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矜坐在他對面,有些恍惚。
從小聽爸媽說過,有個很厲害的爺爺,但是7歲那年見面,給的印象是爺爺對不親。
后來去了蘇家,蘇瑞林常常說晦氣,連爺爺都不要,給灌輸了很多負面的思想。
就連后來沈病逝,沈爺爺出家,蘇瑞林都說那是沈逸矜害得,搞得沈逸矜以為出家是件多不好的事,心很怕提及這事,更怕被人知道自己是個禍害,也因此封鎖了自己有關親的所有。
可現在弘慈法師告訴,他出家是心自由的最高境界。
他和沈育有一對兒,除了沈爸爸,還有一個小兒,當年在法國留學,后來嫁了法國丈夫,了法國籍,現在也是兒群很幸福。
沈去世后,沈爺爺覺得自己在凡塵里再無一牽掛,草原和羊群也留不住他,他便皈依了佛門,尋找另一片自由的天空。
“阿彌陀佛,我一直以為你在蘇家過得很好,是我太失職了。”
弘慈法師說到容,有淚潸然而下,反倒是沈逸矜顯得很冷淡,一時半會還沒接。
“你怎麼現在來找我?”
沈逸矜神有些木訥,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但也不能說一通認識,就是爺爺吧。
弘慈法師手指按在木茶幾上的一卷經文上,默了眼,口中默默念誦了一段佛語后,才睜開眼,緩緩說:“是有個祁淵的人找到了我,將我罵了一通,我被罵醒了。”
沈逸矜:“……”
聽著那個名字,仿佛找到一座橋梁,沈逸矜心起了一波瀾,似有風吹過,吹開一片荒蕪的孤島。
弘慈法師將祁淵和他見面的事說了說,沈逸矜思緒漸漸飄走。
窗外驕炙烤,有大樹遮擋,只散落點點斑駁的影,投進房里來的都變得溫煦,舒適。
目游移,木茶幾旁邊有兩個青花棉布包裹的東西,沈逸矜一直沒在意,此時重新看去,眼眶忽然一紅,淚水洶涌而來。
“是我爸爸媽媽的骨灰嗎?”
似有萬千洪水沖進孤島,瞬間淹沒了里面唯一的人,沈逸矜淚流滿面,跪倒而下。
弘慈法師微微點頭,將棉布打開,出兩只白瓷的骨灰壇。
他哽著聲音說:“阿彌陀佛,我當年帶走了他們,是我太自私,我只想到藉我自己,卻忘了更需要他們的人是你。”
沈逸矜再聽不得別的,孤島里求生,唯有父母才是的安全港。
將兩只骨灰壇摟進懷里,匍匐在地,淚水如暴雨急驟,悲慟大哭起來。
……
那天之后,沈逸矜在梓谷寺住了一段時間,給爸媽設立了靈位,供養在寺里,又在后山的竹林里立了一個冠冢。
忽然之間,心靈似乎有了歸,自己再不是浮萍,想爸爸媽媽的時候,終于有了一個去。
弘慈法師帶著,每天抄經文,講禪語,還教練書法,畫畫,似乎要將他的畢生所學都傳授給。
晨鐘暮鼓,薄霧繚繞山間,群的鳥在樹林里棲息,那聲喜悅,歡快,沈逸矜偶爾看著,也會覺得自己是其中一只,輕輕的,想飛就飛,再沒那麼多雜念和負擔。
農歷七月三十。
不知不覺,沈逸矜在梓谷寺已經住了兩個月。
因為禪修需要靜心,沈逸矜和外界幾乎斷了聯系,連手機都不怎麼用,和祁淵的聯系也了很多。
這天是地藏菩薩的誕辰日,寺前荷花池里的荷花朵朵搖曳風姿,盛放程度達到了頂峰,寺里人山人海,遍地香燭叩誦,煙熏火燎。
弘慈法師屬于掛單,不參與事務,一支裊裊檀香升起,他和沈逸矜在后院得著清閑,教沈逸矜提筆寫字。
有沙彌前來敲門說,有人找沈逸矜,在前寺求見,對方姓祁,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
沈逸矜應了聲“好”,放下筆,去了。
一路狹長青石小徑,兩邊樹林幽深,漸漸人聲越過黃墻黑瓦傳來。
沈逸矜腳步越走越快。
轉過一角屋檐,人群中,一眼見他。
祁淵正對菩薩,指尖燃著紅黃相間的香,雙眼輕闔,灰白煙霧里,著他冷俊的臉,恭敬,虔誠。
日灑在他頭頂,經幡在風中獵獵浮,應和著傳誦聲不絕于耳。
沈逸矜站在原地,隔著人群,隔著佛聲就那麼遠遠地看著他。
祁淵敬完香,看了眼腕表,熙攘里四目搜尋。
沈逸矜討巧地往后一躲,錯開視線,片刻,重新探了頭去看他,見他已經移了腳步,站在了大殿前最顯眼的位置。
邊人來人往,他高長,巋然不,像是一地標,而他視線還在頻頻看顧,在尋找著誰。
沈逸矜鼻子一酸,眼角泛上意。
據說地藏菩薩誓必度盡六道眾生,拯救世間諸苦,始愿佛。
到今日,都度盡了罷。
一幕幕往事如煙,的心病,曾經糾結放不下的那些事終究全都是自己走不出的樊籠。
祁淵沒有錯,錯得全是自己。
而真正需要和解的人也正是自己。
祁淵對那麼好,那麼好,幫安了個家,幫找回的父母。他總說自己后悔失去過一次,可現在想,真正慶幸失而復得的人應不應該是?
沈逸矜往前一步,離開影,將自己置中。
暖意瞬間從眉心滲進,落進心臟,暖開了全。
祁淵過來,角揚起一弧度,穿過人群大步走來,笑著拉過的手,說:“終于等到你了。”
沈逸矜抬頭,眼角滾下一滴淚,對著,晶瑩剔。
“怎麼哭了?”
祁淵俯下,遞上薄,一個溫的吻,將那滴淚吻去,了的頭發。
“是不是想我了?”
他眸深沉,像一泓深潭,氤氳在佛香里,濃烈,深。
沈逸矜看著他,眉眼出笑,說:“我想你了。”
別的再不需要,祁淵將人擁進了懷里。
在人洶涌的擁里,在菩薩低眉淺頌的注目下,沈逸矜的紅在他口,問:“我想你做我男朋友,可以嗎?”
也不需要等到他開口,已經聽見他的心跳,“怦怦”聲激烈又有力量。
祁淵抱了,用下頜的發:“我要怎麼做才能表達我是愿意的?”
沈逸矜抬頭,神忽而幾分認真:“我膽子小,反應遲鈍,不擅長和人打道,也不會做飯,不運,我有很多很多的缺點,你會要一個這樣的朋友嗎?”
祁淵揚眉笑:“那又怎樣,不管你有多缺點,只要我喜歡就好了。”
他拉過的手,與十指相扣:“我也坦白,我也沒有多好,也有很多缺點,你別嫌棄才好。”
誰知剛才還自謙的人,了下手,說:“我嫌棄的呢。”
祁淵笑,扣了的手,在額頭深深印上一吻:“已經是我朋友了,再嫌棄也是。”
耳邊誦經聲彌彌,菩薩低眉,佛香縈繞,恨癡纏作迷煙。
難改心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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