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燈火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李朝歌躺在被褥上,側臉看向不遠的顧明恪。明明以前有過距離更近的時候,但這一刻,李朝歌突然覺得不自在。
之前即使接也是為了案件,哪像現在,兩人同躺在一張床上,四面合著帳子,黑暗中不知道什麼地方有一雙窺探的眼睛。李朝歌僵,一不敢,堅持了一會,忍不住用口型問道:“我要這樣子躺多久?”
顧明恪閉著眼睛,似乎笑了。他回頭,一雙黑眸如水澤一般著,食指放在上,輕輕示意道:“噓。”
李朝歌放棄了。心想顧明恪游刃有余,一直繃著豈不是怯?李朝歌努力放松,輕輕轉,換了個舒服的位置,也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合上眼睛。
李朝歌本打算裝睡騙過外面的人,沒想到閉眼后,不知為何彌漫上一困意,恍惚間竟然真的睡過去了。李朝歌仿佛在什麼地方飄,忽上忽下,茫茫然找不到著力的地方。飄忽中,聽到悠長的唱聲,其中夾雜著清脆的鈴鐺。
“皇皇上天,照臨下土。各得其所,庶群生。既安且寧,王于興師。以鈴為引,喚君歸來。”
這陣唱說不出的悉,李朝歌神魂仿佛被牽,朝一個地方飄去。正在昏昏然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李朝歌,醒來。”
在白茫茫的迷霧中,這個聲音如天乍破、云收雨霽,瞬間劃破混沌,一路摧枯拉朽,靡靡唱聲頓時消散。李朝歌霍然回神,用力睜開眼睛,發現還躺在農舍的床上。
李朝歌心臟飛快跳,剛才那是什麼東西?顧明恪見清醒過來,收回手指,低聲音道:“小心,不要再睡過去了。”
李朝歌額頭上涼涼的,方才是顧明恪把喚醒。李朝歌后知后覺地上眉心,那里似乎還殘留著顧明恪指尖的。顧明恪半撐起,隔著灰蒙蒙的床帳,無聲朝窗外看去。
李朝歌靜靜躺了一會,覺心臟跳得沒那麼快了,才低聲音問:“外面怎麼了?”
李朝歌一出聲,發現的嗓子非常喑啞。張口,正要說什麼,尖覆上來一個清涼的:“噓。”
顧明恪手指在李朝歌上,李朝歌齒了,最終僵地躺著,一言不發。
李朝歌的呼吸均勻地撲在顧明恪手指上,指尖下,的瓣溫,如同某種好吃的食。
顧明恪想了一下,竟然沒想到哪種食可以與之對應。他微微恍神,等回過神來,心頗為驚詫。
他到底在想什麼?顧明恪放在李朝歌上的手指慢慢變得僵,他剛才想著安全,并沒有注意其他,現在才反應過來,這個姿勢太親了。
顧明恪手收回來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幸而外面的人了,顧明恪如釋重負,他裝作從容地收回手,輕輕從李朝歌邊移開,說:“好了。”
李朝歌支臂,慢慢從床上爬起。剛才不小心睡著,頭發有些散開了,看起來躁躁。顧明恪移開視線,悄無聲息下床。
顧明恪移到窗戶邊,支開一條,靜靜看著外面。后響起細微的腳步聲,很快,李朝歌也走過來,跟在他后道:“外面怎麼了?”
李朝歌過來后,那淡淡的熱意又隨之籠罩住顧明恪。顧明恪微微錯開,讓李朝歌看外面。
李朝歌也不客氣,馬上湊到近前。他們不敢打擾外面的人,窗戶只捱開細細一條,李朝歌要想看清,只能盡量靠近顧明恪。兩人面頰離得極近,李朝歌心里尷尬,毫無預備朝外掃了一眼,險些嚇得出聲來。
顧明恪眼疾手快將的捂住,這樣一來兩人的距離更近了,李朝歌幾乎被顧明恪摟在懷里。但李朝歌看著外面,哪還有心思計較這點小尷尬小曖昧,全部心神都被院子里的景象吸引走了。
老婆婆獨自站在院中,慘淡的星照在上,那張總是慈祥淳樸、笑意洋溢的臉此刻面無表,宛如行尸。雙手扶住自己的頭,用力一拔,就把頭顱從脖子上取下來了。
饒是見多識廣的李朝歌,此刻也渾發麻。老婆婆取下頭顱后并沒有停止,懷里抱著頭顱,一瘸一拐地朝水井邊走去。提起來一桶水,坐在井邊,一邊用刷子刷頭顱,一邊喃喃自語:“今日二十九,要掃除家里的塵土,還要清洗。武神喜潔,不洗干凈的話,武神是不會降下福祉的。”
老婆婆脖子上切口平整,沒有流也沒有模糊,就仿佛是一個可以拆卸的人偶,頭顱臟了,那就拿下來洗一洗。頭顱泡在水中,眼睛還大大睜著,仿佛在和什麼人對視。水盆后面坐著一個無頭老嫗,在夜中吭哧吭哧洗刷,頭顱洗干凈后,將水靈靈的頭放在井口,手費力撕扯,把左胳膊卸下來了。
這一幕簡直驚悚至極。李朝歌不想再看下去,嫌惡地從窗邊轉開。
李朝歌被惡心到了。顧明恪看到的神,輕輕放開手,說道:“不想看就回去睡覺吧,應該要洗一會。”
李朝歌連忙示意他小聲,顧明恪卻抓住的手,不在意道:“已經把頭拆下來了,聽不到的。”
李朝歌想到放在井口晾干的那顆頭,一時竟無言以對。李朝歌現在唯獨慶幸戒心強,沒有喝過那口井里的水,要不然真得惡心一輩子。
了胳膊上的皮疙瘩,明知道老婆婆現在沒耳朵,卻還是忍不住低聲音,問:“你早就知道?”
“是啊。”顧明恪怡然地坐到座位上,說,“我提醒過你,他們這個村子很見人。我們兩人到來后,再三確認我們的份,最后確定我們是活人后,才高高興興把我們迎進來。”
李朝歌想到老婆婆那天給他們開門,高興地說“是人就好”,上又忍不住發。原來,是人就好,竟然是這個意思。
李朝歌不由看向桌子上已經變涼的壽糕:“這些東西……”
“放心,是谷。”顧明恪說道,“只不過是死人種出來的谷子。谷天生親近自然,依然在回之中,吃了也沒事。”
李朝歌面無表地坐遠了些,快算了吧,拿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會吃。
月黑風高,窗外不斷傳來洗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詭異極了。李朝歌平復了一會,問:“所以,這個村子里都是死人?”
“對。”
李朝歌喃喃:“難怪村里白天那麼安靜,我最開始以為是人,原來,是因為他們只在夜里活。所以,這個村里的房屋建造,確實是一個陣法?”
顧明恪點頭。李朝歌看著他那輕巧的樣子,簡直氣不打一來:“你既然早就看出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怕嚇到你。”顧明恪坦然說道,“現在,你好歹還快快樂樂地度過了一天。”
李朝歌氣結,寧愿不要這種快樂!李朝歌一想到竟然憐惜一個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鬼婆婆,就氣得心梗。顧明恪見李朝歌實在在意,勸道:“沒關系,至邀請你過年時是真心的。”
李朝歌搖頭,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李朝歌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就當不知道,安心睡覺吧。”顧明恪回道,“他們心積慮留我們下來,之后一定會有作的。等著就好。”
聽外面的聲音差不多洗完了,李朝歌和顧明恪先后回到床上,閉上眼裝睡。這回李朝歌再也睡不著了,一直豎著耳朵,果然,過了片刻,窗戶邊傳來細微的響。
有人開窗戶,仔細看著屋。老婆婆盯了很久,確定他們還在睡著,就放心地回屋了。
第二天,李朝歌裝備好所有武,握著潛淵劍出門。推門時,老婆婆正站在院子中打水。老婆婆見了,熱地招呼道:“姑娘,你昨天夜里睡得好嗎?”
李朝歌淺淺地笑了笑:“托您的福,睡得極好。多謝阿婆關心。”
李朝歌經過昨夜那一幕,此刻再打量這個院子,馬上發現很多不對之。老婆婆上的并非大唐常見款式,李朝歌原先以為他們這里偏僻,時興款式傳不過來,現在想想,分明是因為他們早就死了,所以才穿著舊時服。
此外,院子里也有很多過分落后的。李朝歌當什麼也不知道,出來轉了一圈,就回屋里待著。
之前李朝歌不在意,但現在得知整個村子都不對勁,就不愿意出去走了。以不變應萬變,李朝歌就在屋里等著,倒要看看,這些鬼到底想做什麼。
李朝歌在屋里練功,一轉眼就到了正午。李朝歌睜開眼睛,發現顧明恪不知道去哪里了,此刻并不在周圍。閑來無事,干脆練習起顧明恪教的法訣。
李朝歌取出武神畫像,按照顧明恪先前的樣子,掐訣,尋蹤,凝線。兩天前李朝歌親眼看到靈線在山腳下消失,顧明恪施法都這樣,更何況。李朝歌并不抱希,沒想到,一團紅閃了閃,忽然化一條細線,延向窗外。
李朝歌驚訝地站起。顧明恪說過,靈氣線的就是每個人屬的。萬分五行,每個人的法力也有各自的屬。顧明恪是藍,而李朝歌是紅。
李朝歌看著那條比先前明亮許多的紅線,目慢慢凝重起來。如果沒記錯,尋蹤訣可以據氣息尋找主人,距目標越遠,亮越細,反之,俱目標越近,亮就越強。
李朝歌看向紅線沒去的方向,慢慢握手中長劍。
作者有話要說:皇皇上天,照臨下土。各得其所,庶群生。——先秦祭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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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在森森的副本里走戲。為了寫這個單元我特意去看了湘西趕尸的資料,啊好恐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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