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百味小說 幻想言情 謫仙 第114章 合歡

《謫仙》 第114章 合歡

 東都進雨季,細碎的雨從早落到晚,淅淅瀝瀝。今日又是一個雨天,天上的云灰蒙蒙堆積著,萬佛之都籠罩在無垠天水中,高低錯落的佛塔被雨水洗得黑亮。

 佛塔上的金鐸聲穿過雨幕,叮鈴,叮鈴,延綿不絕傳萬家。

 裴紀安收了傘,從外面回來。裴府的下人見了,連忙追上來道:“大郎君,您回來了。奴才這就去通報老夫人。”

 “不必了。”裴紀安攔住下人,整個人看起來倦怠極了,“你們都退下吧,我一個人靜靜。”

 下人看出來大郎君心不好,他們不敢再說,行禮后退下。

 裴紀安漫步在曲折的長廊中,外面雨聲瀝瀝,裴紀安的心也如雨幕一樣,灰暗,沉。

 他重生以來似乎很容易到心累,有快樂的時候。他想要改變局面,想要改變前世的悲劇,可是一直力不從心。

 剛重生時,他見到死而又生的親人,見到尚未分崩離析的裴家,的無以復加。他一邊陪伴家人,一邊下定決心改變歷史,阻止天后登基。他明明用盡了所有努力,卻一無所獲。

 最開始他想潛移默化,徐徐圖之,在不打草驚蛇的況下警醒皇帝、李善,揭天后的狼子野心。裴紀安借助父親的幫助,如愿了皇帝邊的近臣。他提醒過皇帝很多次,借古喻今、化用前人、鬼神之言,他都試過,但是皇帝不信。

 這其實很正常,裴紀安對皇帝來說只是一個人家的孩子,而天后卻是他相伴二十年的妻子,皇帝會信誰,委實不需要猶豫。有時候裴紀安說的明顯了,皇帝還會面不悅。在皇帝看來,裴紀安說這些話,無非是看不慣皇帝把權力分給天后,截斷了世家的利益。裴紀安沒辦法,只能收斂起來,再找機會。

 結果,他這一等,就再也沒有找到時機。

 去年七月,李善提議讓李朝歌和親,裴紀安聽到后,不管不顧為李朝歌說話,還退了他和李常樂的親事。裴紀安從不后悔這個決定,他進宮之前,早就想過李朝歌可能不會接,但他還是這樣做了。他對不起李朝歌,也對不起李常樂,他都認,但是前世他認不清自己,糊涂了一輩子,這一世他不想再糊涂下去了。

 即便自毀前程,失去李常樂,還和李朝歌決裂,一切飛蛋打,裴紀安依然無怨無悔。這是他心中難得的安寧,他既然明白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誰,怎麼能再繼續和李常樂親。李朝歌不原諒他是李朝歌的事,但裴紀安拒絕所有婚約,推開其他人,卻是裴紀安的事。

 裴紀安不后悔,但他不得不面對一個連環反應,那就是他失寵于前。

 皇帝再也不信任裴紀安了,后面天后找到機會,把裴紀安調離前,打發到一個清貴但是見不到皇帝的職位上。

 天后耳目眾多,裴紀安屢次說天后擅權,天后怎麼會不知道?皇帝失,天后防備,家族生,裴紀安阻礙天后登基的目標越來越遠,他眼睜睜看著太子重病,太子妃盧氏生死不明,皇帝不理朝政,一切回歸到和前世一樣的軌跡上。

 是啊,天后能上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皇帝和太子不好。這是人力無法改變的事,僅憑裴紀安一人,拿什麼和歷史流抗衡?

 到了今年初春,李善病逝,皇帝一病不起,局勢已經和前世一模一樣。裴紀安放棄了,現在他就算跑到皇帝跟前,直接和皇帝大喊天后有不軌之心,想要廢帝自立也無濟于事了。

 以一人之力想要改變國家大勢,委實螳臂當車,政治是許多因素疊合的結果,裴紀安就算改變了裴家,也改變不了其他人。更別說,裴紀安連裴相都說服不了。

 裴相本不信天后會稱帝。在裴相看來,一個人怎麼會有稱帝的心思呢?天后誠然狠辣了些,擅權了些,但也只是一介流。對蕭淑妃、王皇后狠毒很正常,但李善、李懷都是的兒子,一個母親,怎麼會對兒子做什麼?裴相,包括長孫家、曹家等老臣,全覺得天后現在的籌謀都是為了扶持自己兒子登上帝位,等新帝登基后,自然就退居二線,安心當養老的皇太后了。

 裴紀安四提醒無果,他又不能直接說明自己是重生的,他經歷過一遍后面的事。裴紀安郁悶下,終于接一個事實——他沒有辦法阻擋帝登基的事實。

 是啊,天后圖謀了十年,步步為營,固,裴紀安憑什麼覺得僅靠他一人就能阻止天后?裴紀安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準備起當初制定的下下策。

 廢棄天后為上策,李善稱帝為中策,扶持李懷為下策,而武后登基為下下策。

 裴紀安如今已經不想著阻攔天后了,他只想提前籌謀,盡力在武后當政初期的大清洗中,保全李懷和裴家、長孫家。李善病重時,朝中一片低迷,裴紀安自請去李懷邊當隨臣,當時所有人都盯著東宮,沒人在意這樣的小變。裴紀安如愿來到李懷邊,了趙王府的近臣。

 后面李善病逝,皇帝白發人送黑發人,就此一病不起。可是留給皇帝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皇帝就算再痛心,也得打起神,將之前從未當繼承人培養過的小兒子李懷立為太子。

 如今是七月,李懷主東宮的第三個月。李懷之前本沒想過皇位會落到他的頭上,故而這些年一心吃喝玩樂,從未關心過政務。突然這麼大一個擔子掉到李懷上,不李懷懵了,朝中其他臣子也懵了。

 裴紀安幫著李懷,理立儲一系列禮儀,安排往來文書。裴紀安畢竟在皇帝邊待過很久,對文書了如指掌,有裴紀安扶持,李懷終于平穩度過了新份的適應期。

 如今李懷對東宮的事務逐漸上手,看起來越來越像一個太子。但他完全沒有政治積淀,朝中無人,手下無將,自己也沒什麼政治素養,基十分淺薄。

 裴紀安這些日子一直羈留在東宮,幫李懷招攬勢力。他了解的越多,越明白李懷是多麼弱勢,這樣一個新太子,如何和天后抗衡?

 裴紀安心累到無以復加,即便回了家也憂心忡忡,有笑意。他心里想著事,不留心撞到一個丫鬟。侍見到是大郎君,慌忙跪下行禮:“大郎君恕罪,奴婢無狀,不知道大郎君在這里。”

 裴紀安擺擺手,本就是他沒看路才撞到人的,不關侍的事。裴紀安看到托盤里的東西,驚訝,問:“這是什麼?”

 “這是全福錦囊,里面裝著桂圓、荔枝、棗子等果子,是給表公子掛帳用的。”

 裴紀安心想桂圓、棗子等是求子之,顧明恪用這些做什麼?隨即裴紀安想起來,明日是顧明恪婚。

 大婚前,家長為了好兆頭,會在新婚夫妻床前掛各種討喜的兆頭,以多子多福最為常見。顧明恪是如此,想來李朝歌那邊也有。

 裴紀安的表幾乎一瞬間冷淡下來。如今裴府各都在準備婚禮,丫鬟說這些話本是討喜氣,但不知為何,說完后大郎君表郁下來。丫鬟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裴紀安冷冷看著端盤里那兩個大紅錦囊,上面的合歡花繡紋刺得裴紀安眼睛疼。他用力握拳,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失態,然后淡淡對侍說:“把東西給我,正好我有事去見他,我替你送過去吧。”

 侍遲疑,剛才大郎君看起來并不高興,現在為什麼又要替送錦囊?但主子發話,侍沒有質疑的權力,恭順應下,將兩個的錦囊捧給裴紀安。

 前段時間顧明恪自作主張搬到府外,裴家正忙著其他事,沒空管他。如今顧明恪即將和公主婚,這種大事必須從裴家走,所以顧明恪也被拉回裴家了。

 不過誰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等一婚,顧明恪就會搬到公主府,裴家僅是一個過渡住所。所以這段時間顧明恪和裴家相安無事,只剩最后幾天了,誰都不想生事。

 裴紀安來到西院,雨聲逐漸轉小,叮咚叮咚砸在屋檐下。綠綺正在收拾東西,看到裴紀安,連忙走出來問好:“裴大郎君安。”

 裴紀安微微點頭,問:“表兄在里面嗎?”

 說出“表兄”這兩個字,裴紀安自己都覺得陌生。他已經多久沒有過這個稱謂了?自從那日在公主府決裂,裴紀安再也沒喊過顧明恪表兄,兩個人形同陌路,見面點點頭,更無他話。

 何況,裴紀安總覺得,顧明恪并不是他的表兄。或者說,他不是顧明恪。

 裴紀安沒有證據,但他的本能告訴他那個人不對勁。就如此刻,裴紀安對著顧家的丫鬟,很自然地吐出“表兄”這兩個字,然而一旦對著顧明恪的臉,裴紀安就再無任何親近之意。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