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藍的琉璃瓦, 在頭頂碩大夜明珠的照耀下顯出一種朦朧的神圣芒。
明知這不過是仙靈石化作的虛幻倒影,真正的蒼暉宮早已湮滅在時間長河之中,但當沈黛站在這里時, 還是覺到了一令不自覺肅然屏息的莊重威。
天元殿。
蒼暉宮主殿,也是如今儲藏戰神應龍本命靈劍之。
上古時期, 所向披靡的戰神應龍正是手持這把天元劍, 畫地江、開辟龍門、誅殺妖邪, 這把天元劍與戰神應龍幾乎一樣威名赫赫。
沈黛站在天元殿上, 回頭了一眼后被海草覆的蒼暉宮。
百丈高的海草迷陣烏、靜悄悄地, 所有的波瀾都被藏匿了起來。
沈黛直覺不太想一個人進天元殿,踟躇著,想著究竟是再等等, 看會不會有其他人來, 還是真的就一個人闖進去, 但天元殿中的劍靈卻沒給這樣的機會。
毫無征兆的, 沈黛被一道如綾羅般的白纏住腰, 那道靈力幾乎沒給任何反應的機會, 就將整個人從天元殿外拖了進去。
本以為會摔到什麼堅石面,然而等沈黛以靈力滯空, 定睛一看, 卻對上了一雙十歲的小男孩的眼眸。
天元殿上鎏金寶座嵌滿奇珍異寶, 奢華非常,然而這小男孩卻不坐寶座, 而是坐在寶座前的臺階上, 好似守著這方寶座一樣。
穿著一銀白滾金邊錦袍的小男孩張開雙臂,纏白一收,穩穩地將沈黛接了個公主抱。
沈黛:?
“……主人。”小男孩盯著看了許久, 忽而淚眼漣漣,稚氣生生道,“您說您轉世就算了,怎麼還,還轉世個人了?”
沈黛:???
什麼東西???
“我不是你主人的轉世。”沈黛從他懷中躍起,在臺階下方站定,“我沈黛,是十洲三島而來的修士,此番前來,是取我的本命靈劍。”
小男孩大驚:
“取什麼本命靈劍!?主人,您不要我了嗎?我我我不是嫌棄你是孩子啊,您什麼樣子都是天元的主人!天元在此守候您千年,就是為了等到主人的轉世,再帶我征戰四方——”
他從臺階上跑下來,要往沈黛的懷里鉆。
雖然主人變孩子好像有點陌生,不過上的味道卻很好聞,香香甜甜的,還夾雜著幾分令他十分悉的味道。
沈黛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他的腦袋,十歲孩模樣的天元被摁住腦袋,兩只手自然再也不到沈黛。
雖然他只要一個念頭就能掙,但既然主人不希他靠近,他便只好待在原地,不敢再靠近。
覺得十分莫名其妙的沈黛嘆息一聲,著天元自下而上的那雙水汪汪的葡萄眼有些無奈,雖然知道這個天元殿不會尋常,可是怎麼也不會料到是這樣的不尋常。
“我真的不是你的主人。”沈黛再度強調。
天元不信:“您是主人的轉世,沒有主人的記憶,你怎麼能確定你不是?”
沈黛沉默半響,認真回答:“我只是覺得,我不管怎麼轉世,都應該是個孩子。”
當然,這話要是讓謝無歧聽了,指定會嗤笑一聲,笑沈黛對自己的認知還是不夠清晰。
就的鑒婊能力,若有人說前世是個男子,謝無歧不說全信,那至也能信個□□分,畢竟如果前世不是男子,真是很難解釋沈黛這遲鈍的木頭腦袋。
天元別的不知道,但也眼神也格外篤定:
“可如果你不是主人,怎麼解釋你上的氣息?”
沈黛一怔:“氣息?”
“對啊。”天元靈巧地避開沈黛那只手,鉆進懷里猛吸幾口,“香香甜甜的……哦不是這個味道,是你骨頭里散發的味道,你天生仙骨,可知仙骨從何而來?”
沈黛被他問得有些迷茫。
的確,好像確實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天生仙骨,這東西就是與生俱來,和有些人劍骨天一樣,是一種天賦。
……還會有什麼來歷嗎?
“仙骨可和那些不同。”
仿佛是看穿了沈黛的想法,像一只小狗狗一樣到聞的天元眨眨眼道:
“劍骨易得,仙骨難,凡人要麼靠修行大道仙,要麼靠積攢功德封神,更有兩者兼得者——”
天元的手繞到沈黛背后,了的脊骨。
“你的仙骨,正是天上地下無雙戰神,溟涬海蒼暉宮龍神之主——戰神應龍,庚辰的龍骨。”
天元用稚氣的嗓音,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非常恐怖的話。
這個傳出去能令十洲修真界撼的消息驟然砸在沈黛頭頂,將砸得腦子一片空白,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怎麼會有戰神應龍的龍骨。
可天元劍劍靈是戰神應龍之劍,他不可能會認錯。
沈黛又不期然地,回想起了許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
當年,鐘山燭龍江,為衡虛仙尊求藥,那燭龍江防重重,哪怕元嬰期修士都不得其法,但卻不知為何輕輕松松地闖了進去。
雖然在其中負傷慘烈,但燭龍江乃上古應龍一族的陵墓,守護其中的兇兇惡嗜且沒有靈識,能活著出來已經實屬命大。
……原來之所以能活著進去活著出來,都是因為,本就負應龍龍骨?
天元看著發愣的沈黛,眨眨眼,仔細端詳的容貌。
雖然他也覺得主人變孩子這事有點驚悚,但他回憶了一下方才的手,還有鼻尖香香甜甜的味道,又忽然覺得主人是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沒了從前那冰冷戾氣,香香的,好像也是一種別樣的覺?
天元想了想,又了一下沈黛的背。
沒有堅的龍鱗,是的。
孩子就孩子吧,他天元劍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只需要適應一段時間——
天元在腦中將那個龍章姿的戰神應龍形象劃掉。
腦海中浮現背脊筆直,在海草迷陣中揮劍殺敵的凜然姿態。
嗯,也還是有主人當年風范的。
沈黛還在努力消化突如其來的變故,天元趁發呆,也一邊正努力適應主人的新軀殼,一邊臉頰。
只是剛到一下,忽然耳邊一陣破空聲劃過。
天元正做出應對,但仿佛來自脈深的制,令他一時間做不出任何反應,只能呆愣愣地定在原地,任由那柄長劍削過他耳邊,割破他幾頭發——
“天元劍,劍靈?”
一路風塵仆仆,嗓音里也染了幾分凌的換氣聲。
長劍重歸玄箭袖的年手中,他持劍而立,著躲在沈黛后的影,猶帶笑意的語調里夾雜著幾分殺氣騰騰的咬牙切齒。
“再不松手,待會兒我就把你劍砍一截、一截、一截的廢鐵,然后拿去打鐵鍋,燒菜做飯,如何?”
謝無歧說了三遍“一截”,可憐的天元就抖了三次。
劍靈的腦袋瓜怎麼也想不通,明明就是聞著味道找到沈黛的,為什麼,竟然眼前這個更像他的主人?
一個有主人的骨,一個有主人的魂?
難不還有兩個主人?
天元覺得這有些超綱,這不是他一個劍靈該思考的復雜問題。
他后退幾步,不敢再沈黛一下,但依然躲在沈黛的影范圍,雖然他覺得沈黛的修為并沒有眼前這個疑似他真正主人的人高,但他直覺覺得躲在這里是安全的。
謝無歧暫時沒空管天元劍,方才他劈開海草迷陣,順著沈黛那條路而來,一路上都是些嗜重殺的仙,也不知沈黛有沒有傷。
“黛黛——”
他三步并做兩步上了臺階,將背對他的沈黛扶正,上下仔細查看,見雖有傷口,并沒有傷筋骨,這才稍微松了口氣,卻也還是立刻從乾坤袋中取療傷品給理傷口。
沈黛這才回過神來,緩緩抬眸看向突然出現在這里的謝無歧。
“二師兄?”
“在呢。”
他垂眸執起皮開綻的手臂,對于修而言,這算不得什麼,就算放著不管,過個幾天也會自行痊愈。
但他看不得傷,破皮都看不得。
忽然又覺得沈黛這神思不定的模樣有些古怪,謝無歧銳利視線如鋼刀刮過一旁的天元。
“你對做了什麼?”
天元一愣,下意識把腦子搖得像撥浪鼓,完全看不出他平日里在這溟涬海稱王稱霸的模樣。
他看上去又乖又慫,仿佛真是個普通的十歲小孩。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以為——”
“他做了。”沈黛開口。
天元瞳孔地震,百口莫辯地一連后退好幾步。
他做什麼了?沒有啊?就是聞了聞,了,別的他什麼都沒做呢!
謝無歧瞇起眼睛,眸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