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歧自然答:
“怎麼會。”
然后他轉過頭就沖后的方應許使了個眼,方應許也瞬間心領神會,給小廝塞了兩塊靈石,連傳話也謹慎地用了一個隔聲咒,只有那小廝能聽見:
“待會兒無論選中了什麼獎品,都給我換你們店里最好的獎品,差價我自會付給你,懂嗎?”
沈黛毫不知兩人背后的易,格外嚴肅地在滿墻絹袋里挑選,甚至還當場給自己卜了一卦,終于從中挑了一個序號最吉利的福袋。
小廝上前打開袋子,對著紙條上的字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哎呀,這位仙君!您一下就到了本店最珍貴的獎品!寶華琉璃釵一,價值五百靈石!恭喜仙君,賀喜仙君!”
說完小廝就端著一臉職業微笑,將手里的紙條團一團藏在了后。
謝無歧與方應許頓時放心地長舒一口氣。
倒是沈黛,被這小廝的話嚇了一大跳。
長這麼大,就從來沒到過什麼獎,就連在現世的時候玩卡手游,個十連都只能到保底,還是最差的那種!
所以這小廝說完,第一反應就要上前:
“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幫你仔細看看……”
這怎麼可能?這破命,怎麼可能到什麼最好的獎?
謝無歧和方應許見狀立刻一個箭步上前,一人一邊架住了沈黛。
方應許:“這有什麼好看的,人家說是最好的,就是最好看,難不還騙你嗎?”
沈黛還是不信:“可是……”
“別可是了,你,還不去把獎品拿上來?我們還急著回去,莫要耽誤我們時間。”
小廝機靈地應聲離開,并轉頭就銷毀了那張沈黛原本到的紙條。
還心有余悸地慨一聲:
“這小仙君,手氣可真有點準得可怕。”
因為上面赫然寫著神兵閣里最便宜的獎品——
月宮玉蟾蜍,一對。
*
為了讓第一次來閬風巔的沈黛認認路,蘭越一行人并未乘鶴劍上山,而是在山下坊市逛了一整天,吃了些玄洲的特菜肴,才悠閑地一路步行上山。
蘭越的那只靈寵仙鶴也搖搖晃晃跟在后面,時而走走,時而撲騰一會兒。
路上,沈黛頭上那只寶華琉璃釵莫名吸引了仙鶴的目,大約和逗貓棒是一個原理,總之沈黛被看得頭頂發涼,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抱頭,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這只仙鶴叨叨腦袋。
剛才可看見了,在山下集市的時候,這仙鶴還跑去和大鵝打架。
一只鶴打贏了十幾只大鵝,這是多麼可怕的戰斗力啊!
“不必擔心,這仙鶴通靈,一貫不叨孩子,更何況你跟著師尊騎了好幾次,它已知道你是師尊的人,更不會欺負你了。”
沈黛倒也不完全是怕他叨腦袋。
“但它總盯著我的發釵。”沈黛說得還有點委屈,“要是它叨走我的發釵,你梳了這麼久的頭發也會散的。”
謝無歧一愣,旋即腔里傳來他幾聲悶笑:
“散了便散了,我再梳就是,日后你天天都住閬風巔上,梳個頭又不是什麼難事。”
沈黛有些好奇:
“二師兄,你怎麼會梳孩子的頭發啊?”
說來慚愧,雖然算是個孩子,但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梳不來什麼復雜發型。
讓一拳砸爛十塊大青石板信手拈來,讓梳頭兩分鐘就能把一頭順長發打死結,然后收獲想要一剪刀把頭發全剪了的暴躁心。
“我沒和你說過嗎?”謝無歧慢悠悠走在前面,雙手扣在腦后,語調尋常地說,“一個男人要想學到這種孩家的手藝,那只可能是在秦樓楚館里學到的了。”
謝無歧說了一半,故意頓了頓,想瞧瞧沈黛會有什麼反應。
半響見沒靜,還以為是年紀小,又未經世事,大約不懂什麼秦樓楚館。
謝無歧便不打算再逗,剛要繼續往下解釋,便見沈黛拍了拍他肩膀,一臉鄭重地說:
“二師兄,你年紀輕輕,還是要注意啊。”
謝無歧:“……”
前面的方應許毫不留地笑出了聲。
笑完了才反應過來,蹙眉盯著沈黛質問:
“等等,你這小小年紀,從哪兒知道這些東西的?”
沈黛瞪大了眼:
“二、二師兄也是小小年紀,他還能去秦樓楚館呢!”
“他是小時候去秦樓楚館當小廝給人家跑干雜活的,人手不夠他還得頂上給那些姑娘們梳頭,梳不好飯都沒得吃,你以為他是去花天酒地的?”
……原、原來如此。
沈黛萬萬想不到,生了一副紈绔模樣的謝無歧還有這樣曲折經歷。
發現自己誤會了,但沈黛還是忍不住小聲替自己辯駁一句:
“不能怪我多想,主要是二師兄本來就……”
謝無歧角勾起,追問:
“本來就怎樣?”
“就長了一張會左擁右抱的臉。”
沈黛理直氣壯。
謝無歧:“……”
山路崎嶇難行,但對于修士而言倒也并不算難走,幾人閑聊間便已至山門外。
這一路多竹林松柏,閬風巔山門就在這碧掩映之后,走完長階最后一級,展現在沈黛面前的——
是一個破破爛爛仿佛百年未曾修繕的朽木山門。
“師妹——!”
沈黛還未來得及對這山門發表意見,便聽前方響起一個讓人十分抗拒的悉聲音。
是陸嬰。
“他怎麼會在這兒?”
沈黛有些訝異,蘭越說他得好幾天都下不了床,怎麼現在就能出現在這里了?
蘭越自然沒有放水,是陸嬰為了立刻來閬風巔接沈黛回去,吃了一大堆療傷的上品丹藥,又去求著停云宮的南華真人為他療傷,傷剛剛好了兩三分,能下地走了,便立刻帶著人來到閬風巔。
正不知如何,便見沈黛一行人從山下步行上來。
“誰是你師妹?滾遠點啊。”
方應許頭一個拔劍,毫不客氣地開始痛罵陸嬰。
“你是不是有病?這都半死不活了竟還要跟來閬風巔惡心人,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陸嬰能站在這里已是不易,本沒力氣與旁人爭辯,只對沈黛道:
“我都知道了,師妹,那個宋月桃不是什麼好人,你猜得沒錯,才是與魔修勾結的,會害了我們所有人,我、我……”
他不敢隨意在這里自己已經重生一次的事,只能盡全力解釋。
“從前,是我被蒙蔽,的戲著實演得太好,將我們所有人都騙了過去,現在我相信你說不是好人的話了,真的,師妹,你跟我回純陵吧,以前是我誤信人,我不知道……”
沈黛也不明白他為何一夜之間仿佛變了個人。
這還是他第一次,近乎是低聲下氣、用懇求般的語氣和說話,甚至能從陸嬰那雙急切的眼中看到幾分難堪。
陸嬰生來便是修仙名門,是錦玉食的小爺,八歲便拜純陵門下,了衡虛長老的親傳弟子。
從來是被人簇擁的天之驕子,何時有過這樣低聲下氣的時候?
但沈黛一點兒也沒覺得寵若驚。
“我知道了,不用你相信,這些事,我會有我自己的理。”
前世修真界大是在十年后,想要挽回并不是來不及,沈黛已經打算順著太瑯城魔修的事暗中調查下去。
有了更有說服力的線索,才能和重霄君說出未來魔修將殺回修真界,并屠戮整個修真界的事。
現在只有一張,是沒辦法讓大家相信的,這些心中都有謀劃。
陸嬰一愣,他以為自己與宋月桃劃清界限,沈黛多會在意他一些,卻不想沈黛本毫無波,他頓時有些慌了神。
衡虛仙尊和江臨淵是絕不會相信宋月桃是這件事的,這一點他已經證實了。
現在唯一會相信他,與他站在一起的唯有本就憎恨宋月桃的沈黛。
“等等!”陸嬰又攔住沈黛去路,“我知道,我知道我從前因為宋月桃的挑撥,誤會了你,對你做了許多……不太好的事,可你相信我,我現在已經知道宋月桃就是個蛇蝎心腸的人!我絕不會再向著一分!”
“師妹,跟我回純陵吧,你看這閬風巔不過是破落門第,哪里有純陵十三宗的半點氣派,若你跟我回純陵,我向你保證,那些在背后議論你,說你壞話的弟子,我會替你罰,那些你不愿做的事,我會幫你做,從前我如何待宋月桃,更會加倍的補償你,師妹——”
陸嬰眼眶通紅。
他看著眼前的沈黛,腦海中便不自覺地浮現出前世他死后時的畫面。
挨了宋月桃那一劍后,他雖死,魂魄卻還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