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芫兒去外祖母家之前, 跟未婚夫說：“伺候，我沒有娘家，也沒有外家, 你還要娶我嗎？”

　未婚夫倒是覺得沒什麼。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就算不是恩夫妻, 也該是互相尊重的朋友，你去做你想的做的事就好了, 不用顧慮我。”

　他反而覺得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到颯爽的模樣。

　“你這般, 沒有什麼不好的。”

　此后經年, 蘇芫兒都記得他這句話。走到如今的地步, 無所謂嫁或者是不嫁，因為有了戶，有了戶籍, 的莊子鋪子不至于被人拿走，就不死。

　在決定開戶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不畏懼世人的看法了, 所以到時候別人怎麼看, 都無所謂。

　“我心里梗著一口氣, 這口氣讓我想問問全天下的母親，為什麼會讓兒去死，去守節, 為什麼明明知道前面是一條死路，還要著們，哄著們，推著們過去？”

　連夜騎著馬到了外祖母家。

　未婚夫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看著氣勢洶洶的進了大門，他就坐在宅子門前不遠等。

　蘇芫兒確實帶著氣進去的，去的時候，外祖一家正在吃晚膳——趕了一天的路，天也黑了。

　外祖母見了來，還很高興，道：“你怎麼來了？可用過晚膳了？”

　蘇芫兒冷眼看過去，“外祖母，外孫就要出嫁了，此番前來，是想問你三句話。”

　的外祖母姓王，聽聞說這句話，王老夫人一張臉頓時也冷下去，“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麼了。”

　蘇芫兒毫沒有搖也沒有說其他，只問：“當年，你最后一次來我家，跟我母親到底說了什麼？”

　“這是我問你的第一句話。”

　王老夫人大怒，“你從哪里聽了些七八糟的東西，敢跑來質問我。”

　此時屋子里面還有王家的其他人在，眾人連忙勸，“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外祖母畢竟年事已高，可不了這個刺激。”

　蘇芫兒見他們慢慢的走進，突然拔出手里的一把匕首，“第一句話你不回我，那我問你第二句話。”

　慢慢的走向王老夫人，神奇冷靜，“我問你，我母親是不是你死的？”

　王老夫人被得步步后退，其他人也不敢上來奪刀，而且，聽見蘇芫兒這話，眾人心中都起了心思。

　如今，江南的風氣已經跟十多年前全然不同，當年還說守節，如今卻是鼓勵再嫁，當年的一套在如今已經說不過去了。

　王家年輕的媳婦和姑娘們面面相覷，實在是不能想像，王家眉目慈祥的老夫人曾經竟然死過自己的兒。

　王家大老爺皺眉，看看蘇芫兒，再看看自己的母親，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妹妹當年是死的蹊蹺，但是母親說是思念亡夫，他也沒有懷疑。

　畢竟妹妹跟妹夫也算是青梅竹馬，妹夫死后，妹妹確實是傷心了很久。

　可今天蘇芫兒跑過來，也不會莫名其妙的說這些話。

　他遲疑的問：“母親，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老夫人臉慘白，心知自己今日已經被懷疑上了。

　強撐著道：“你聽這個小王八羔子說！”

　蘇芫兒依舊無視的憤怒，只問，“外祖母，如今我只問你第三句話，這麼多年，你睡得可還安穩？我母親可曾過你的夢，問你一句，為母親，為什麼能著去走死路？ ”

　恨恨的道：“外祖母，你死了自己的兒，卻好生生生的活在這個世上，是不是還想著，我母親是你生的，的命是你給的，你想讓干什麼，就做什麼？”

　呸了一句，“外祖母，舉頭三尺有神靈，你看著吧，我母親就要來找你了，要問問你，問問你們王家，也要去蘇家問問，為什麼要死。”

　這話實在是太過于驚悚，王老夫人都白了起來，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了，只能一個勁的支支吾吾，“你母親，你母親……”

　蘇芫兒：“外祖母，您看不見嗎？我母親正站在你后，的手里拿著繩子，沖著你的脖子繞。”

　有那麼一瞬間，王老夫人覺得自己要死了。蘇芫兒卻不再多說，從玩老夫人剛剛的眼神之中，已經明白了當年就是去死的母親。

　走出來，看見不遠的未婚夫，道：“我還想做一件事。”

　要去狀告蘇家和王家違抗圣命，死了母親。

　未婚夫微微詫異，“這又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你想去做，那就做。”

　蘇芫兒便道：“這事，藏在我的心里面已經很多年了，憋著這口氣，如今提到了心眼上，我不撒出來，怕是要死去。”

　“一鼓作氣，這回這算是天塌地裂，我也愿意。”

　未婚夫就陪著去敲登聞鼓。在去敲登聞鼓之前，依舊去見了一趟王老夫人。

　已經病了，見了來，還有些恐懼，王家老爺對的心很是復雜，道：“你又來做什麼？”

　蘇芫兒道：“我來告訴外祖母，我母親這麼多年都沒有轉世投胎，就因為自己的母親不愿意放過，如今，我就要敲登聞鼓，要把母親的死昭告天下，外祖母，你的兒，可能是最后一次有機會原諒你，愿意去投胎轉世，你自己思量吧。”

　王家老夫人痛哭流涕，王家老爺大驚，“不可！就算是母親當初妹妹，如今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怎麼能再抖出來？你抖出來之后，你的表姐妹，表兄弟們，還能不能婚了？”

　蘇芫兒冷笑，“如今你想這個了，當初你怎麼不想想，我母親也是你的親妹妹，一個娘胎里面出來的，死的時候心里是怎麼想的。”

　森森笑了笑，“ 舅舅，我母親就站在你旁邊，你說這種話，可不高興。”

　王家老爺心里大概能明白蘇芫兒在說謊，但他依舊是害怕。

　等到蘇芫兒真的敲登聞鼓的那天，王老夫人還是出現在了府衙里。

　“當時，我兒寫了信，讓我接回去，我沒應，寫信回，讓這輩子就安安心心的呆在蘇家，不要想太多。”

　“這時，我又收到了蘇老夫人送來的信，跟我說，我兒不守婦道，竟然想要嫁人，我心里覺得沒面子，便親自上門去打探。”

　這時，蘇老夫人就嚷嚷了起來，“本來就是，我兒子才死了多久，想著要和離去嫁別的漢子，這不是□□是什麼？”

　蘇芫兒手握，正要罵幾句，就聽見王老夫人哭著大聲道：“不是！沒有！我兒本沒有想著再嫁，只是不愿意帶著芫兒再生活在蘇家，說你們蘇家簡直就是一個吃人的地方，活在你們家，渾都不氣。”

　“嫁了過去，沒有辦法，事已然如此，可是的兒不能再留在蘇家。”

　“哭著求我，求我讓帶著芫兒和離，之前就想帶著芫兒走，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如今，朝廷都下令廢除守節了，更要為了芫兒的以后，為了芫兒不像那樣被桎梏，所以要帶著離開。”

　蘇芫兒愣在當地，手腳冰涼，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將當年的事想到了極壞的地步，可是真相遠比想的更加淋淋。

　王老夫人錘著自己的口，哭道：“那麼求我，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自己家里出一個和離的兒，就求我帶著芫兒走，留下就行，我，我沒有答應。”

　“我不僅沒有答應，我還辱，為一個母親，我辱了自己的兒，讓對這個世上喪失了最后的信念。”

　“當時，我去之前，蘇家老夫人跟我說，朝廷說廢除守節，可江南之地盛行多年，怎麼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廢除的，大家正戰戰兢兢，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如就讓蘇王兩家帶個頭，讓我的兒殉夫而去，這樣一來，就討好了那些支持守節的人，對外宣稱是想念亡夫去的，也不怕朝廷追究。”

　“我當時豬油蒙了心，大兒的前程正好在別人手里著，便跟說了殉夫的事，可能是徹底沒了希，并沒有反駁，只答應下來。”

　“我對不起——離去之前，給我的大兒寫了一封信，請代為照顧芫兒，但那封信差錯到了我的手里，我扣了下來，燒掉了。”

　蘇芫兒越聽手腳越冰涼，王老夫人說出來的東西實在是讓人聞之變，蘇芫兒深深的吸一口氣，卻又吐不出來，只能越來越憋悶。

　世間真相最是讓人痛苦。眾人沒有想到，當年竟然還有這麼一樁事在里面。

　從這日起，蘇家和王家的名聲徹底壞了，蘇老夫人和王老夫人很快去世，蘇芫兒的婆母雖然不滿這番作為，但婚約是早就定下的，而且蘇芫兒這事鬧得很大，聽聞京都的貴人們都知道了，如果此時退婚，未免被人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