沖澡，回來的時候又覺得這麼好的羊蝎子真的就應該配個熱鍋才對。惦記羊蝎子配熱鍋，第二天中午起床后給老尚打電話說不回家的事，然后就自己支起了電火鍋，冰箱里什麼都有，欒念原本洗好要昨天涮的菜整整齊齊擺在那，冬瓜、白蘿卜、青筍、鮮豆皮、白菜，都是喜歡吃的。

　一個人吃飯，突然覺得有一點無聊。就對欒念說：“你準備了好多吃的，我一個人吃不完。”

　“慢慢吃。”

　“我有一點想吃那家魚莊的魚了。還開著嗎？”

　“開著。”

　“那等我下次去北京，你帶我去吃好不好？”

　“好。”

　欒念的回答都很簡短，盡管他從前也不愿講廢話，但他們重逢后他回復消息會熱一點。

　欒念回北京什麼事都沒有，這一天開車去了山上酒吧。他喜歡的那輛車在送尚之桃和盧克回冰城后留給尚之桃開。車賣掉了，工作應酬多，生活瑣事也多，沒有車總是不方便。尚之桃不肯留，他把鑰匙拍下就走了。

　欒念說不清自己怎麼了，總之就是心不好。有人拿著相機對著酒吧左墻上那幅巨幅照片拍照，看到欒念進來就放下相機，對他笑笑。

　是多年未見的臧瑤。

　剪了短發，利落干練，但眼角也有了一道皺紋。放下相機朝欒念出手臂：“不擁抱一下嗎朋友？”

　欒念上前禮貌握手，老友相見，心中是有波瀾的：“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臧瑤剛要開口，就有音喊“媽媽”，接著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小男孩是混兒，長著一雙藍眼睛。

　“叔叔，小麥。”

　“叔叔好。”

　臧瑤蹲下去親了小麥一下又站起來：“我10月份回國的，先到了廣州隔離，來北京后又居家了半個月，見了一些朋友，然后就到了年底。”

　“怎麼找到這兒的？”

　“譚勉告訴我的啊。”

　“喝點什麼？”

　“溫水。我戒酒了。”

　欒念看了一眼小麥，神和：“小麥喝什麼？”

　“酸。”

　臧瑤坐在吧臺前，服務生帶小麥去玩。臧瑤看了欒念好幾眼，終于笑著問他：“你不開心？”

　“明顯？”

　“明顯。”

　欒念挑挑眉，將溫水推給：“說說你這幾年。”

　“我啊…”臧瑤想了想：“我結婚了，生孩子了，離婚了，又復婚了。沒了。”

　“忙碌的幾年。一個人帶孩子回國？”

　“對，玩到明年十月份再回去。小麥經常問我中國什麼樣兒，我說很，他不信。于是我就想辦法回來了。”

　“不嫌折騰？”

　“我本來就折騰，何況國還有這麼多朋友，以及我的前男友們。”臧瑤笑道：“你怎麼樣？難得見你那麼外放，那照片掛在那真顯眼。”

　“好。”欒念說。

　兩個人都不講話了，臧瑤又回過頭去看那照片，再回頭看看欒念。曾想過，欒念真正一個人是什麼樣子呢？會熱嗎？會小心翼翼嗎？會磨掉他的尖銳嗎？

　他好像還是冷靜，還是直接，還是尖銳，但還是有一些東西變了。原來欒念會改變的。

　尚之桃電話進來的時候，冬日溫吞的夕已經鋪滿酒吧，臧瑤帶著小麥在附近拍照，欒念在窗前翻書。

　“你在做什麼？”尚之桃問他。

　“跟一個朋友聊天。”

　如果這個朋友尚之桃認識，欒念會直接報出他的名字，但他沒有。

　“哪個朋友？我見過嗎？”尚之桃不是在查崗，只是想了解他。

　“你沒見過，臧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