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眼睛了,盯著顧明恪,問:“誰?”
“不清楚。”顧明恪臉平淡的近乎冷漠,“是誰,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朝歌挑起一邊眉梢,顧明恪以為不懂,給解釋道:“你昏迷時被他們放在棺材里……抱歉,無意冒犯,只是當時形如此。我猜測你多半被他們當做祭品了。”
李朝歌擺擺手,示意自己不介意:“我知道。我昏迷前,約聽到老婆婆讓我留下來當祭品。這個武神到底是神是鬼,為什麼還需要活人當祭品?”
顧明恪眼眸了下,他掩去眼底的不自在,抬眸時一副置事外的模樣,說:“村民供奉神像,實際上供奉的是自己的幻想。他們時常把一些意愿強加在神像上,就比如祭品……在村中時,我之所以和你假扮夫妻,就是為了避免你被選為祭品。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李朝歌若有所悟,所以他屢次三番阻攔李朝歌解釋,包括在老婆婆家把推倒,都是為了保護?但是,李朝歌皺眉,忍不住嫌棄:“武神的祭品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什麼還要挑未婚之人?”
顧明恪更尷尬了,他說:“是百姓自作主張。你如果實在好奇,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李朝歌點頭應下。倒要看看,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麼鬼把戲。
李朝歌上的巫毒清了好幾天,每次都需要顧明恪在溫泉中為針灸。李朝歌最開始還覺得尷尬,后面逐漸麻木,都習慣了。
新年到了,煙火滿天,燈火通明,而李朝歌和顧明恪卻住在杳無人跡的深山里,靜靜藥浴、毒,仿佛人世間一切喧囂都和他們無關。有時候李朝歌無聊極了,還會找顧明恪切磋,上次沒能看到顧明恪拔劍,李朝歌深以為憾。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一天,顧明恪大清早把醒,說:“該出發了。”
李朝歌沒有問為什麼,幾乎毫無耽擱便出了門。出來后,李朝歌回頭了眼這座小木屋。
小木屋建造在樹叢中,幾乎和林融為一。這個地方雖然簡陋,但卻是李朝歌重生以來睡得最安心的地方。
此后,估計不會再見了。不知為何,李朝歌心中竟然生出一陣不舍。
顧明恪停在不遠,并沒有催促。李朝歌很快收回視線,快步追到前方:“走吧。”
李朝歌也不知道顧明恪據什麼找路,只見他七拐八拐,又是穿山又是過小溪,最后,停在一座石嶙峋的石壁前。顧明恪虛虛著上方,說:“就在這里了。”
李朝歌左右看看,眉尖不由顰起。如果是平時,爬這樣的懸崖完全不在話下,可是現在,巫毒未解,真氣不繼,爬山略有些麻煩。
李朝歌正在思索對策,顧明恪站在旁邊,突然低聲對說:“抓穩。”隨后,就攬著的腰一躍而起。
李朝歌吃了一驚,下意識抓顧明恪的服。顧明恪在近乎垂直的山壁間如驚鴻掠過,期間連借力都不需要,很快就平穩落地。
他們落地之是一個小平臺,后方是郁郁蔥蔥的群山,霧凇隨著山巒起伏,前方是一個漆黑的山,口被藤蔓覆蓋,不仔細看本發現不了。
李朝歌用劍把枝蔓撥開,問:“我們來這里做什麼?”
顧明恪對噓了一聲,率先進山,輕聲說:“跟我來。”
李朝歌跟在顧明恪后,俯進山。這似乎是一條道,修得極其狹長,好些地方僅容一人通過。石壁森森滲著寒氣,地面上滿是冰碴。走了不知多久,道忽然平整起來,里面空間變大,路上可以允許兩個人并肩行走。
李朝歌走在顧明恪側,靜靜環顧著周圍的壁畫。石壁上刻著人,畫面中心是一個小孩子。李朝歌仔細辨認,看到他出生、長、游學、參戰,最后是盛大的慶典畫面,仿佛是什麼人的生平。李朝歌看著壁畫,問:“這是哪里?”
“真正的武神廟。”顧明恪說完,示意李朝歌不要發出聲音。李朝歌也聽到前面的靜了,他們兩人放輕腳步,輕輕靠在墻上,看向外面。
前方是一個極大的穹頂,李朝歌和顧明恪所在的地方正好位于半空。李朝歌躲在石頭后面,看到下方有一個寬闊的圓形祭壇,中間矗立著一座高大的武神像,神像腳下跪著一層層村民,李朝歌將真氣凝結在眼睛上,看到那個老婆婆就在其中,并且位置很靠前。
所有人都低頭跪著,合著手,齊聲念禱告詞:“皇皇上天,照臨下土。各得其所,庶群生。既安且寧,王于興師。以鈴為引,喚君歸來……”
隨著他們低語,祭壇四周的鈴鐺無風自,鈴鈴作響。仿佛某種路引,呼喚迷途之人歸家。
李朝歌微怔,這不正是那日昏迷時,約聽到的唱聲嗎?當時背景里也有鈴聲。李朝歌夢中就覺得很耳,現在想想,早就聽過這句話。
十多天前在鎮妖司庫房,顧明恪解釋上古引靈時,似乎帶著些懷念說:“客死他鄉,不渡亡靈。以鈴為引,喚君歸來。”
顧明恪怎麼會知道祭辭?而且,他對于武神廟未免太悉了。腳下這些村民都未必知道這里有一條暗道,顧明恪卻能找到后山,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
李朝歌恍神間,村民們禱告完了。他們站起,按照尊卑位置退到祭壇下。一個帶著面的人走上祭壇,后面跟著三幅棺材。抬棺材的村民將棺材放下后,就垂著手退下。
面人在棺材邊繞了三圈,他跳著古怪的舞蹈,口中還念念有詞:“明于上下,勤施于四方。維予一人敬拜武神之祜,慶賀武神誕辰,卑獻祭品三人,于皇天之上侍奉武神……”
李朝歌藏在石頭后,一邊觀看儀式,一邊和顧明恪嘲諷:“原來神靈也娶三妻四妾?我還以為仙后,就不會耽于世俗了。沒想到,神仙和普通男人也沒什麼區別。”
顧明恪本來淡淡看著,聽到李朝歌的話,他略有尷尬,不由給神仙正名道:“沒有,這是村民妄加揣測,自作主張。”
李朝歌奇怪地瞥向他:“你怎麼知道沒有?”
顧明恪卡住,還真沒法解釋。李朝歌輕嗤一聲,搖頭道:“男人真是死不改,死都死了,還要三妻四妾。”
顧明恪默默抿著,看側臉憋悶極了。李朝歌看了一會,問:“那三個棺材里都是活人子?”
顧明恪淡淡嗯了一聲,李朝歌不知為何從中聽出些不高興的意味。李朝歌沒功夫管,嘆道:“要不是我及時逃,躺在里面的就是我了吧。他們竟然打算把我送給武神……如果武神長得好看,我還可以勉強考慮,若他真長雕像那副樣子,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的。”
顧明恪都決心不搭理了,聽到這話,又沒忍住:“你就這麼淺,只以貌取人?”
“不然呢。”李朝歌十分理直氣壯,“男人婚后都是那副德行,找個好看的,至我看著開心。”
“我怎麼記得,你的訂婚對象是我?”
“我又沒說你,你對號座什麼。”
顧明恪撇過臉,氣得不想說話。李朝歌又看了一會,用胳膊懟顧明恪:“差不多了,把他們趕走,趕把棺材里的救出來吧。”
顧明恪心想人這麼善變嗎,有用的時候讓他施法,沒用了就一把扔開?看的樣子,仿佛剛才說“男人婚后都是那副德行”的人不是一樣。
顧明恪腹誹歸腹誹,人還是要救的。他手勢變化,接連打出好幾道法,鈴鐺聲驟然激烈,祭壇上的紋路一條接一條亮起。下方的村民大驚,有人驚慌奔逃,也有人跪下,對著高高矗立的武神像拜道:“武神顯靈了!您終于回來了!”
跪拜的人越來越多,可是武神高高在上,眼神淡漠,并沒有為下方信徒容分毫。隨著祭壇線變亮,村民的漸漸化為虛影,像齏一樣消散在空中。
很快,所有人都消失不見。李朝歌遙遙看著下方,問:“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打散靈,送去投胎。”這是顧明恪下凡以來做過的最大型的法,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是很不習慣如此衰弱的他。顧明恪斂起袖子,道:“他們本就是死人,何必再將他們拉回人間。黃泉之下自有人為他們核算德,此后各赴回,便和秦氏無關了。”
李朝歌挑了挑眉,回頭似笑非笑地盯著顧明恪:“秦氏?”
顧明恪面無表地指了下神像:“他姓秦。”
李朝歌輕輕一聲笑了。點頭,看神不置可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