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燁都城, 一行人仍舊選擇走道。多了個小姐，他們到了夜里總要找家客棧歇歇腳。如此一路走走停停, 確實耽擱了不時日。

　近段時日，向著桀城方向的道上有這麼一道風景：三十幾名彪形大漢護送一輛華貴馬車，云龍鏢局的旗幟高高掛著，好不威風！也不知由他們護送的馬車里是何等金尊玉貴的人兒，竟有此等排場！

　護送的可是云隆鏢局啊！

　一路上十歌收獲頗多回頭禮，卻不自知。

　這一日, 到了不得不做選擇的地界。面前兩個選擇：走水路可直達，走山路則需多繞幾日路程。

　因顧慮兄妹二人未曾行過船，生怕他們不適, 段昌飛選了山路。

　段昌飛對兄妹二人的照拂，十歌均看在眼中。尤其他不放過任何機會對哥哥進行教導，短短數日, 哥哥的劍突飛猛進。看得出來，哥哥很開心。

　十歌終于覺得，離開大坑村是個不錯的選擇。

　到了午時，一行人隨便尋個地兒歇息, 拿起干糧便啃起來。幾日相下來, 弟兄們對倆兄妹十分和善, 什麼都著為二人著想, 他們甚至臨時為馬車開道, 十歌不免心中激。

　如今見大伙兒吃得將就, 心想著, 自己不能僅人禮遇卻不知回報，于是便開口：“不知幾位叔可擅于狩獵？”

　“咋的，丫頭你有想法？”

　段昌飛撕咬一口干的糧餅, 掃了義一眼。經小丫頭一問，忍不住想起丫頭的手藝，瞬間口水便流出來。

　那日山中吃食的滋味至今仍然記憶猶新，要是能再嘗一次真是再好不過！

　呃……不行不行！都說要養小丫頭，哪里能再做這些事！

　可是……那滋味嘗上一口，真真是賽過神仙吶！

　“義父，您在這邊幫忙起灶，我們去去就回。”

　在段昌飛猶豫不決時，尹暮年已經將大伙的活計安排好了，囑咐一句便領著兄弟們自去狩獵。

　此山勢較巫山而言，可謂平坦了許多，對于長期混跡山中的尹暮年來說，狩獵是輕而易舉的事。

　因著人多勢眾，且都是練家子，不多大會功夫便陸續有人獵來野兔、山、飛禽等野味。加之先前在燁都城采買不珍稀食材，這一餐集齊山珍海味，真真是讓大伙兒大飽了口福。

　一幫人對兄妹倆贊譽有加，直道頭兒慧眼識珠撿回兩塊寶玉。一番恭維話語于段昌飛十分用，深山野林中不時能聽見他渾厚的朗笑聲，得意得不能自己：“那可不！”

　挨著的兩座山，一伙人足足行了六日有余。雖如此，卻無人抱怨。

　說來好笑，幾個大老爺們開道的同時，會順手把野菜摘了。往日不待見的野菜，如今見了一個個兒將它們視如珍寶。當然，若見到野味更是一只也不放過。

　如此幾日，倒攢下不野菜和野味，引得他們像半大的孩子，一本滿足。

　十歌答應過們，待到了云隆鏢局，便幫他們把存貨做腌咸菜和脯。也正因此，大伙兒都有些不忍出山。

　然，終究正事要。待走完山路他們便加腳步，翌日巳時便已踏桀城城門。

　“丫頭，看仔細咯，這就是咱們桀城！”

　段昌飛偶然回頭，見十歌掀開車窗簾子，不由扯開嗓子說了一句。眉飛揚，獻寶似的。

　這嗓子不輕，嚷得人聲鼎沸的街道停頓片刻，視線紛紛轉向他們。又聽段昌飛隔空送來一句：“不比燁都城差！”

　得，這一嗓子下去，誰都知道來自燁都城。

　十歌被這一想法逗笑，再看一眼街道景致，繁華確實不輸燁都城，可若要與皇城比起來，還是差得遠了些，畢竟那里聚集王公貴族。

　十歌看得仔細，眼中注目焦點盡是吃食方面的，甚至能聞見街道上淡淡的食香。此偏南，且靠海，興的是海鮮并非面食。回頭得找個機會出來轉一圈兒，尋一尋商機。

　很快，喧鬧街道漸漸遠去，不知不覺他們來到一寬闊敞亮的地界兒。周邊林立的宅子像是上趕著比試，看誰家宅子更氣派一些，誰家的更富麗堂皇，誰家的最是華貴。

　要說最吸人眼球的，自然是左前方那棟，它足足比其它宅子大了兩倍有余，只看一眼便忍不住為它的壯麗驚嘆。此棟宅子集富麗華貴與氣派于一，看起來威風凜凜。

　仔細一看，門匾上龍飛舞的寫著：云隆鏢局。

　十歌遠遠看著‘云隆鏢局’幾個大字，看得極是認真，像是要將它印在腦子里。

　幾年，這里便是生活的地方啊。

　前生生活的地方雖同是大宅子，卻不像尋常大戶人家。家中的主子僅有和父親二人，中饋一向由掌管，哪里會有什麼糟心事。但其它大戶人家不同啊，家大業大的老爺們，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哪一家不存在一些晦之事。

　十歌緩緩放下簾幕。他和哥哥初來乍到，萬事還是當謹慎一些為好。

　馬車又行了小段路，只聽車外傳來一老太太的聲音：“回來了，我兒可算回來了！”

　聲音有些哽咽，更多的則是松了口氣。

　待馬車停下后，十歌自覺鉆出馬車，提起擺正下去，哥哥的手已經從旁過來扶著。仔細下了馬車，十歌抬頭看哥哥一眼，他正垂眸朝自己微扯起角，像在安。為了讓哥哥安心，十歌回以燦笑。

　事實上心中并無懼意，唯一擔心的是哥哥，他見的世面總歸比自己。如今見他一片坦然，十歌心中稍定。

　這時，耳邊傳來一陣強風帶出的撲簌聲，抬眼看去，段昌飛已經躍到地上，半跪著給老夫人請罪：“兒不孝，讓母親心了！”

　老夫人彎著腰，出兩手將段昌飛扶起，此時方才抬起頭，臉上尚存兩道未干的淚痕。皺著眉頭拍拍兒子的手臂，再開口，語調已經平復，多了幾分威嚴：“沒有傷便好，日后可不許再輕率行事。”

　“兒明白。”

　段昌飛低著頭，語帶慚愧。這趟鏢確實是他判斷有誤，走了一條最危險的路。后悔有之，慶幸也有之。悔的是因此失去幾名兄弟，幸的則是撿回一雙能干的兒。

　“這就是年哥兒和十姐兒了吧？”

　老夫人向乖巧站在馬車旁的兄妹倆看過來，見到二人，那雙歲月沉淀過的眼瞬間閃過一抹亮。老夫人扯出一抹笑，帶起臉頰上的，讓得那雙眼睛彎月牙，更添幾分慈，放聲音招手輕哄：“快過來，祖母好好瞧瞧。”

　二人自然乖乖行過去，只不過邁出去的步伐較往常小了許多。

　屈膝行禮，一舉一得大方。

　老夫人眼中的笑意更深。

　“要不怎麼說咱們老段家福澤深厚，這回可真是撿到大便宜了。”

　老夫人拍拍小年的胳膊，又捧起小丫頭的小臉兒，口中嘖嘖稱奇，稀罕的模樣真像撿著了稀世珍寶。

　十歌昂著頭，由著老夫人稀罕。幾個眨眼的功夫，在老夫人面前該如何表現心中已經有了底。對著老夫人齒一笑，無聲，卻分外討喜，看得老夫人怔了一怔。

　小丫頭的腦袋，老夫人慈的臉多了幾分真切：“真是個可人兒。”

　“那可不！”

　高的聲音掩不住的自豪，除了段昌飛還有誰會這般夸張。

　像是要昭告天下，聲音又拔高幾分，如雷震耳：“母親不知，小歌兒本事大著呢，那廚藝絕對是醉知坊肖廚子比不得的！回頭讓做幾道給母親嘗嘗。”

　段昌飛一門心思想討得母親歡心，已然忘了初衷。他這話一出，引來一陣不屑吹噓聲，一道妖嗲音響起：“老爺，瞧您說的，肖大廚怎就比不得一個……小丫頭呢？”

　十歌能覺到，不雙眼睛均往自個兒上瞧來，明目張膽、不屑一顧。

　老夫人的笑罵聲傳來：“說得什麼葷話，十姐兒年歲尚小，我可不許你這般磋磨，理當養才是。”

　老夫人牽起十歌的手放在掌心，輕了幾下，眉眼全是笑。

　段昌飛雙掌猛的一拍：“是是是，是兒糊涂了！”

　“你……”老夫人還說些什麼，剛張了便被一道清淡的聲音阻止：“母親，不若咱們進去里面說。”

　只聽此人輕嘆一聲，雙手已經扶在老夫人臂彎，引著老夫人轉，清淡的聲音再次響起：“莫是忘了，您不宜久站。老爺剛回來，風塵補補，先他歇息，晚些再敘不遲。”

　早在此出聲時，十歌便向看去。就如同的聲音一般，是個素雅子，梳著婦人髻，沒有多華貴的釵飾點綴，整個人從里到外著寡淡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