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里面的舉人夫子們,教還是好好教的,錢卻沒幾個。
不過說到底,學政頂多算攀炎附勢,要說真正做了多惡事,那倒沒有,貪財不害命,還算有底線。
否則之前清查的時候,他也不會還活著。
要說這人還有個病,就是看不起自己,每每指指點點,但紀煬也懶得跟他計較。
看他不爽又怎麼能怎麼樣。
再不爽還是要在他手底下做事,豈不是讓學政更難。
至于他往汴京寫的信。
紀煬抬眼看看他,他也當不了太久的灌江府學政了。
不到半日,學左右訓導便坐馬車過來。
這兩人都清瘦得很,看向紀煬的時候明顯帶了打量,不過明顯有些欣賞。
紀煬也不廢話,只對兩人說了況。
那就是他后日便要出巡,學政也要同行,但學必須有人暫管,所以請他們過來。
這是暫管?
這是給權啊。
左右訓導到底也是員,這事一聽就能明白,而且旁邊學政臉難看,他不高興的事,那他們就高興。
不過右訓導有些遲疑,過了會才道:“若是下去巡查,下能否也去。”
左訓導似乎明白過來。
是了,他們兩個必須有人去一個。
一個是,他們更加了解下面的縣學,二是也能及時掌握況。
既然都給他們放權了,那不管是學本,還是下面縣學,都要把握住才行。
見這兩個一點就通,紀煬有些佩服了。
不愧是在灌江府還能明哲保的。
但他倆也特殊,學到底不涉及政務,而且兩人以游學為名,可以及時躲開。
再加上還有文清流的名聲,多半不會他們這種讀書人。
紀煬跟左右訓導定下,到時候學派出學政,右訓導,還有四個夫子,以及兩個助教同行。
看著左右訓導給的名單,學政眉頭一直擰著,他們完全把自己跳過去,自己在那討論?
當他這個學政是死的嗎?
紀煬從學走之前,又把資助舉人夫子進京趕考的時候說了一遍,又道:“明年春闈,確實是要事。”
“不過咱們灌江府秋闈也不能松懈,到時候各縣,以及灌江城學的學子里,總有學問好的。”
“以前不安,大家靜不下心。今年一切安安穩穩的,讓他們安心考試,將來報效朝廷,為百姓做事。”
意思就是。
春闈的事他記掛著。
秋闈,也就是秀才考舉人,他也記掛。
學生們安心讀書就好,其他的人不用管。
后面就是純粹的激勵了。
等左右訓導送紀煬出門,紀煬又笑著對左訓導道:“我們一出去,至兩個月時間,回來估計都六月份了。”
“到時候學的事,一定要妥妥當當,順順利利。”
左訓導立刻笑:“全聽大人吩咐。”
當著學政的面,直接讓左訓導奪權。
他都把學政跟他那兩個助教帶出去了,就看他的本事了。
他若不行,總會行的。
出了學,紀煬又回頭看看學政,學政的眼神明顯帶著憤恨,可恨就恨了,也沒什麼辦法。
不行,走之前一定要再寫幾封信到汴京!
學政本不知,沒有紀煬許可,他的信件連灌江城都走不出去。
更別說學里已經有他的人,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草稿。
四月初八,極好的日子。
對于春天來得稍遲的灌江府來說,日頭剛剛好。
紀煬留了小吏岳文塞在府衙,還有衛藍看守,基本不會出什麼子。
邊帶了小吏龔選,魯戰,家丁辛順,更有一些悉的吏。
以及新來的布政使,還有余下不副職,以及還未確定職位的候補員。
再加上衛藍雖然沒來,但卻跟守城將士姜茂一起給他安排的二十護衛。
這算下來,竟然有五十多人。
不是紀煬想要這麼大的排場,他到底是個知府,做事的人也多。
臨出發前,直接分三個小組。
當初在潞州時候,潞州知州怎麼派三個小組去檢查他那扶江縣的,他就要怎麼檢查其他縣!
不得不說,這方法肯定好用,可以迅速了解當地況,還能節省時間。
每個縣從路途到巡查,一共半個月時間,他們必須爭分奪秒。
除了紀煬帶的人之外。
五姑娘的人手則了些,正好二十個,五個有經驗的大夫,十個培訓過的醫,剩下則是拉藥材的車夫跟倆小孩。
再有江小子江乖乖兩人坐在拉著藥材的馬車上。
他們兩個,現在一個十一歲,一個九歲,已經是小幫手了。
學的事還沒理好,暫時也不會讓他們過去。
不如跟著他們邊。
七十多人也算浩浩出發。
他們走的時候,灌江城百姓害怕了幾分。
每次看到知府大人的時候,總是覺得安心,就算沒見到他,知道他在府衙里,那也是安心的。
因為只要有他在,遞上去的狀子一定會管。
從去年十月到今年的四月,他們這里,不僅街道修整了,窮人家的房屋修繕了。
街上橫行無禮的事直接消失。
最讓人震驚的是。
這都半年過去了!
竟然一次苛捐雜稅也沒要!
頂多是發了招募令,說秋后有工部派來的工匠去古博城那邊修城墻,提前招募一下年后修城墻的人手,到時候會按照當地勞役價格發工錢。
他們知府當初在太新縣修石橋的時候,就照常發過工錢,所以這次說給錢,那都是可信的。
但修城墻太苦,估計只有特別缺錢的人會去搏一搏。
那也是秋后的事了,再說了,還有批批的罪犯被押送過去修城墻,說不定不需要那麼多人手?
不過半年時間,足以讓百姓對紀煬產生信賴,更覺得他是個無比和善的人。
他家娘子也心慈得很,經常幫窮苦人家看病,他們兩個一起出城,大家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
好在捕頭衛藍還在,他是個極正義的,捉賊是一把好手。
誰家丟東西都會找他們幫忙。
衛藍目送知府他們離開,對大家道:“知府大人巡查完下面就會回來,大家放心。”
雖然心里知道知府肯定會回來。
但聽衛捕頭這樣說,那肯定更不一樣。
眼看眾人心安,衛藍繼續帶人巡街。
知府大人離開,他更要守護好灌江城的安全,不能留一點空子。
城門口的將士姜茂也是,讓門口的兵士們眼睛放亮點,一定要檢查好路引跟份,不要讓不安全的人進去。
跟著紀煬出城的學政,這才發現灌江城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里的兵士,捕快,小吏,全都在紀煬半年的管理下變得跟之前判若兩個城。
一切都是那樣井然有序。
街上不再有不蔽的人,無力勞的孩老人,也都被妥善安置。
城里但凡有乞丐,都會詢問緣由,能送回家的送回家,不能送回家找活計,年老弱的則送到救濟院。
沒有流竄的人,治安也變得很好,畢竟家家戶戶都有附近做保,出現一個生人,便會有保長去向附近巡邏捕快報告,然后迅速清除患。
這樣的灌江城。
竟然有種老有所依,有所養的覺。
是他們讀書人眼中的安居之所。
學政里泛酸,可從汴京來的員們卻亮眼睛。
知道紀大人是個厲害的。
但如此治下有方,他們還是頭一次見!
比之前在翰林院學的理論強多了!
紀大人選擇巡查的時機,既是帶領他們迅速了解灌江府,也是因為灌江城已經安安穩穩,他可以放開手腳去看其他地方。
不人對接下來的巡查多了興,更是掏出小本本,他們要跟紀大人學習!
剛開始是興的。
可去完第一個縣城之后。
不人眼中只有疲憊。
三天時間走到第一個查到的縣城,當天都沒有歇息,也沒有吃當地知縣擺的宴席,反而請了當地老人來吃。
他們則自己吃了簡單的飯菜,就按照之前分的小組,去往各個村里了解況。
紀大人還規定。
一看農田,二看水源,三看居住環境,四看當地學生況。
而且還要把圖冊畫出來,哪里有水源,哪里田地好,當地民風又如何。
細之又細。
看完之后,大人還會自己下去看況,如果誰記的東西不對,知縣大人也不惱,只讓他們再走一遍。
記錄的東西不僅要準確,還要練。
什麼文辭優雅,全都不要。
學政對此還提過意見,說文章這東西怎麼可以如此枯燥。
可惜紀大人理都不理他,只讓他去當地縣學指點夫子,又讓跟隨的右訓導指點縣學問題。
旁的不說,學政知識儲備這方面肯定沒問題,不夫子被他一指點,茅塞頓開。
右訓導還記下當下縣學所缺之,等回灌江城之后,都是要解決的問題。
當地縣學教諭自不用說。
對這些事激不盡。
紀煬本人看當地縣衙況,翻看卷宗,閑暇去田間親自看況。
知府夫人則帶著大夫醫們在城郊空地上開義診。
他們大概是最歡迎的了。
紀煬晚上的時候,還會看五姑娘通過義診收集來的當地況。
反正頭一個縣里待了十二天,余下半天休息,加上來的路程,正好半個月。
這半個月做的公務,頂上在汴京當觀政進士時三個月的了!
真的很累啊!
大人他都不累的嗎?
跟在紀煬邊久一點的龔選,魯戰道:“咱們知府大人一向如此。”
“這才哪到哪。”
“去年十月那會,那才可怕。如今已經好多了。”
這好多了?
半個月趕路辦差?
將一個縣幾乎走遍了?
新來的員們剛想苦,但又想到紀煬的格,再有他們大部分人還沒有職,這會苦,以后肯定累不到你,眾人只能咬牙跟上。
紀煬看著他們笑,旁邊的布政使也笑,低聲道:“紀大人,他們到底第一次真正當差。”
紀煬點頭:“嗯,下個地方,讓他們歇歇。”
說是歇歇,其實也就一天時間,睡個好覺而已。
但對于跟著的員們來說,簡直要大呼紀大人太好了!
等會,怎麼總覺哪里不太對勁?
如果大家知道現在有個東西,斯德哥爾綜合癥,大概就明白他們這會的心里了?
在他們休息的時候,紀煬看著本子上記錄的一條條況。
還是窮,太窮了。
跟窮相比,這里吃水極為困難。
不小孩因為喝了不干凈的泥坑水生病。
有三個村甚至共用一口井。
吃水都這樣,更不用說農田。
一個個縣城走下來。
各最主要的問題都被清楚記錄。
隨行的員們也在這兩個月里習慣紀煬的進度,甚至覺得自己做事利落不,那些沒跟來的人,實在可惜,這次他們學到不東西呢!
越走下來,他們越佩服紀煬。
一個汴京有名的紈绔,伯爵家的嫡長子。
卻如此能察民。
還真應了那句,治政之道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
紀煬不僅安民,還能察其疾苦。
更是躬親庶務,不舍晝夜。
他們這些人又怎麼好意思喊苦。
等到六月初十,暫時回到灌江城,全皮黑了還糙了的隨行員們,皆是胎換骨一般,可眼睛卻著亮。
什麼?回來了休息?
你舍得休息嗎?
這次巡查了四個縣,還不快整理文書給知府大人?
什麼?大人沒說?
沒說你就不做嗎?
下面縣里百姓等著吃水打井呢!
咱們早點完文書工作,早點派人去打井啊!
紀煬看著大家神奕奕去做事,嘖嘖幾聲,忍不住道:“有個英雄說過,井無力不出油,人無力輕飄飄。”
說的真沒錯啊。
什麼井出油。
難道井里不是出水嗎?
紀煬擺擺手,說的油田罷了。
跟這些沒什麼關系。
下面人都那麼努力,他也不能松懈,趕收拾收拾,理好這幾個縣的事,還有八九個地方等著呢。
不過紀煬剛回府衙,就見門口捕快疾步過來,立刻道:“稟告知府,古博城的城主韓瀟來了,在府衙等著見您。”
“不是城主!代理!代理!”韓瀟同樣快步過來,看看紀煬風塵仆仆,卻神極佳,開口道,“新來的員呢?”
紀煬兩手一攤:“人手不夠,你只能繼續代理了。”
???
天底下,還有這樣無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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