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說這鐲子是敝號自己加工的,天下獨此一只,自然識得,此鐲被揚州王公子所購,故而相問。
“我就是王,既然是這鐲子是貴號的手藝,就請再做兩副吧。”
老掌柜黯然道∶“不瞞公子,打造這只鐲子的周師父三年前過世了。”他臉上有些知己半鬼的模樣。“現在敝號還能不能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老朽也不清楚,不過,敝號的東家正好在本店視察,公子稍坐片刻,老朽請示東主之后再回公子的話。”
老掌柜告了罪請示東家去了,玲瓏姐妹上上下下打量著我,玉瓏笑道∶“師兄,你還真有名呀。”
那是當然,我也沒必要謙讓,“師妹,要是你花三萬兩銀子買只手鐲,也會被寶大祥的人記在心上的。”
“三、三萬兩?”玲瓏姐妹一下子呆住了,春水劍派一年都花不上三百兩銀子,一個手鐲就要三萬兩?!
“不值嗎?們看蕭瀟戴著多漂亮。”
“是漂亮,只是、只是好像太貴了。”
“是嗎?我倒沒覺得。這鐲子是五年前買的,那時候寧賊宸濠反叛剛被剿滅,大家都在重建家園,很有人有閑錢買珠寶首飾,因此,珠寶的價錢就比較公道,若是現在,這只鐲子怎么也得賣上個五六萬。”
“公子真是好見識呀。”一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生長在揚州,就是“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教吹簫”的揚州,雖然現在的揚州遠沒有盛唐時那樣奢華,可依然是紙醉金迷的地方。師父并不是揚州人,但他把家安在了這里,因為他覺得這里很安全,“每個外鄉人看起來都很濺!”。
揚州的好已經被那些文人客們說盡了,特別是那個小杜。但如果你有錢去嘗試一下的話,你還是會很驚訝。
你會覺得天香樓李玉的那對眸子有勾魂奪魄之功,驚鴻一瞥間就勾去了你的三魂四魄;也會覺得聞香院孫碧的那雙素手有天地回春之力,輕輕一就如同吃了人參果一般舒坦;還會覺得聽月閣蘇瑾的歌宛如天籟、碧濤臺王曲的腰肢恰似流風,這一切你都可以在揚州這個彈丸之地會到。
我都會過了,這是揚州的好,它就像一口熔爐,師父需要錘煉我的時候,就把我扔進去,雖然我不喜歡這種方式,可幾來幾往的,我就了好鋼,不,是了泰山頂不彎腰,絕面前不搖的合格賊。
我當然聽得出來與老掌柜一同回來的那個人應該是個子,腳步聲輕而細碎,卻不急不徐,從合乎韻律的腳步聲中能聽出的優雅。
老掌柜的呼吸極輕,和方才面對我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顯然他在東家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東家看來是個人,那個老掌柜的眼力之高、事之果決顯然是行業里的高手,又這把年紀了,想折服他絕非易事。我正暗自琢磨,那的吳儂語傳到我耳朵里。
我從沒有想過短短一句話中竟表達了那么多的含義,“公子”讓我聽出對我的尊重,“真是”讓我到的驚奇,“好見識”讓我春風得意,就連一個“呀”字都讓我心生憐惜。
是高手!僅僅八個字就讓我心旌搖曳的豈能不是高手!我寒陡然豎起,輕揚起頭,雙目騰而去。
后來玉玲告訴我,你在寶大祥看殷姐姐的那一眼,真的驚心魄,漆黑的眼睛發出深邃的芒,那一瞬間整個屋子都仿佛一亮,我們都呆住了。
玉玲這番話讓我無地自容,們呆了嗎?我怎么不記得!在我的記憶中,好像只有我突然一呆。
寶悅坊鵝黃對襟和春水湖藍的百褶包裹的曼妙態并沒出乎我的預料,如果是折腰不、與伯相背的無我反倒會埋怨老天不公,的材并不是江南子通常的小瘦弱,而是的極其勻稱,這讓我有些驚訝,我記得我還因此想起了我的前輩,那個能把好寫出一片優賦文的宋玉,“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他是不是也因為見到了這般妙的材才發出了如此的嘆,不過這不會讓我一呆;手如荑,領如蝤蝻,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恍若神仙,我也只是欣賞,并不會一呆;可是,當我看到的臉,我突然呆了一下。
嚴格的說我并沒有看到的臉,雖然那張臉桃頰櫻、鼻隆眉黛的,但我一眼就看出那不過是一張面!
面是用不知名的材料制,與人的無二,只是泛著一金屬的澤,用青田墨玉雕刻的眉和眼睫纖發可現,眉中央點綴著一顆上好的紅寶石,紅玉雕的櫻艷可人,周圍一圈細小的紅寶石充當著線,整張臉惟妙惟肖,令人嘆為觀止。
不過如果缺了一樣東西,這一切再怎么巧都是死的。在鉆石鑲嵌而的眼眶中間是一對烏亮的眸子,它發出的芒燦若星河,讓周圍那些鉆石全都失去了,它的靈仿佛給了面生命,讓刻板冰冷的臉頓時充滿了生機。
我一下子呆住了。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剎那,但我確實呆住了。也正因為我片刻的失魂,我沒有看見,在兩道目于空中匯的那一瞬間,對面的那雙眸子也有一剎那的迷茫。
“好見識?不敢當,東主的這副面我就沒見過。”我很快恢復了常態,畢竟我過良好的賊教育,而賊通常對都有較強的抵抗力。
“哦?公子若是喜歡,八十萬兩如何?”邊說邊輕盈的坐進了檀香木的椅子里,老掌柜恭恭敬敬的遞上盞茶,輕輕啜了一口。
那紅玉的竟然可以開闔,怪不得的聲音沒有悶的覺。
八十萬兩?當我是凱子呀!我藉端起茶杯的當兒給蕭瀟打了個暗號,蕭瀟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原本就是絕的突然態橫生,發出驚人的力,那姑娘的眼里閃過一異彩,就連老掌柜的忍不住看了兩眼后慌忙把頭轉到一邊去了。
我松了口氣,知道蕭瀟用上了“玉天魔大法”,以對本來就是制魅力的最佳武。
“這面雖然巧絕倫,可它不值八十萬兩,沒有那對眸子,它連八萬兩都不值。”我微微一笑,“因為它只是一片綠葉,而綠葉并不值錢,值錢的是紅花,那對眸子才是紅花。綠葉配紅花,八百萬兩都算不多。”
我有些憾∶“可惜,我找不出相同的一對眸子,這面對我來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老掌柜聽出我話里的意思,臉上現出怒,剛說了一句“王公子,你……”,就被那姑娘抬手打斷了,淡淡的道∶“公子謬贊了。小子面目丑陋,又尚未出閣,不敢以真面目示公子,請公子見諒。”。
緩了口氣,又道∶“其實,這只面是珠寶業中著名的工匠,也是敝號的首席工藝師周佛老師傅的嘔心瀝之作,在完這件作品后他老人家就辭世了,這是他最后的作。說來,這只面的巧妙之不是看能看得出來的,八十萬兩實不為過,王公子若不是我們的老主顧,小子開價可就是一百萬了。”
從手上的看,的年齡絕不會比玲瓏姐妹大多。可言談舉止瀟灑自如,并沒有一般小兒家的那種忸怩,顯然是久經歷練。
“東主這么說,在下榮幸之至。”
“哪里,自敝號在揚州設店以來,十七年間,公子與令舅先后惠顧敝號生意六十二次,費錢一百十三萬零六百兩,敝號敢不以誠相待公子!”姑娘的眼里流出誠摯的目。
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寶大祥能屹立在珠寶界頂峰幾十年不倒,看來還真有些手段。客人的資料這么詳細,也虧能記得住,不知道里面有沒有我一夜擺平瘦西湖四艷的彩記錄。
玲瓏姐妹一聽卻都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們是因為我花了這么多錢買珠寶首飾,肯定是有許多相好;還是因為我僅僅拿出三千兩銀子給春水劍派顯得那么小氣,抑或是兩者都有。
當然我的心里也在暗暗佩服師父他老人家,這寶大祥我只去過十二三次,照那姑娘的說法,師父足足去過五十次,我才五個師母,自然用不了這么多的飾品。
那他老人家把這些珠寶都送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一點兒都不知道!想起師父過世的時候,寶大祥揚州店的掌柜李大功還親自來吊唁,我便藉著機會向這位東家表示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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