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不想同他說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轉就要離開:
后傳來江臨淵的追問:
“當日我在長生島叛變,你可曾信過?”
沈黛一頓,沒什麼好氣地微微側頭答:
“當然不信,我又不傻。”
江臨淵蒼白,靠在嶙峋怪石邊,霜雪般冷凝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極淡的笑意。
“但,我真的搖過。”
……奇怪的問題,奇怪的答案。
沈黛不再浪費時間,飛離去前只丟下一句:
“與我無關。”
很快,純澈的靈力與一強大的魔氣纏繞,那充沛強大的魔氣直沖云霄,卻詭異的不傷修士,只傷魔修。
江臨淵縱眼盲,也能猜到與沈黛并肩作戰之人是誰。
繃的全漸漸被取力氣,江臨淵的背脊硌著堅石壁,抬頭著已什麼都看不見的上空,忽然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耳邊廝殺聲起此彼伏,千上萬道法訣劍意在北宗魔域的戰場上匯撞。
江臨淵知道,這場戰役修真界終究會勝,他已不再是前世的那個臨淵道君,縱他死,十洲修真界也一樣會繁盛安穩地延續下去。
只是——
正因如此,他才會在此刻茍延殘的間隙,想起申屠止曾經向他拋出的餌。
在十方繪卷中,修正他過去所有的錯誤。
過去屬于他。
江臨淵又回想起沈黛方才那一句言之鑿鑿的“當然不信”,一瞬間泛起了五味雜陳的慨。
太高估他了。
即便是他在聽到這種之后,也會搖。
但他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他記憶中的那個沈黛,那個曾經亦步亦趨跟著他,用信賴的目追隨著他的沈黛,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
這場與北宗魔域的決戰僵持了一日,到了第二日晨熹微之時,仙門五首的掌門才合力斬殺三大魔君中最強的奉幽魔君。
而另一位吾魔君則與謝無歧戰況膠著,他似乎對謝無歧十分執著,一定要與之分個高低。
然謝無歧本就是天生墮神,與他幾番手,就仿佛是吾魔君在喂招給他一樣,他的魔核越發強大,魔紋從脖頸間一路攀爬而上,覆了半張臉,襯著冷白的皮,顯出了一種野的邪魔氣息。
“可惜啊,可惜啊,若是你父親還在世,你父子二人合力,十洲必然無人可阻,我魔族早就從北宗魔域這蠻荒之地解,稱霸十洲!可惜——”
吾魔君渾浴,卻依舊不甘心地咬牙切齒道:
“可惜你為魔族主,竟是個被正道修士養大的白眼狼孽種!屠殺同族,認賊為師!你可知你那位師尊,百年前也參與過鎮魔族的大戰?那鎮魔碑前白骨累累的池,有三都是你師尊一人填滿的!”
空中劍影凌厲,沒有毫凝滯,使的正是與沈黛相似,從蘭越一脈相承的劍法。
謝無歧雖也是第一次聽說蘭越曾參與百年前修真界大戰,但聽過也只是淡淡道:
“他填三,我便填四,也算是我出師,你說呢?”
吾魔君被謝無歧這話氣得怒火中燒,殺招更猛,恨不得將他砍碎片。
“混賬!白眼狼!無無義的孽障!北宗魔域的魔修都是你同族!你竟殺你同族來增強修為!”
“魔修殺凡人殺修士,只覺理所當然,今日死于我劍下,也是因果報應。”
謝無歧話音落下時,持昆吾割玉劍而來的沈黛正面牽制住吾魔君,他只是稍一分神,謝無歧鬼魅般的影以閃現至他后。
吾魔君只覺眼前劃過一道天元劍的劍,下一刻已是人首分離。
劍上珠被隨手甩落,玄年睥睨道:
“殺人者就要有被殺的覺悟,伽嵐君如此,你亦然。”
隨著北宗魔域剩下兩名魔君被斬殺,剩下的魔族大軍頓時潰不軍,很快便被仙盟弟子和各宗修士團團圍困。
天大盛之時,這一場百年一遇的正邪大戰才算是正式落下帷幕。
哐當——
天元劍從謝無歧手中落,沈黛回過頭,才見謝無歧已力倒地,連忙扶起他:
“師兄!師兄你怎麼了!?哪里了傷?”
沈黛被謝無歧嚇個半死,然謝無歧卻只是困倦地掀起眼簾,似笑非笑地著不滿道:
“……不是都改口了嗎,怎麼又喊回師兄了?”
沈黛僵著臉,手臂扶著他,仔細查看:
“到底有沒有傷……”
謝無歧與魔修鏖戰整整兩日,修為以一種近乎怪的速度攀升,同時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支力氣。
此刻縱然他想裝作無事發生地說句沒事,也是有心無力。
好在謝無歧從來也不是什麼好面子的人,便干干脆脆地枕在沈黛肩頭,長臂一,便將拉懷中,曲起的恰好將小形圈住。
他像抱著什麼玩偶一樣抱著沈黛,依又貪婪地埋首在脖頸,懶聲道:
“確實傷了,要親一下才能好的那種。”
本只是一句玩笑話,但沈黛聽完之后卻當真捧起他的臉,在邊輕輕落下一吻。
他微微訝然的雙眸,認真問道:
“還疼嗎?”
沈黛平日做任何事都很認真,但做這種事也這樣認真,實在是令他有些意外。
可正是因如此認真,所以當謝無歧真摯純澈的雙眸時,只覺得有無盡的憐惜與意在心底泛起波瀾。
“你呀……”
疲倦至極的他嗓音帶著點啞,著的側臉,慢而輕地蹭了蹭。
“不疼了。”
他頓了頓,又慢條斯理地補充:
“是現在就算照我心口捅一刀,我也能自己拔出刀子原地翻三個跟斗的不疼呢。”
沈黛:……倒也不用這麼拼。
大戰結束,駐守后方的云夢澤派來了許多醫修接應。
誰也沒料到,重霄君與蘭越竟然其中傷得最重的一批,要是支援的隊伍再遲來那麼一會兒,這兩個看似沉穩老練的長輩就要淡定的碎靈核,跟敵人一起同歸于盡了。
所以等傷者都被抬回云夢澤療養時,方應許頭一個惡狠狠地給蘭越掖被子,用恐嚇的語氣道:
“搖仙子說了,要躺三天才能下地,躺一秒,杏姨送來的點心我一口都不給您吃!”
躺在床上的蘭越頓時笑容僵,不敢。
而因為云夢澤屋舍張,被安排在同一間屋子里重霄君也得到了親兒子順帶的親切問候。
站在重霄君床邊的方應許平靜地盯著他。
重霄君也很冷靜地回看他。
之所以這樣看他,是因為方應許從蕭尋的口中得知了當初在界溟涬海那時,申屠止俯在蕭尋耳邊,說重霄君中劇毒,命不久矣,唯有伽嵐君能夠救他。
蕭尋當時不知重霄君早有提防,當真以為重霄君命懸一線,因此一時大意放走了申屠止。
而方應許盯著重霄君左看右看,都覺得這男人無論何時都一副氣定神閑,命得不得了的模樣。
也只有蕭尋會被嚇到,但凡申屠止是對方應許說的這番話,都只會得到方應許面無表地一句傻。
這人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死。
兩人對視了足足二十秒,繃不住的方應許才率先開口:
“快死了?”
重霄君:“死不了。”
門邊的蕭尋面含微笑,對這對父子奇異的流方式滿頭霧水。
“還有。”方應許抿了抿,“我用師妹的鱗片凈化了母親的尸,除去魔氣之后,不會再有化人被人利用的風險……”
重霄君也從沈黛口中聽說了此事,答道:
“我會將移回太玄都的宗陵,替我謝謝你師妹。”
宿璇璣的尸因為被魔氣污染的緣故,二十年間一直無法進十洲修真界的結界,只能留在鎮魔碑附近,因此才被伽嵐君利用。
而如今魔氣除盡,也總算是能太玄都的宗陵安葬了。
“嗯。”
說完這個,兩人的對話便立刻結束。
方應許抬腳就走,毫不拖沓,重霄君也沒有毫的挽留之意。
床榻上的蘭越道:
“難得這樣心平氣和,不多說幾句?”
重霄君卻搖搖頭:
“能這樣說話,已經不錯了,再奢求更多,反而不,順其自然吧。”
閬風巔的師徒四人在云夢澤養了小半個月的傷,不僅傷養得七七八八,八卦也是聽了一耳朵。
“……聽說重霄君傷好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問了純陵十三宗的掌門和弟子們,與之商議重建純陵之事,不過大約是此事對九玄仙尊的打擊太大,他對重建純陵似乎并不熱衷,反而將這事丟給了衡虛仙尊。”
“可衡虛仙尊也是自難保,聽云夢澤的醫修說,衡虛仙尊此次了重傷,但傷不在,而是道心,于修行一途,只怕是大有妨礙,搞不好這位天之驕子,畢生修為就要停滯在元嬰期,難有什麼大作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