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敏二十七八的時候還不嫁人, 這在70年代的中國顯得十分另類。
梁敏媽媽看到兒就嘮叨:“嫁不嫁麼,你給個痛快話。多人給你介紹男朋友,你看都不看一眼。家里倒是也能養得起你, 只是鄰里會講閑話的呀!”
“講就講嘍~”梁敏講話慢條斯理:“長在別人上, 咱們管不了的呀!”
生在江蘇, 在上海讀書, 又去安徽做實習醫生, 一圈跑下來專業知識長進了, 口音也雜了。
梁敏媽媽看就有那麼一點上火:“你不急還急呢。”
“明天不管那個人什麼樣我都嫁!”梁敏丟下一句就跑了。
第二天從醫院出來,騎車到圖書館, 在周圍磨蹭一會兒。28歲, 卻還是小孩心,對什麼事都不甚關心,只關心人和病理, 一心想做華佗。
圖書館門口站著的那個男人顯得有點突兀, 白襯衫黑子,姿筆,眉頭皺著,看起來不是好相的人。介紹人說這個人長相英俊, 不知多姑娘惦記。梁敏看不出英俊不英俊, 關心別人健康不健康。這位看著健康。
跑過去,兩條辮子垂在前, 手中抱著一本書,像個書呆子。跑到男人面前的時候微微著:“欒明睿嗎?我是梁敏。”
欒明睿脾氣不好, 看了眼手表:“你遲到了,八分鐘。”
梁敏不能說我是在周圍打量你呢,只是尷尬的笑笑。
“我醫院有事出來晚了.”
“沒事。”
“我們要走走嗎?”
“嗯。”
欒明睿隨便應了一聲, 兩個人在馬路上走。那時馬路邊人很,空氣中有海水的味道。每天早上會有漁船回來,帶著一船的海貨。梁敏從小不好,再大一點,父母聽說吃蝦蟹強健,就想法設法搞來,每天做蝦泥剜蟹給吃,日子久了,看起來比一般的南方姑娘骨架大那麼一點,整個人水靈靈的。這樣的段,走在欒明睿邊還是顯小。他個子高,板平直,帶著一副眼鏡,梁敏瞄一眼,還行,度數不大。
兩個人說了自己的況,都對相親沒什麼心思,隨便說兩句就算了。
梁敏剛進家門,介紹人就進了門,拉著梁母站在窗外講話,起初梁母還興,兩句話后就有一點沒打采:“哦,覺得不合適是吧?沒事沒事,要講緣分的。不合適不能湊,人家確實家境比咱們好那麼一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嘛。”
梁敏咳了一聲:“媽,我這開著窗呢,說什麼我都聽的清清楚楚。這有什麼可難的,我也沒看上他啊!”
介紹人聽到這句,從窗戶探頭進來:“你沒看上人家?”
“沒有。他是四眼。”
“你不也是四眼嗎?”介紹人指出事實。
“我不是,我不到一百度,不戴眼鏡也可以。他度數大。”
介紹人聽完這句:“嘖嘖,這年輕人呀,一個賽一個挑剔。這麼挑下去要在家里待到老啦。”已然忘了是別人先挑的。
梁敏不把這檔子事放在心上,不嫁就不嫁嘛,嫁人有什麼好。醫院里的醫生護士結婚的大有人在,常有人哭鼻子上班呢!
平常沒心沒肺,像長不大的姑娘,一坐診就極其嚴肅,白大褂一穿,頭發一盤,醫生帽一戴,要多嚴肅有多嚴肅。
這天坐診,來了個聲稱自己骨折的。
進門就哇哇,無論梁敏說什麼他都不聽。梁敏生氣了,板著臉嚇唬他:“再嚷嚷就把你住!”年輕醫生,嚇唬人也就這樣了。這句落在被父母通知來照顧弟弟的欒明睿耳朵里,就對這醫生起了一些偏見。
梁敏認認真真給病人看,那條腫了樹干,卻真的沒骨折。
“你別再了,你聽我說,你沒骨折。”
“沒骨折怎麼這麼疼?換個有經驗的來!”
“我就是有經驗的!”
“你一看就是半吊子!”
……梁敏被他氣的臉通紅,問:“家屬呢?”抬起頭就看到板著臉的欒明睿。
梁敏覺得這人有點眼,想了半天想起是嫌自己家境不好那個公子哥兒。但沒提那茬兒,裝作不認識:“你是家屬嗎?”
“嗯。我弟弟。”
“你弟弟沒骨折,讓他別了。我給開藥,去旁邊理療。”
“能換醫生再看看嗎?”欒明睿問,擺明了不信任。才28歲,能有什麼經驗?
“能。出門,重新掛號。”梁敏沒給他好臉,換人就換人。頭都沒抬,脾氣可倔了。
欒明睿帶欒明重新掛號,是個老醫生,老醫生也是梁敏那一套,對他們說:“沒骨折,開藥理療吧。”
“那怎麼這麼腫?”
“傷筋了。骨折沒骨折不一樣的年輕人。你們可不興胡思想的。”
欒明睿突然覺得剛剛冤枉了那姑娘,想了半天想不起名字,就去門診問。再回去的時候梁敏已經下班了,換了一件碎花襯衫,正往醫院門口走。
看見欒明睿心里切了聲,目不斜視過去。
欒明睿也不知是不是記得自己,那就當作不記得好了,攔住自行車:“醫生。”
“還知道我是醫生啊?我給你弟弟看病的時候你怎麼不信我是醫生呢?還換人,換了,折了嗎?”
梁敏像機關槍一樣突突欒明睿:“還有啊,你弟弟多大人了?在醫院里嚷嚷什麼?丟人不丟人?”
欒明睿本來想道歉,見得理不饒人,就往旁邊一站,說了句能氣死梁敏的話:“換人看一下放心。怕你誤診。”
又高傲又氣人。
梁敏一口氣堵在心口,瞪他一眼,走了。
到了家這口氣還沒消,就對梁母說:“以后再有人介紹對象,戴眼鏡的一律不行。”
“為什麼不行?”
“看著就險!”
第二天早早上班,在醫院過道里看到欒明睿帶欒明來理療,目不斜視過去。欒明記得,就跟打招呼:“醫生好啊!”不是昨天哭嚎那個熊樣子了。
梁敏停下看著他:“你誰啊?”
轉走了。
“這醫生真嚇人。”欒明小聲說。
欒明睿對他說:“你以后再傷忍著點。在醫院什麼?不丟人嗎?”
欒明被哥哥訓了幾句,不敢講話。他從小就怕欒明睿,總覺得這個哥哥臉上沒見到過晴天。欒明睿很慶幸自己當天就回絕了介紹人,就梁敏那脾氣別說過日子了,相幾次倆人就能打起來。
欒明在里面換藥,欒明睿坐在外面木凳上等,聽到梁敏在隔壁診室高一聲低一聲的訓人:“都這樣了才來?想什麼呢?”
“我說的話你當耳旁風是吧?是不是讓你忌口?你看看你這傷口!”
過一會兒又很溫:“別哭了,你丈夫現在需要人照顧,你還懷著孕,你得控制緒知道嗎?”
年紀輕輕變臉跟翻書一樣。
欒明睿二十九歲,喜歡他的姑娘不,他都不喜歡。久而久之就了家里的老大難。欒家世代經商,三起三落,被抄過家也主捐過,慢慢的家道中落。但欒家人也是奇怪,到欒明睿父親這里,到了老,又趕上了好事,在這一年被平了反,日子就又漸漸好了起來。一家人窮過也富過,但老一輩的習慣沒丟,哪怕吃個炒青菜,也得把盤子擺的干干凈凈漂漂亮亮。早些年的時候,兩兒兩站出去,上穿著帶補丁的服,但那服洗的干干凈凈。著小城人見的面,用鄰里的話講:矯。
欒明睿就是這樣。
他不僅矯,脾氣也差,每天板著一張臉,不知嚇跑多姑娘。頭腦卻好使,制混的風生水起,旱澇保收鐵飯碗。
小伙子長的神,學問好,家境好,又有錢,加上挑剔,就了小城姑娘心里的朱砂痣。
梁敏可不知道這些。
從小就讀書,后來學醫,為了學醫又離開小城幾年,對小城新興的這號人不清楚。在心里,欒明睿就是個眼高于頂的大傻帽。嫌家境差,還嫌他是四眼呢!更何況家境哪里差,父母都在學校教書,好歹也算半個書香世家。
但梁敏也不記仇,事過了就過了。
半個多月后的一天晚上,被梁母趕去打醬油,供銷社里排了兩大長隊,估著時間不斷索安心排隊,站在那背書。好巧不巧的那天欒明睿也去了供銷社,就站在旁邊那隊,有人他名字,他回頭的時候看到梁敏。好歹兩個人一起相過親,這時一不,看起來有點目中無人。
終于到他們,梁敏翻了半天兜,沒帶票。旁邊一只干凈手過來:“用我的吧。”抬起頭看到欒明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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