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曉,顧筠翻了個,一夜沒睡,腦子昏昏漲漲的。
大紅喜燭還沒燃盡,時不時能聽見燭心噼里啪啦開的聲音。
紅的紗帳,紅的被子,屏風墻上著大紅喜字,案幾上擺著桂圓蓮子花生搭的小山,這是的房花燭夜,可顧筠一點喜意都沒有。
新婚之夜,新郎出去喝酒徹夜不歸,一個人丟在喜房,出去尋人的小廝還沒回來,估計找不到人了。
雖然早知自己嫁的是什麼人,可還是忍不住傷心難過,這是房花燭夜,哪個子不盼著嫁人,哪個子不盼著同夫君琴瑟和鳴。
顧筠懷疑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是平侯府庶,嫁過來算是高嫁,可自小琴棋書畫樣樣通,工管家哪樣不是家里姐妹中拔尖的,除了庶這層份,與裴殊比究竟差了什麼。
就嫁給這麼一個不學無,不識大,連新婚之夜都跑出去喝酒的紈绔子弟。
經營著好幾年的名聲,就盼著嫁個好人家,嫁給裴殊,不圖裴殊對好,可最起碼的面和敬重該有吧。
一會兒就該起床給國公府長輩敬茶了,裴殊人在哪兒還不知道,再想想三日后回門若是也這樣,那才是丟臉丟到家了。
顧筠翻了個,事已至此,傷心難過也沒用。
顧筠坐起來,喊清韻綠勺進來,這兩個是的陪嫁丫鬟,自小跟一起長大,不管裴殊回不回來,都得去敬茶。
裴家的長輩也知道裴殊是個什麼人,總之這回是他們理虧,既然理虧,才不白吃這個悶虧。
清韻綠勺正要推門進來伺候顧筠梳洗,澄心院的大丫鬟春玉訕訕道:“清韻姑娘,夫人可用奴婢伺候?”
在外頭等了一夜,還沒世子的消息,一會兒就該去敬茶了。
清韻冷冷道:“夫人只喚了我們進去,春玉姑姑還是在這兒等世子爺吧,萬一世子爺一酒氣回來,沒個伺候的人怎麼。”
春玉笑得更干了,不好再說什麼,側過,看著清韻綠勺端著銅盆熱水進去。
門闔上,春玉轉嘆了口氣,讓檐下一眾小丫鬟該干啥干啥去。
“小廚房備好飯,熱茶溫水,去前門側門守著,要是世子回來先告訴我。”春玉一雙眉都要皺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春玉姑姑,世子常去的酒館賭坊都找了,還是沒有。”
春玉子了,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原以為世子只是玩,這麼一看本就是分不清輕重,這要是連累們被夫人厭惡……
“這可如何是好。”
*
不僅顧筠一夜沒睡,英國公這一夜也沒睡。
他了眉心,外頭蒙蒙亮,再等下去太都該出來了,他喊門外的小廝,“人還沒找到?”
很快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公爺,還沒消息……”
英國公口起伏,雙目瞪得跟銅鈴一樣,手指著門口罵道:“這個逆子!”
話音剛落,一雙纖纖玉手就上他口,徐氏靠了過來,一邊給他順氣一邊道:“公爺消消氣,為這麼點事氣壞可不值當的。”
英國公:“這麼點事,他多大人了?平日胡作非為也就算了,昨兒是什麼日子,他親,大喜的日子!”
他儼然是氣急了,“再照這麼下去,這個世子他別當了!”
徐氏跟著嘆了口氣,“公爺在氣頭上,妾勸什麼您都聽不進去,只是世子平日玩,邊又沒個勸著的,親之后自然就好了,您別因為一時氣惱,傷了父子分。”
英國公著氣,眼睛看著床帳,“……我是管不了,就盼著他媳婦能治治他。”
躺了一晚上,再躺下去也沒什麼結果,英國公起下床,徐氏跟著下來,要服侍他穿,英國公擺了擺手,“你躺著。”
看著英國公快要穿好服,徐氏倚靠在床上,言又止,英國公皺了皺眉,“怎麼了?”
“公爺,是不是妾做的不夠好,所以世子才……妾記得姐姐在時,世子很上進。”
“與你無關,是他不思進取頑劣不堪。”說完,英國公頂著晨出門了。
徐氏著門口,不一會兒,嬤嬤就進來了。
徐嬤嬤附在耳邊說:“世子在城南巷子胡同里,一般人尋不到,喝多了,不到中午是醒不過來的。”
那徐氏就放心了,“澄心院那邊可有靜?”
“有人去尋,但是還沒找到人,這一晚,夫人肯定會銘記于心,只是,老奴怕夫人跟您作對。”徐嬤嬤就是不太明白,既然裴殊已經失了國公的心,世子之位丟了是早晚的事,何必多此一舉給他娶平侯府的兒。
娶個平庸的也就罷了,顧筠顯然不是。
一個奴才就聽過不,什麼去賽詩會拿頭名,去城外布施,還救過安王妃,一個庶,能把嫡妹一頭,怎麼可能是省油的燈。
徐氏道:“這你就不懂了,這些年裴殊頑劣不堪,公爺上不說,心里也會疑心是我有意放縱,若隨意定門親事,公爺那里說不過去。世家嫡誰愿意嫁給他,挑來挑去只有顧筠了。
顧筠的子未嘗不好,新婚之夜,夫君徹夜不歸,夫妻離心,要強怎麼會把這口氣咽下,日后裴殊失了世子之位……”
徐氏笑了笑,“嫁進來想著做世子夫人,到時對裴殊定有怨氣。”
徐嬤嬤恍然大悟,徐氏輕飄飄瞧了一眼,道:“不管他們能不能做夫妻,顧筠都不會輕易放過裴殊,至于會不會對付我,才多大,我吃過的鹽都比吃的米多。”
一個小姑娘,還不至于放在心上。
所以說,顧筠就算不好惹,罪的也是裴殊。
徐嬤嬤憨笑兩聲,“還是夫人思慮周全。”
“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繼室難為,我又是妾扶上來的,靖兒讀書用功,什麼都不差,若是裴殊德才配位,我能說什麼,怪只能怪他自己不爭氣,且等著吧,公爺真以為了親就能收心呢,再失一次離裴殊世子被廢也不遠了。”
徐氏起穿,一會兒敬茶,裴殊回不來,還要好好安顧筠幾句呢,“把我那箱底的鐲子拿出來。”
平日舍不得帶,連兒媳都沒給,送給顧筠雖不舍得,但也算用到刀刃上。
*
四月份,晨起霧氣蒙蒙,特別冷,裴殊從草木灰堆里爬起來,腦袋還暈乎乎的。
周圍是一片灰墻,墻角堆著灶灰和爛菜葉子,還有棵樹,樹上有幾只飛鳥在跳腳。
他怎麼在這兒。
他記得他熬夜在實驗室記錄數據,忽然心臟絞痛,臨死前還聽見有人喊救護車。
他了太,他腦袋里有很多不屬于他的記憶,七八糟的,喝酒賭錢聽曲看戲,花幾千兩買只金貴的蛐蛐,他兄長考取功名,用看廢的眼神看他,以及昨晚新婚之夜,他挑了蓋頭就出去和賓客喝酒,酒過三巡還不過癮,不知道誰說了句繼續喝,幾個人推推搡搡就出門了。
喝完之后扶著墻往外走,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倒在了巷口的垃圾堆里。
裴殊坐在地上懵了一會兒,才弄明白,原是英國公府世子,時母親病逝,父親抬了姨娘徐氏做繼室,他心里不滿,三天兩頭鬧一回,到后來私塾也不去了,招貓逗狗,貓憎狗嫌,連八歲的孩子都不如。
到了娶親的年紀,沒姑娘愿意嫁給他,繼母給挑了平侯府的庶顧筠。
這算是徐氏這麼多年辦的唯一一件人事。
顧筠雖是庶,卻頂頂漂亮,名聲也好,嫁給他可以說是鮮花在牛糞上。
可是原不以為意,還是該玩玩,他以為顧筠是徐氏的人,自然不放在心上,掀了蓋頭就去喝酒,以至于不知誰說了句咱們出去喝,原也沒反駁。
因為喝得太多,還丟了小命。
裴殊嘆了口氣,他從小讀書厲害,接連跳級,二十三歲讀完博士,直接進了研究所,就開始沒日沒夜的研究,最后過勞而死。
差錯來到這個時代,還多了個媳婦。
原境艱難,但好歹是個世子,他只要不賭錢喝酒,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就行,再加上生前的研究,日子總不會太差。
裴殊拍了拍臉,他從沒想過結婚的事,昨晚拜堂的雖不是他,可占了人家的子,顧筠就是他的妻子。
他不太了解這個朝代,但也知道古代對子是多麼苛刻,可以培養,他接現代的教育,只認可一夫一妻制。
本來他們這種科研工作者私人時間就,他以后若是結婚,估計也是相親,顧筠是他妻子,應該好好對人家。
至于是個紈绔,大字不識,沒人看得起他……反正他也不在乎這種虛名,別人怎麼看他怎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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