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沖了過去。文淵哭笑不得,心道:“倒是談笑用兵。”當下抖擻神,鋪展劍勢,殺過了重重死士阻攔,赫然聽見前方掌風呼嘯,正是向
揚與韓虛清對掌纏斗。
此已是閣外游廊,向揚、韓虛清邊斗邊行,掌風波及范圍不住擴大,所過扶欄盡毀、椽柱迸裂。文淵喝道:“韓虛清,我又來了,看
劍!”驪龍劍猛遞數招,迅如震電。
韓虛清徒手迎戰向揚,在九通雷掌神威之下,本已難占上風,此時文淵又至,更如同雪上加霜。數合之間,韓虛清被得翻出廊外,聽著
向揚一掌余勢摧毀半道圍欄,臉愈發沉。
師兄弟二人追庭中,兩下合圍韓虛清。向揚喝道:“韓虛清,你還不認栽?”
一掌擊出。韓虛清把掌力一圈,竟也合了十景意象,不再拘于劍招,這一手“平湖秋月”與向揚掌力一對,驀地宛若水月相溶,使雷掌
威力煙消云散。韓虛清臉笑,說道:“我參十景緞中的武學,武功造詣已是學究天人,豈會落敗?”
向揚緩緩搖頭,道:“十景緞里頭沒記載什麼武功。你臨時憑空創招,雖然難得,可與十景緞毫無關系。”韓虛清卻在這一招之利下重拾
自信,睜得眼眸灼亮,道:“不錯,我乃天縱奇才,創此武功又何須倚賴些須錦緞?”右掌五指虛抓,疾探向揚間,勁沉穩,久斗之下尚
無衰象。向揚避招還擊,閃電般與韓虛清連拆數招,勁互搏,震響不絕,邊打邊走,又慢慢從庭園打到了屋子里。
文淵看不見韓虛清招數如何,但以耳代眼,另可窺得一番眉目。他聽韓虛清自言參悟“十景緞”,當下一邊替師兄掠陣,一邊細聽韓虛清
出手方位、勁道,心道:“且試他一試。”當下一劍出,乃是一曲“石上流泉”之意,劍如碧水潺潺,深幽澗邃遠之致。韓虛清豎指作“
指南劍”架勢,卻以另一種巧勁道彈開劍勢,萬萬不是指南劍之道。文淵喝道:“好!這招什麼名堂?”
韓虛清正在自滿自得,聽得一聲“好”字,得意更甚,順口便道:“此乃”蘇堤春曉“,諒你小輩智識淺薄,也不識得。”文淵聞言一笑
,說道:“原來如此。這等平庸功夫,我平時倒真是不愿涉獵。”韓虛清臉驟變,冷笑道:“小賊,你也只有皮上的功夫厲害。單憑口舌
之快,哪能勝我?”只掌翻飛,仍與兩人斗個不相上下。
文淵一彈長劍,會同著這清音振,揚聲說道:“韓虛清,你從西湖十景化出攻守招式,我則是從琴曲之中領悟武功。但我是從小練琴,
與琴為伴,你這輩子卻可曾踏上西湖邊的泥土一步?”韓虛清眉頭微鎖,并不回答,拆解向揚攻勢的手法卻微顯倉促,不甚靈便。文淵又道:
“從山水之中領悟深奧武學的前人,古來多有,哪一個不是親眼目睹那山水奇景,這才有而發?你看這錦緞上的圖樣,就算縱其想像,也不能親會那十景之妙,武功徒其形,豈能窺得深微意致?”
韓虛清心中惱怒,暗暗咬牙,一時給向揚退數步,幾乎撞上門墻,急忙順勢出房,又至廊間。他得一口氣,狠笑著道:“小鬼,你也
不過湊合著幾首琴曲了劍法,竟敢說我?我能得十景之形,你的劍法可能發琴曲之音?你才當真是淺之至!”
廊上正有幾名死士,此時齊往向、文二人沖去。向揚發掌擊斃二人,喝道:“師弟,你就破了老賊的功夫,他心服口服。”文淵道:“
正有此意!”他殺退死士,四竄的劍陡然束為一,約泛寒煙,一眨眼便刺到韓虛清膛。
韓虛清掌風一揮,使得一招“曲院風荷”,掌影層遞如浪,滿擬一掌震開劍刃,立可反擊。
文淵腳下一歪,忽然蹣跚倒,猝然劍。
急逾奔雷的劍勢說收就收,竟無毫窒礙。練的力從劍尖猛地繞回文淵子,從他斜揚的左掌迸發出去。“啪”一聲裂響,韓虛清的
袍子在右肩上開了道大,竟已中招。
掌力雖然未中要害,但已將韓虛清打得連退幾步,臉上頓時失。向揚大聲喝采:“好!”心中一喜:“師弟真是專破怪招的一把好手,
這一看,我也懂了。”
要知道文淵只聽聲音,首先不招數目;練過了“文武七弦琴”,又深知這種自悟武功的境界,實非一朝一夕可以大,他自己也經過
了多次輾轉研,這才練到了琴劍合一、融合得無跡可尋的境界。韓虛清這十景武功,在他耳中聽來實有太多欠缺深思之,縱然他本武學
深,招數上許多缺點因而不顯,偏偏這路武功的“寓景于武”一旨,正近似于文淵所長。韓虛清不使練的本門武學、甚至皇璽掌,卻使這
十景武功,就文淵的角度看來,真如舍盛饌而就疏糲了。
文淵施展“酒狂”曲意,腳步迂回,跟著連攻數劍,韓虛清一時手忙腳,“曲院風荷”早被破了個干凈。向揚雖不若文淵那樣一眼看
韓虛清武功本質,卻能把七弦、十景兩種武學擺在眼前,登時看出高下,韓虛清這套新武功的弱點一一呈現。
他清楚知道:“十景緞并非武功笈,這我親會過了。韓虛清看了十景緞,看來志得意滿、武功大進,看來還兼收壯之功,不過…
…那也不過是他的一一展現,全是他心里自以為如此,子便也當真起來。看來他真正的收獲,就是”自欺欺人“的本事翻上了拔尖兒的
境界,前一刻這麼說,下一刻又不認了。同樣看了十景緞,我仿佛沒直接得到什麼……”
向揚猛擊一掌,正被文淵攻得狼狽不堪的韓虛清招架不來,勉強出掌,當場給“夔龍勁”震得飛了出去,撞得后頭幾個死士人仰馬翻。韓
虛清急忙起,強抑中鮮,卻見向揚、文淵步步進。
勢失利,韓虛清那虛浮的自信霎時搖起來,滿眼幾脹裂,狠狠低嚎:“向揚……文淵!你、你們……”咆吼幾聲,竟有異于生
人之。
向揚喝道:“韓虛清,你斗不過我們的,停手認輸罷!看在……”他本想說“看在師父份上”,卻想起他長年謀,師父之死、師娘被囚
都與他相關,龍馭清死于其手,任劍清曾遭他襲,放眼師門長輩,居然沒人能稍加開其惡,當下說道:“……看在你曾是本門長輩,也不
見得非要殺你不可。”
韓虛清嘿嘿慘笑,只目暴睜道:“殺我?你們……憑你們?”一指向揚,厲聲吼道:“你算什麼東西!我看了十景緞,就能悟出至妙武學
,就非凡,你卻沒看出半點門道!”向揚微笑道:“難說,我看到的……可比你要來得多。”韓虛清猛吸一口氣,道:“什麼?”聲音微微
發,也不知是訝異、憤怒、還是懷疑。
看著韓虛清恐怖的眼神,向揚實在忍不住要笑,或是有點慶幸意味。他深深謝華夫人那聲叮囑,沒在十景緞中跟隨任何一項“”而
行,終能窺見自我。
那深不可測、深藏幽冥似的人形黑影,沒一點念包覆,向揚毫無遮蔽地與之相對,終于發現這心倒影的意義。正因為它不像韓虛清
那樣自我蠱、催眠,向揚從這其中看到的,乃是全無瞞的自己,長短優劣,一覽無,再不任何旁人褒貶、自夸或自卑的影響。
對趙婉雁的意、師弟師妹的同門之誼、尊師之敬意、對敵人的仇恨、江湖同道的義氣、修練武功的才能、曾經搖的意志、一度失控的
狂怒,以及無數斷續零碎的思緒……一切都積存于此,即便是些他不敢相信屬于自己的邪念或就,也都如明鏡般擺在眼前,無法婉拒也無法
逃避。
如果人是個瓶子、十景緞是一泓泉水,那麼在向揚看來,韓虛清無非是裝了滿滿的污水,份量雖重,回頭卻要益發腐臭。至于他自己,卻
是拿這水清洗瓶子,滌塵濯洉過后,雖則空空如也,卻可一新氣象地留待來日之滿。
向揚神清氣爽,微微運勁,掌力依舊沉猛,對付韓虛清絕對足夠。一次領悟“十景緞”的經驗沒能讓他當下便變一個人,但向揚心滿意足
.他知道這會是個影響深遠的經歷,總有一天,他會驚覺自己的長,會是歷時長久的胎換骨。
無論如何,也比眼前這拚命雕琢自己、愈形枯槁的韓虛清要來得好。
韓虛清厲聲狂嘯,打破沉默,劈手奪過一名死士的佩劍,“三潭印月”、“斷橋殘雪”、“只峰云”連環使出,只目紅,打法直若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