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怔了下,慢慢反應過來為什麼陸珩讓上樹,而沒有自己去:“所以,你讓我爬梁芙窗前那株樹,就是為了驗證兇手的型?”
陸珩點頭,承認了。他在外面看到樹枝的時候就覺得太細了,梁衛畢竟是做錦衛的,怎麼會任由兒繡樓前長著一株樹,直通墻外。那棵樹修剪過,通往墻外的那節樹枝是新長出來的,并不算壯。王言卿這麼輕的人走上去都會細微浮,如果是馮六那種型的年男子爬上去,沒兩步就踩斷了。
后來陸珩聽到梁芙的證詞,越發無語。私通時穿一紅的服,就怕自己不顯眼嗎?所以,服只是障眼法,幕后之人想借服嫁禍馮六才是目的。滿足上樹條件的只有人或沒發育起來的年,而子能跳過那麼遠距離的之又,所以,那天從樹上逃走的,多半是個纖細輕、運能力良好的年。
同時符合這幾個條件的人,近在咫尺。
王言卿臉沉重,斂著眉道:“是梁彬?”
或許還不止,十七那日梁榕天剛亮就出門,一路不和人說話,卻讓很多人看清他上的服和出門這件事。這個舉反常的近乎刻意,像是在故意制造一個梁榕還活著的假象。梁彬形纖瘦,但個子已和年人無異,如果他披上兄長的斗篷,用帽子遮住半張臉,乍一看應該可以偽裝梁榕。
王言卿猜測,十六那天晚上梁榕就死了,第二天早上梁彬穿著梁榕的服,快步從正門出去,再下斗篷悄悄從側門回來,神不知鬼不覺偽造了梁榕的時間線。但他沒想到梁芙也來了,梁彬和梁榕都住在外院,兩人房間相對,梁彬特意避開門房從側門回來,沒料到門口有人,正好撞上梁芙。
梁芙昨夜就來過,今早還撿到了珠子,梁彬誤以為梁芙知道了什麼,這才起了殺心,牽出了后面的通案。
陸珩不置可否,說:“栽贓梁芙通的人和殺害梁榕的人未必相同。我們先去找那枚珠子的主人。”
陸珩是正三品指揮使,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民通案本遞不到他手中。這個案子不是他判的,也不是他審的,他原本沒必要為了一個小人,忤逆自己的上級。
王言卿雙眸清澈明凈,一眼可以到底。陸珩看著的眼睛,意識到大概誤會什麼了。陸珩笑了笑,說:“我沒你想的那麼高尚,與我無關的事,我向來懶得搭理。只不過這個案子湊巧讓我看到了,破綻又著實明顯。讓這種蠢人如愿,是對錦衛的侮辱,所以我才多惦記了兩天。卿卿,你果真冰雪聰明,既然你已經識破了我的意圖,那我問你,你愿意嗎?”
王言卿微微嘆氣,說:“你是我的二哥,無論你出于什麼目的幫梁氏翻案,你愿意出手,就夠了。你讓我在你面前暢所言,同樣的,你也不必向我解釋你的意圖。我相信你。”
“為何?”陸珩挑了下眉,眼底暗藏探究,深深看著,“只因為我是你二哥?”
“我既然選擇信你,便接你的全部為人。”王言卿說著,故意眨了眨眼睛,笑道,“誰讓當初是你把我領回家的呢。”
王言卿見他第一面就知道這個人心機叵測,城府深重,從不會白白施舍善意,他給出一,必然要收回三。包括今夜他突然和說起梁家的案子,背后也另有打算。然而,王言卿心甘愿做他手里的刀。
這是失憶都無法忘卻的人,怎麼能拒絕他?
王言卿不想氣氛太沉重,故意說玩笑話活躍氛圍,可陸珩只是勾笑了笑,看起來并沒有被取悅。陸珩心里冷嗤,他就不該問那句話,就止在王言卿說相信他,讓一切停留在花團錦簇、深意重的假象上,不好嗎?何必非要問穿,徒敗興致。
陸珩沒有讓壞緒影響表,他笑了笑,繼續說道:“卿卿愿意幫忙再好不過。等你傷勢好一點,我安排手續,帶著你去保定走一趟,看看梁家到底在搞什麼花樣。不過,沒拿到證據之前不宜聲張,所以我們要換一個份,只以一對普通兄妹的份出城。卿卿,可能要委屈你累了。”
王言卿搖頭:“沒關系。二哥你的仕途最重要,我些冷凍算什麼。”
越是這樣說,陸珩心里越不舒坦。所有的溫,真誠信任,都建立在他是養兄的基礎上。如今眼睛里看著的,其實是另一個男人。
陸珩邊噙著笑,親昵地了的頭發,說:“好。不過我離京得和宮里說一聲,你先在家里養病,出行的事不必心,一切有我安排。等出發時,我派人來接你。”
王言卿毫無異議,點頭應下,乖巧極了。
陸珩上說著不急,但第二日散朝后,他徑直去找皇帝。錦衛可以直接面圣,太監一看是陸珩,本不敢攔,討好地作揖:“陸大人安好。陸大人,您來向皇上奏事?”
“是。”陸珩笑著點頭,“勞煩公公通稟。”
太監道了聲不敢,進里面傳話。沒一會,皇帝邊的張佐親自迎出來,道:“陸大人,里面請。”
陸珩和張佐問好后,穩步朝殿走去。乾清宮,皇帝正在榻上打坐,陸珩給皇帝行禮:“臣參見皇上,圣上萬歲。”
皇帝應了聲,依然保持著打坐姿態。陸珩觀察皇帝臉,說:“圣上今日氣極佳,面紅潤,氣息穩繼,看來留仙丹效果不錯。”
皇帝神一直淡淡的,聽到這里他臉上終于出些笑意,頗為自得道:“你也看出來了?朕服用后覺得輕便很多,早起也不像以前那樣心悸了,邵天師所說的醮祭之法確有其用。”
陸珩陪著皇帝論了會道,皇帝說高興了,問:“你來有什麼事?”
陸珩說:“皇上,臣前些天接到一個案子,左思右想始終覺得有疑點,想出京親自去看一看。”
皇帝和陸珩是認識了十來年的人了,說話口吻都很隨意。皇帝問:“什麼案子?”
陸珩把梁衛繼妻告長通的案子又給皇帝說了一遍,最后,陸珩說:“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父孝期間通,實在有違常理。就算這是真的,男歡也是人之常,罪不至死。這就判梁氏死刑,未免太嚴苛。”
皇帝十四歲來到京城登基,剛開始可能水土不服,皇帝一病多年,好幾次險些過去了,那段時間宮里都覺得皇帝活不過二十。后來道士京,慢慢給皇帝調養,他才逐漸朗起來。即便如此,皇帝也氣咳嗽,虛多病,和陸珩這種上天地、力充沛的不能比。
太醫治了那麼久都沒有治好,道士卻做到了。他們救回了皇帝的命,而且在道士的調養下,皇帝越來越好。所以皇帝不信太醫,不信佛祖,唯獨信道。
道家不像佛家一樣,講究寬厚、道德、和諧,皇帝轉念一想也對,孩子年紀到了,春心萌乃人之常,哪值得喊打喊殺?皇帝點點頭,說:“既然你覺得有疑,那就去核查一遍吧。”
陸珩低頭應下,眼中飛快劃過一陣暗芒。他一字沒提陳寅,但已給陳寅告了一狀。皇帝是聰明人,之后他肯定會查這個案子是怎麼回事,自然會知道陳寅已經把這個案子定了。甚至陸珩繞過陳寅來和皇帝稟報的心思,皇帝也能猜到。
這就是陸珩和皇帝的相之道,對付一個聰明人,永遠不要試圖縱他。陸珩就把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擺給皇帝看,皇帝看穿了,便也愿意容忍。
說白了,人往高走,水往低流,也是人之常。對于這些出自人本能的,皇帝都能接。他真正不能接的,是欺騙。
陸珩目的達,正打算告退,忽然聽到皇帝問:“張永、蕭敬一案查的怎麼樣了?”
陸珩心中微微一凜,說:“臣正在查。”
皇帝點點頭,沒有后話,似乎只是隨口一問。而陸珩卻知道,皇帝沒耐心了。
最晚半個月,皇帝就要看到結果了。
陸珩行禮后退出宮殿,他走出乾清門,腳步逐漸加快。走到左順門時,他迎面和另一個人撞上。
兩人視線錯,雙雙都覺得晦氣。可很快,陸珩就擺出他慣常的稀薄笑意,問道:“鎮遠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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