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宴征正要拉門的手僵住,而后轉過來,面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神:“為了讓我放手,您編這樣的話?”
劉老爺子自嘲一笑:“哪里用得著我編,這原本是該帶進棺材里的。”
劉宴征面一寸寸冷了下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老爺子向著安宜縣方向拜了一拜:“夫人,老頭子我今日食言了,您泉下莫怪。”
劉老爺子這般作派,讓劉宴征一顆心直往下沉,下一刻,聽劉老爺子說道:“你和柳漁,你們的祖母本就是同一人,你爹和柳漁的爹和大伯,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這麼說你可懂了?”
“那日你祭拜的老夫人,就是你的親祖母。”
劉宴征活似被一記悶雷劈在頭上,劉老爺子口中的每一個字他都懂,也都聽得清,大腦卻嗡嗡的,下意識拒絕將那些字詞拼湊到一起。
“您在說什麼?”
劉老爺子嘆息,道:“你爹不是我和你祖母親生的,而是我們抱養的。”
話說到了這里,不說徹底了他是不會信的,劉老爺子索從頭說起。
“夫人第一任丈夫非是將軍,當年將軍還只是個小兵,夫人是將軍救回來的,那時夫人腹中已有一個孩子了,不知道遭過什麼,大部分時候都不開口說話,自然,也從來不提孩子的父親。”
“將軍收留了夫人,將安置在后方,夫人生產,產后卻只看了那孩子一眼,就不肯再看,讓將軍替那孩子找戶人家,送養。”
“你祖母與我婚,七年無子,正好也隨軍住在后方,那孩子就被送到了我們家。”
“這之后,夫人在邊境又留了兩年,這兩年,將軍常過去,幫著做一些重活計,夫人也不似一開始那般不肯說話,漸漸開始教將軍讀書識字,甚至是兵法。”
“將軍本就驍勇,有夫人點撥□□,漸漸升了上來。”
“第三年,夫人嫁給了將軍。”
劉宴征輕搖著頭,仍是不肯信。
劉老爺子嘆氣,道:“你父親時極聰慧,因胎里帶毒,自弱,識字后就自己學著看醫書,你祖母不能生育,年輕時不甘心,總是求醫問藥,他只憑藥渣,知道了非我們親生之事,后邊不聲,自己查出了自己世。”
“那之后他常常溜去躲著悄悄看夫人,看著將軍的長子出生,次子出生,唯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棄,只這些,都擋不住他對生母的孺慕,孺慕生母卻不敢說,因為覺得出來,夫人并不愿見到他,他短暫的一生,都在羨慕自己的兩個兄弟。”
“我見他如此,一次和將軍飲酒,側面打聽了一下,若有孫兒,會怎麼取名。”
“將軍那時說,希戰爭不再,盛世太平,海晏海清,所以如果有孫兒輩,長孫的名字應該是晏清。”
劉老爺子說到這里,看向劉宴征,道:“你現在懂了嗎?海晏河清,晏清,我不敢給你取晏字,只敢取了同音的宴,也算是對你爹的藉。”
連名字都有這般寓意在其中,已經由不得劉宴征不信了。
劉老爺子看著他,道:“知道這事的沒有幾個人了,但島上你陳叔爺還是知道幾分的,你若不信,回去只管私下去問,只是記得,這事你今日知道了,往后這一輩子,就給我扎扎實實爛在肚子里,我不知道夫人為何把你爹送了出來,但我很清楚,那怕是本不愿意提及的過往。”
劉宴征已經傻住了。
他和柳漁是兄妹?
劉老爺子也不催他,只等他慢慢消化這個事實,而后才道:“收手吧,把人送回來。”
劉宴征捂著心口,遲遲說不出話來。
未知多久,外面傳來一串腳步聲,有人敲門打斷了這份靜默。
陳五的聲音在外邊響了起來:“老爺子,外邊有一艘船往我們這邊來,船頭上站的人似乎是嚴四。”
劉宴征似乎才終于回過神來,心口急劇起伏幾次,終于轉頭,大步拉開了船艙門走了出去。
~
劉家的船順行,那艘船逆行,兩船已經越來越近,這一回看得更清楚,除了嚴四,旁邊還有柳晏清和另一個他并不認得的高大青年,而嚴四,哪里是站在船頭,他是被人綁著推到了船頭。
嚴四遠遠看到劉宴征,沮喪的低著頭,想著這回完了。
他也憋屈啊,本來一個時辰前就該離開袁州地界了,誰能知道袁州水域的界閘說封就封了,兵搜船,每一艘船都沒放過。
嚴四先還以為是查什麼要犯之類的,哪想到一群兵里還有柳晏清,兩相里一照面,直接被柳晏清拿下綁了。
回頭得領什麼罰啊。
~
楊存煦沒有嚴四的憂慮,他今兒幫著辦了樁大事,高興得很,遠遠看到陸承驍就招起了手,“承驍,這里!”
轉頭讓船工再快一些。
許是聽到了楊存煦和陸承驍打招呼的聲音,柳漁從船艙里行了出來。
著這邊船上,滿心滿眼只有一個陸承驍,四目相對,淚水就落了下來。
這一下把陸承驍心疼得夠嗆,船頭還未完全靠近,他已經縱躍了過去。
劉宴征怔怔瞧著這一幕,看著對著自己一戒備的人,燕投林一般扎進了陸承驍懷里。
這是他妹妹……這世界怎會荒誕至此?
眼睛微微刺痛,也漸漸模糊。
~
陸承驍幫柳漁抹了淚,才發現柳漁臉極蒼白,上幾乎沒什麼力氣,全靠倚著他支撐。
他面微變,問柳漁:“怎麼了?哪不舒服?”
柳晏清搖頭,“船上給的食不敢沾,兩天兩夜水米未進,我剛才給喝過點水了,一會兒上岸吃點東西應該就沒事。”
陸承驍心頭一痛,去拉柳漁的手,手到尖利的金屬,才發現手中一直還握著一支簪子,他心頭一跳,下一刻眼里現出戾氣來。
“借你弓箭一用。”
取了楊存煦手中弓箭,彎弓搭箭,一個轉,箭矢疾飛而出。
嚴四陳五眾人驚呼,劉宴征卻不閃不避。
箭矢,幾乎穿了左肩,劉宴征悶哼一聲,被那箭矢的力道帶得微微后退了半步,一雙眼卻仍只是看著柳漁。
第二支箭矢飛出,這一回陳五飛撲擋,把向劉宴征右肩的箭打落了下來,只是防住了第二支箭,沒能防住后邊的三箭齊發,劉宴征右肩到底也平衡了。
“承驍!”楊存煦變了臉,奪了陸承驍手中弓箭,皺眉道:“后邊的給我來。”
真在這大庭廣眾下弄出人命來,本收不了場。
陸承驍眼中戾氣難散,卻也清楚,律法之下,由不得他今日讓劉宴征濺當場,他冷眼看著劉宴征:“再有下次,咱們就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劉宴征自嘲的苦笑起來,他何曾怕什麼不死不休,他是連讓陸承驍不死不休的資格都沒有。
大船上,柳晏平看了劉老爺子一眼,道:“今日之事我會如實與家母說清,老爺子日后也不必說兩家是故,我們柳家要不起這樣的故,告辭!”
一行人已經躍回來時那艘船上,劉家大船上有劉老爺子在,本無人敢攔。
這邊一應事給了楊存煦和他手底下那一幫子兵,劉家要不得要幾層皮了。
陸承驍此時才又低頭看柳漁,面只是蒼白,只是握著簪子那只手仍舊握著,仿佛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舒展開。
他小心握住柳漁右手,把握著的手指一一輕輕展開,取出那枝已經被攥得已經微微變了形的簪子,揚手拋進了江中,這才順了順柳漁的脊背:“對不起,我來得太慢了。”
柳漁搖了搖頭,沖陸承驍綻出一個笑來:“一點也不慢。”
陸承驍很說,柳漁卻知道,他必是會盡最快的速度找到的,哪怕讓多一天、一個時辰、一刻的罪,也是不愿的。
柳晏平的船向陸承驍他們這艘船上靠過來,陸承驍先了過去,而后將手向柳漁。
“咱們回家。”
柳漁將手了過去,落在他掌心,由他握住。
這一托,便是一世。
可以永遠相信陸承驍。
作者有話說:
正文到這里就完了,明天還有一章番外,應該就全文完,將近八十萬字,我第一次寫得這麼長,不可思議,也非常謝你們的陪伴,等明天完結充錢給大家發紅包,明天的番外,大家一定記得留小腳印呀。謝在2022-08-11 21:49:07~2022-08-12 20:42: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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