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頓時僵住。
其實從看過《博古靈錄》后也有這樣的猜測,不過不敢對任何人說,哪怕是重霄君。
如果要說,便會謝無歧是歸墟君,曾洗十洲修真界的事,信任謝無歧,也會隨時隨地監控他,不會讓他重蹈覆轍,但不認為旁人也會這樣想。
然而盡管沈黛閉口不談,重霄君也能很輕易從的臉上看出答案。
“我相信你,那些重要的信息,不能說的,或許有你的苦衷,能說的,你會告訴我,就像我的——”
重霄君說到最后,言語間已漸漸褪去他為仙門魁首的威嚴。
與沈黛對話的,只是一個父親。
“我不讓你跟去北宗魔域,其實也有我的私心,伽嵐君與修真界有海深仇,此人險狡詐,非坦君子,又善控人心,阿應與我仍有芥,我擔心他被伽嵐君利用,所以希你能替我看顧一二。”
重霄君鮮有這樣利己之時。
他久居修真界之巔,每日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檢查十洲修真界的防護結界是否有異樣,理無數紛至迭來的事務。
能分給這個兒子的時間,太太。
父子二人又是如
出一轍的不善坦白心意,年復一年,積怨更深,非三言兩語就能和好,就連蘭越在中間調和數次也未能功。
“重霄君客氣了。”
沈黛正道:
“大師兄曾在我微末之時出手幫我,如果大師兄有危險,不用您特意同我說,就算豁出命不要,我也會保護好大師兄的。”
重霄君深深看著眼前這眸篤定的,定了半響,忽然道:
“可惜。”
沈黛不解抬頭。
“可惜,被謝無歧那小子捷足先登,若阿應爭氣些,我也就不必擔心他要一輩子打了。”
沈黛:……?
去太玄都這一日,沈黛直到傍晚才歸。
翌日一早,閬風巔師徒四人便正式出發前往鐘山,也就是蕭尋最后傳來消息的地方。
沈黛與蘭越乘仙鶴,劍的方應許一路上瞥了沈黛好幾眼,最終還是忍不住湊近了些,問:
“……昨日你去太玄都,為何那麼久才回來?”
“重霄君……與我說了一些事。”
“什麼事?”
大約是覺得自己追問得太快,方應許頓了頓,才找了個借口:
“是仙盟還是北宗魔域的事?若是他派遣給你什麼任務,你莫要隨便應下。”
沈黛搖搖頭:“不是,是太玄都的五師兄師潛出事了。”
此事沈黛昨夜也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方應許,因師潛是與魔族勾結,所以太玄都對外沒有公開師潛死因,只說他破境在即,要閉關修煉,太玄都務移給了大師姐。
但方應許卻不是外人,所以沈黛想了一夜,今日方應許問起,還是將昨日看到的一切和盤托出。
方應許萬沒料到昨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師潛與他雖然不算悉,但也是年相識。
突然得知他是魔族細,方應許緩了許久才接了這個事實。
“……那蕭尋?”
“重霄君說,沒有任何針對蕭師兄的證據,僅憑師潛的話,不能分辨他到底是不是在挑起。”
方應許雖然也不覺得蕭尋會做這種事,但想到師潛,他又心中一沉。
千回百轉的心思到了邊,也只是一聲嗤笑:
“蕭尋與師潛,對他而言到底親疏有別,他是不會懷疑蕭尋的。”
話中冷意深深。
說完,方應許便劍行在前面了。
見方應許走遠了,沈黛才敢試探著小聲問蘭越:
“……師尊,二十年前,大師兄家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啊?”
“確實是,不太好的事呢。”
蘭越雖未親臨現場,但想到他聽過的只言片語,也覺得駭人。
“百年前修真界大戰,將魔族的主力退至神仙塚之后,并非一勞永逸,二十年前,魔族也曾蠢蠢,由一個白持扇的青年——應該也就是如今的伽嵐君,指揮著殘部卷土重來。
“結果你也知道,他失敗了,魔族敗得慘烈,修真界勝得也不易,各仙宗都死傷了許多中間力量,生死門更是差點滅宗,還有阿應的母親——甚至用了玉石俱焚的宿家,最后才徹底碎了他們的狼子野心。”
蘭越并不知道那是什麼。
當時戰場上活著回來的修士,對此都格外一致的閉口不提,只是待養好傷后,都不約而同地去了方應許的母親宿璇璣的墳冢前上了一炷香。
沈黛算了算:“二十年前,大師兄也才六七歲吧?”
“是六七歲,不過,阿應從小就膽子大,那場大戰,誰都沒有料到他會跟去,也不知戰中都藏在了哪里,直到最后大戰結束,重霄君將他抱回來,大家才知道他也跟去了。”
蘭越看著前面方應許的背影,想起了初見他那一日,渾泥土污的小男孩抱著他的,一定要跟著他走的模樣,又是失笑,又是心生憐憫。
余瞥見沉默的沈黛,蘭越奇怪問:
“黛黛,你怎麼了?”
怎麼……一副要哭了的模樣?
沈黛抿,半響才恨恨道:
“我生氣。”
這世上,怎會有伽嵐君這樣作惡
多端的人?
“若有一日伽嵐君落在我手中,我定要將他皮拆骨,挫骨揚灰,殺他千千萬萬次,翻遍典籍也要找出令他永世不得超生的辦法,讓他下地獄!炸油鍋!一輩子為自己的罪孽懺悔!”
沈黛發自心地說完這番話后,原本心略有些沉重的蘭越掩輕笑,一旁的謝無歧也笑道:
“哇哦,好可怕。”
……瞧不起誰?
“提那些晦氣的東西做什麼,不如聽一點好笑的事,最近的純陵十三宗可熱鬧了。”
謝無歧一貫朋友多,路子廣,純陵十三宗一有風吹草,他第一個知道。
“江臨淵叛逃之事,雖然重霄君沒有真的給純陵什麼罰,但是外面的風言風語,就讓純陵那些自詡門風嚴謹的老古董們坐不住了。”
清了清嗓子,謝無歧仿佛一個說書先生,講得還抑揚頓挫:
“那個衡虛,不過四十出頭,就位列純陵十三宮長老之一,還是掌門九玄仙尊的親傳弟子,牢牢在其他宮長老頭頂數十年,要說沒有半點妒忌,我是不相信的。
“而且據我收到的消息,除了紫府宮以外,其他十二宮中,有半數以上的長老,從長生島回純陵的第一日,就集結起來,準備去掌門所在的清凈宮討個說法。”
沈黛聽得專心,追問:
“后來呢?”
“后來嘛——”謝無歧輕笑一聲,“你那個前師尊,倒也是很賊,不用別人說,自己便向掌門請罰,去思過崖自行引了二十一道天雷,劈完還得跟重霄君一起去北宗魔域討要孽徒江臨淵。”
二十一道天雷對于衡虛仙尊的修為而言,雖還不致命,但再多劈個七八道,離致命也就不遠了。
更何況他還不養傷,今日就要跟重霄君一同去北宗魔域。
“……他這遍鱗傷,一路上還有不跟著同去的修士們非議,人最看的,就是這種昔日高高在上的仙尊落魄,依衡虛仙尊的份地位,恐怕還沒遭過這麼大的罪,真想看看他抓回江臨淵時,該是什麼模樣,可惜啊——”
聽完謝無歧這一番敘述,原本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的沈黛都有些憾了。
“……這什麼?”
謝無歧看著沈黛從空中扔過來的一顆餞,一頭霧水。
坐在仙鶴上的沖他笑了笑,有淺淺梨渦。
“說書說得好,賞你的。”
謝無歧:?
腳下踩著的天元劍發出想吃的共鳴,謝無歧沒搭理,只著那一顆餞漫不經心道:
“就這?我不要這個,你真要賞我,不如……”
“阿歧。”與沈黛一起坐在前面的蘭越側頭,笑瞇瞇看他,“我還沒死呢,你想不如什麼呢?”
前面的方應許回頭看了眼日常棒打鴛鴦的蘭越,彎了彎。
“前面就是鐘山,我們到了。”
眾人這才將視線落在了云霧散去后出的腳下地界。
劍一日,天已暗,圍繞鐘山而興的九城遠遠去,卻是一片燈火通明,星星點點的燈籠在漆黑夜中如蜿蜒盤踞的龍,蟄伏在這茫茫夜之中。
算日子,大約的確到了上元節,這樣張燈結彩的熱鬧倒很正常。
不正常的要從他們落地以后看到的四周景象開始說起。
“打擾一下——”
方應許攔住了往九城中走的一對夫婦,打量了一番才艱難開口:
“我們初到此地,不太懂九城中的規矩,不知二位這一打扮,可有什麼講究?”
之所以方應許這樣問,是因為眼前兩人,明顯是男子的,穿著子袍,而明顯是子的,則束起長發,做男子打扮,看上去十分稽有趣。
婦人見他們是外鄉人,掩笑道:
“諸位仙長初到我們九城,正好上了九城的上元佳節,我們這里的上元節別不同,到了這一天,九城中的人都要男易服而扮,子打扮男子,男子打扮子。”
沈黛奇道:“還有這樣的習俗?”
那男子顯然穿著妻子的袍,有些不合的局促,不好意思答:
“是啊,九城有個傳說,幾十年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