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二可沒錯過柳康笙神,呸一聲道:“什麼我胡說,柳漁也不是你親生兒,那是王氏前頭帶過來的,從小就沒見你對怎麼好過,人沒灶臺高就洗做飯打柴樣樣會了,吃起東西來倒沒什麼事,你看看你家柳燕穿的什麼,你家那寶貝孫子穿的什麼,柳漁丫頭又穿的什麼。就你也好意思說這話,掠賣我是不信的,要說你見錢眼開把賣了我倒信,王氏那臉,是昨晚跟你撕打起來了吧。”
柳二每多說一句,陸承驍心中就更痛一分,柳漁說過家中不好,甚至以爛泥、蛭來形容,可他從來不知,的境已是這般艱難,才知竟不是這家人親生的,這所謂父親,是繼父。
那日山神廟里他問起柳漁小時候都玩些什麼,細數來的全是家務,當時心酸,卻遠不如此時來得心痛。
又有村人道:“欸,昨天你們家老大媳婦那個在縣里的哥是不是駕了輛騾車進咱們村?我看到一眼,打一個來回就走了吧,在你們家都沒呆到半盞茶時間,你說說,這是干什麼來的啊。”
豁,村里人的想象這一下全被展開了,倒是有個七八歲大的小子,說:“我昨天看到漁姐姐回來了呀,還沒到中午的時候,我看著進了村的。”
這一下子柳康笙那句在鎮上被掠賣哪里還站得住腳,柳二媳婦是個厲害的,平日里就是個無事都要攪三分的子,現下一聽,很快猜出了什麼,猛一下沖到柳家東屋,呯一聲把門撞開,把個趴在屋里窗底下瞧外邊的伍氏給逮了個正著。
“喲,瞧你平時熱鬧的,今天家里這麼熱鬧,怎不出來待客呢。”
“喲,大郎這是怎的了,怎麼還臥床了?”
柳康笙炸了,猛一下就沖進了東屋,把那婦人搡了出去:“闖我家屋子,柳二家的,你是想干什麼!”
“我瞧瞧熱鬧唄,看是不是有人干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心虛了起來。”
到這里,人人心里都有一個真相了,柳漁被賣了,還和柳家老大兩口子不了干系。
昨日陪著陸太太來的那婦人突然想起來:“哦,昨天,昨天也是近中午,我陪著我家親戚和陸家太太來過一趟,當時陸太太是想借著過來討碗水喝的由頭瞧一瞧漁兒丫頭的,可柳家當時門戶閉,是從里邊閂上的,怎麼敲也沒人應,我就奇怪了,從里邊閂上的,人自然在屋里啊,可就是沒人應聲,別不是那時候就把漁兒給綁了吧?”
說到這里自己都嚇了一跳,這不是個莽的,怕柳康笙找后賬說張胡吣,馬上一指昨天路過的那個柳家鄰居,“康旺,你來說說,昨天柳家是不是門從里邊閂著了,當時你說看到柳家三房和王氏柳燕出門了,去寶峰寺上香了,是吧?”
那人點頭替佐證:“是這麼回事。”
這下議論聲止都止不住了。
有人小聲道:“昨天柳家二房是不是一家大小都回林氏娘家去了?”
“是,說是給娘家爹祝壽,提前幾天去幫忙。”
村里人可不是傻子,相反,都是人哪,一時看向從東屋出來的柳康笙的目那一個微妙,誰不知道柳家三房就大房生了個帶把兒的啊,那寶哥兒簡直金疙瘩,柳康笙偏心眼都偏得沒邊了,林氏平時沒在外邊嚼這些舌,滿村就沒有不知道的。
這下子眾人把線一對,二房一家全支走了,三房、王氏、柳燕也全被打發了去寶峰寺,寶峰寺那麼遠,最也要歇一天,家里就只剩柳康笙和大房那兩口子,偏偏伍氏那個在縣里做賴子的哥還來了,呵。
柳二就嚷了出來:“柳康笙,合著你支開你們家所有人,幫著老大兩口子合著老大媳婦那個娘家兄弟賣了漁兒,發黑心財是吧,還掠賣,這是要把屎盆子再扣回柳漁那丫頭上唄,說見天往鎮上去招搖才招來的禍事,真有你的,看不出來啊,彎彎繞不。”
“這也太毒了。”
“不是親生的,也養了十五年,平日里作踐就算了,不是親生的大家伙也不好說什麼,把人給賣了就太狠了,漁丫頭那長相,別不是賣到什麼不好的地方吧?”
“都能黑下心賣人了,你能指賣到好地方去?你看就漁丫頭那長相,陸家都上門說親,陸家聘禮能?連這個都不貪,那貪的指定更大啊。”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嘀咕全落進了柳康笙和剛被揪出來的伍氏耳中,這兩個平日里在柳家第一等得意人,現在臉上只剩一片死白。
而那一字字一句句,也全砸在了陸承驍心上。
人心會痛到怎樣的地步呢,陸承驍不知這世間有什麼疼痛可以匹敵,有一瞬仿佛連呼吸都被絕掠奪,更有一種恨意直襲臆,他看著柳康笙,那一瞬竟生出了親手手刃了惡首的念頭。
可想到柳漁現在還不知落在哪里,所有的恨意就都強行了下去。
他行至柳康笙面前,冷漠地俯視著他:“賣柳漁,你不是圖財嗎?你可知我陸家給兒媳的聘禮是多?”
柳康笙被他眼中的冷漠蜇得一窒,村民的議論聲也都靜默了下來。
“去歲我二哥娶妻,聘銀是九十九兩。”陸承驍看著柳康笙,一字一句道:“柳漁昨天才失了蹤,人就是送出去也還要時間,你只要告訴我,人在哪,你們賣給了誰,只要順利把人追回,這聘金我一分不送來你們柳家。”
人群嘩然,九十九兩。
就連伍氏心里都痛得直。
九十九兩!九十九兩!早知道柳漁嫁個鎮上的兒郎就能得聘金九十九兩,以后還能長長久久榨,為什麼要貪圖八十兩去賣柳漁,還白白遭了那樣滔天的大禍。
伍氏悔,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悔得氣直往頭上沖,啪一下得一屁坐在了地上。
不由就看柳康笙,對九十九兩的貪婪明晃晃顯在了臉上。
只有公爹柳康笙知道昨晚那些是什麼人,知道柳漁被賣去了哪里。
柳康笙卻是強咽了涌上來的氣,咬死了牙道:“確實不知,可能是進村了,但絕對沒回家,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二兒媳是回娘家祝壽的,三兒媳去寶峰寺求子,一切不過是巧合。”
陸承驍卻不再聽他強扯遮布,而是徑直闊步闖了柳家東屋。
東屋床上,柳大郎把外面的靜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只要他賣柳漁的事一被坐實,他以后就是里的臭蟲,什麼名聲也沒了,現在別說嚎,就是痛死了也只敢咬著牙,吭哧都不敢吭哧一聲,更不敢發出丁點痛呼,怕被人知道他子孫被廢了,但凡走了丁點風聲,他也就不用再活了,沒臉活著。
所以就是心里把柳漁恨死,上痛死,他現在也是一聲也不敢吱,如果有地,恨不能躲進地里了才好。
陸承驍便是這時候到了柳大郎床前,如玉的年,卻是一臉森寒的戾氣:“是你賣的柳漁?”
柳大郎被他盯得骨悚然,只覺得骨頭里都冒寒氣,連連搖頭:“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陸承驍陡然扼住他嚨,指尖的力道一瞬加重,柳大郎很快翻起了白眼。
他想殺他,這人真的想殺了他。
柳大郎在那一瞬間無比清醒的意識到,這位陸三公子想要他的命。
后腳追進來的柳康笙和伍氏,一進門看到的就是柳大郎被陸承驍扼住嚨雙眼直翻白拼命掙扎的樣子,柳康笙幾乎是飛撲著過去的,卻連陸承驍的角都沒挨著就被一腳踹了出去,而伍氏看到柳康笙被踹飛,連撲過去的勇氣都沒有,只敢尖:“殺人了!”
陸承驍全不理會,只是手下又施了力道:“說是不說!”
柳大郎兩手扣著陸承驍手臂,拼命的想要點頭。
空氣終于了肺腑,他狼狽的大口著氣,在陸承驍指節微時如驚弓之鳥一般往后了: “我說,我說,柳漁不是我賣的,我半道上就被把捂的藥巾子反堵在我上了,我昏過去了,后邊出了什麼事我都不知道,全不知道。”
哦嗐,承認了!屋外的村民嘩然。“真是柳家老大賣了漁兒丫頭啊。”
柳大郎意識到說,忙描補:“不是賣,是送去富戶家做妾的,是送過好日子去,我什麼都不知道,是舅兄伍金安排的,我昏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伍金帶柳漁去哪了。”
陸承驍聽到妾字,腮角繃得死,雙拳握,強忍著問:“那伍金呢?”
柳大郎連連搖頭,也知道是上煞星了,這會子只想自保,全不顧伍金死活了,道:“你去縣里東凌巷東數第三號院找,伍金就住那里,原說好的也是把柳漁先送到他那里安置,等牙婆來領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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