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來九幽真正任務是什麼,因此頗為敷衍,封靈讓他回來就回來了。
謝卿辭面上沒有毫緒表,他淡聲陳述:“進九幽后,天樞令大部分況下失靈,只能使用傳聲牌。”
說到這里,謝卿辭沒有繼續言語,但冷淡平靜的眼神,已讓文靖深深低下頭。
謝卿辭道:“或許封靈說了,你并未記住。”
文靖立即反駁:“不,封靈師兄沒說!說了我肯定記得!當時一個男孩被發鬼擄走,師兄急于救人,又怕耽誤調查任務,方才讓我立即返回。”
清螢記得,當日魘惡作祟,就是文靖這批人任由邪祟屠戮無辜百姓,自己卻不如山,最終迫師兄不得不以自作皿,封印魘惡。
在他們眼中,上萬九幽百姓的命,也比不上一次權力爭渡敗重要。
因為他們認為九幽人死了,依然會在九幽鬼蜮轉世回,所以無論死多,怎麼死都無所謂。
謝卿辭蹙起的眉心微微舒展,似是相信了文靖說法。
——這還得了?
師兄以前吃虧,就是把人心想的太好了。
清螢當機立斷,的手指從謝卿辭袍口鉆了進去,接著輕拽他里襯,左右晃了晃。
作克制,也只做了一次。這樣表面看不出有什麼,卻能讓謝卿辭明確到的不認同。
文靖只見謝卿辭微微垂眸,再抬眼時,仍然冷淡平和:“等其他人吧。”
之后,又陸續返回八人,皆說九幽況惡劣,有三人與封靈況類似——見到邪祟作惡,因此決定追查,沒有立即返回。
“師兄,我們先尋找清理駐扎之吧,升起結界也需要時間。”名金山的壯實青年建議道,“此給三位師兄弟留下暗號即可。”
其他人雖未出言,但表明顯贊同金山說法。
九幽天氣暗沉森,氣旺盛,甚至混著難以分離的魘力,待得時間久了,實在讓這些吸納天地靈氣的修士不習慣。
清螢目環顧面前眾人,微微蹙眉。
知道當日有真心為謝卿辭護法的弟子,但更多是掌門棋子——莫非面前九人,皆是棋子?
當日劫難,唯有文靖幸存,其他人除了封靈,倒是真假難辨。
謝卿辭神平靜,將接應工作給金山與另一名弟子。
金山微怔,他建議升結界,傾向其實很明顯——
謝卿辭瞥他一眼。
金山立時閉,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謝卿辭為首席,清冷強大,從來只需一個眼神,便能讓全宗最桀驁的弟子乖乖信服。
可這次謝卿辭居然破天荒解釋:“你最善符箓之道,九幽環境詭譎,我們暗號務必。”
不止金山,頗有幾名弟子都驚詫抬眸。
冷淡清傲的大師兄,此前從不會解釋自己的行緣由。
今日待金山這般和緩,莫非……
清螢卻心里酸酸的,知道謝卿辭為什麼這麼做。
這些人都是他最信任,為掌門勢必視為心腹的年輕代核心弟子,得知大部分背叛他后,他這是存有仁念了。
可歷史上,這些人對他可沒有半分留。
謝卿辭未就此事多說,態度仍然平靜從容:“駐扎地點我已選好,在九幽城隍廟。”
站在城主府頂部察全局時,謝卿辭通過強大靈,已基本了解全城勢,眾人的反
饋是與他的靈兩相對照,防止疏。
眾人紛紛頷首跟從。
謝卿辭的決斷正確,從來無需質疑。
*
城隍廟不知是九幽幾千年前,還未化作鬼蜮時立下的,到了今日香火早已斷絕。
因為失的九幽百姓不會來此燒香供奉,堂堂城隍廟,所有堪用的木料都已被取走當柴火,就連牌匾都不知所蹤。
城隍廟坍塌破敗,歸古一行人出現前,會在城隍廟居住的,盡是些居無定所的市井無賴。
別的地方,這些無賴或許是百姓最為困擾的生活因素,但在九幽,百姓基本不必為無賴擾煩憂。
因為這些市井無賴,總會死于下一次的邪祟作惡。
但邪祟作惡又會制造又一批流離失所之人,因此,九幽從不缺市井無賴。
“城隍廟仍有淡淡靈力運轉。”謝卿辭仰首著高臺上沒了頭的歪倒神像,淡聲道,“因此九幽雖未鬼蜮,卻未生機徹底斷絕。”
“其他地方也差不多。”文靖搖頭,“天道失位,地脈靈脈無從補充,我師尊說,其他地方遲早也會如此的。”
不知是誰嘆息一聲,眾人陷短暫沉默。
謝卿辭著神像片刻,打破了沉默,他說道:“一如往常,各自清理安歇,分出兩人支撐結界,抵抗魘力侵蝕。”
“是!”
其他人需三兩結對,方便危機來臨時相互遮掩,而謝卿辭為最強,總是分配后被剩余的獨立一人。
在過去看來不公無的決定,此刻卻方便了謝卿辭二人。
……
空破敗的廂房。
清螢為兩人清理打掃房間,謝卿辭則在琢磨如何為賦。
一邊收拾,偶爾抬眼瞅瞅謝卿辭進度,不一會兒只聽紙張窸窣,謝卿辭已取出特殊符紙,手持玉筆,凝眸思索從何下筆。
清螢知道謝卿辭極善工筆描摹,當日不會化妝,還是謝卿辭以類似仕工筆的細膩手法,為描摹點朱。
可惜師兄手中總需持劍戰斗,沒多時間用于工筆閑。
師兄畫畫時候真好看啊。
而且,此刻他畫的對象……還是。
清螢好奇謝卿辭如何畫,因此力十足,快速結束手中活計,便湊到謝卿辭邊,安安靜靜地看他做法。
蒼白月下,謝卿辭的玉筆散發著幽幽紅,出三分詭譎,七分旖旎。
畫皮與畫人看似相似,實則極為不同,想要塑造出能容納鬼魂幽靈的皮囊,需畫皮者心中形象極為清楚,并為之“點靈”。
謝卿辭最開始的沉思索,便是尋找對緒最為充沛的時刻。
師兄什麼時候對緒最為充沛?
初見的時候?
那時候一狼狽,還騙了他,形象應該很不好……師兄當時應該很失,自己怎麼攤上那麼個糟糕的婚約對象。
師姐來拜訪的時候?
那時候笨拙的扮演道,假裝要親他,當時師兄表現得特別震驚。
一起賞星吃牛軋糖小零食的時候?
那晚夜很,星空晴朗,師兄對說風花雪月,只在你我之間。還是花圃中大告白的時候?為化妝的時候?
仔細回憶,原來當初他們有這麼多的共同回憶,如同溫明亮的珍珠,串聯起那段細膩溫馨的往日時。
清螢角不由浮現淡淡微笑,對師兄會畫出怎樣的有了一定預期。
想來是燦爛微笑的時刻吧。
然而當看清畫紙容時,卻為之怔住,始料未及。
并非畫得不好看,謝卿辭筆細膩溫,勾勒出的眉眼鮮活,栩栩如生,顯然傾注了極充沛的。
是容。
畫上的,單手撐在書案上,眼睛微微睜大,明亮中有些吃驚,似乎聽到了什麼驚訝之事,角卻又微微上翹。
——既然是微笑,那應該不是聽課時候。
聽課絕不可能想笑……除非是師兄告訴講完這節課就給休兩天假。
隨著謝卿辭落下最后一筆,恬靜的形象躍然紙上,其中滿含的溫韻味,連清螢都覺得不可思議。
意識到就在一旁觀看,而自己緒又在這幅畫中表得極為明顯,謝卿辭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
咳。
其實連他都有些吃驚,因為他是回憶著當時景作畫,卻沒想緒流淌出來后,居然如此……
清螢立即找了張紙,刷刷寫道:
“師兄,這是什麼時候?”
懷疑師兄對濾鏡太厚了,怎麼可能有這麼溫恬靜的時刻,太好了,好得不像。
謝卿辭答道:“是我離開之前,你與我談的那日。”
那天?
清螢迅速回憶,只記得當時宗門里七八糟的,總有造謠抹黑謝卿辭的帖子,想想就生氣。
“當時在書房,你關心我緒,與我有一番談。”
說到這里,清螢終于想起來了。
就在那一天,謝卿辭又“世人欺我”之問。
“最后我說,未來的路還有很長。”
謝卿辭眸因回憶而和。
“關于你的未來,我想了許多。”
“那時你的神便是如此,我記得清清楚楚。”
原來如此。
那時候,師兄原來真的一點都沒有因為外界流言生氣,在他心目里,那些人的攻訐,還沒有的驚詫喜悅來的深刻。
他心里所想的,是有關的未來。
這是不是說,那時候師兄就對?
呸呸呸,他們的是在救了師兄后才升華,現在可不要自作多。
小姑娘臉頰微燙,只慶幸謝卿辭此刻無法看見,因此能夠回避可以預想的尷尬場景。
寫道:“我怎麼穿上它?”
謝卿辭道:“融你一點心,即可進畫中,你穿著它從畫里走出便好。”
說完這句話后,他看見白紙“飄”回桌面放好,接著再無靜。
他安靜等待片刻,只見畫中忽然眨了眨眼,整個人都仿佛活了過來。
謝卿辭邊不由得浮現微笑,看著一躍而起,自畫中踉蹌撲出——
撲進他的懷里。
謝卿辭后知后覺地抬手接住了。
這個作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
“師兄師兄師兄!”一連聲的呼喚,聲音里著滿溢而出的委屈。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清螢以前,與他還未曾有過如此自然親的互。
謝卿辭有些不適應,卻并不反。
他幾乎在瞬間包容了的依賴與委屈。
——盡管他還不知究竟遭遇怎樣兇險的危難,而它會給他造怎樣的麻煩。
謝卿辭只是溫而堅定道:
“不怕。”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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