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恪拿出大理寺的令牌，給宋聞展示了一下，從容不迫說道：“不必張，隨便來問問話而已。可以進來嗎？”

　宋聞張地點頭，府的人站在外面，他敢不讓進來嗎？宋聞推開門，慌忙解釋道：“爺，人不善言辭，小弱多病，如有怠慢之，敬請海涵。”

　顧明恪邁宋聞家中。這是個普通的市井民居，院子只有一進，周圍堆著各種家常用和做小買賣的玩意，角落里養著一條狗。那條狗本來在窩里睡覺，聽到有人進來，它忽的驚醒，繃直了脊背，對著門口狂吠。

　似乎是被狗的聲音嚇到，屋里傳來一陣小孩的哭聲。孩子哭聲細弱，氣息不足，聽著就不健康。

　李朝歌心道鄰居說的不錯，宋聞家兒的狀況看著確實不太好。想起鄰居說這一帶夜里有不尋常的靜，李朝歌不聲，暗暗打量四周。

　宋聞見狗突然，兒還止不住地哭，他又急又怕，一會呵斥狗一會哄兒，忙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狗聽到小孩哭，飛快跑到窗戶下。它嗷嗷了兩聲，似乎在安孩，但上發依然豎立著。它轉過，腰背弓起，仇視地盯著他們。

　李朝歌心里輕輕咦了一聲，本以為狗見了生人，所以才不斷吼，可是看現在的樣子，這條狗頗通人，而且，他的敵意好像是沖著顧明恪去的。

　宋聞不住道歉，他高聲呵斥狗，想要將狗趕回去。那條土狗挨了好幾下打，依然守在門口不，它嚨里呼嚕聲不斷，卻遠遠趴在地上，不敢近前一步。

　李朝歌回頭，含笑看著顧明恪：“你這麼不討狗喜歡？”

　顧明恪臉素白如玉，他沒理會李朝歌的調侃，極淡地朝地上的狗瞥去一眼，那只狗雖然齜著牙，卻再也不敢發聲了。

　狗聲停止后，屋里的小孩哭聲也漸漸停息了。院中眾人暗暗松了口氣，白千鶴默默按耳朵，謝這趟公差，他不要孩子的決心又強了一分。

　宋聞也松了口氣，賠禮道：“這只狗是撿回來的土狗，沒過教訓，見人就咬。爺莫要怪罪。”

　顧明恪自然不會和地上那條狗計較。他眸沉靜，靜靜看向門口，一個婦抱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孩，倚在門邊，怯怯地行萬福。

　“奴家見過爺。”

　婦段窈窕，渾素凈，看年紀二十上下。包著婦人髻，雖然容貌風流多，眼睛卻一直停留在孩子上，舉手投足間充滿了母溫。而那個小孩病歪歪靠在母親懷里，五水靈，妝玉砌，臉上卻有病氣，面相看起來頗為凄苦。

　小孩剛剛才止了哭，此刻有氣無力地噎著，看到顧明恪，忽的被嚇哭。就像看到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一般，用力抱住母親的脖頸，撲騰著要離開。

　宋聞尷尬，連忙介紹道：“這是子麗娘和小，小不太好，自生下來就怯弱又怕生。小并非對大人不敬，而是大人袍威武，氣度不凡，小被嚇到了。”

　小孩本來就弱，此刻被嚇哭，聲音又低又啞，聽著就讓人揪心。麗娘告罪后，抱著孩子到屋里哄。大理寺的人沒當回事，他們腰上佩著刀，上穿著深青的服，尋常百姓見了都要發憷，更何況一個小姑娘。唯獨李朝歌，含笑看向顧明恪，慢悠悠道：“看來，顧卿不止不討狗喜歡，也不討小孩子喜歡呢。”

　顧明恪無奈地瞥了一眼：“別鬧，我們是來辦案的。”

　宋聞早就知道府上門必有大事，聽到顧明恪說辦案，他的手都張地攥起來了。

　“大人……”宋聞眼睛覷著，小心翼翼地解釋道，“草民一家都是良民，平日與鄰里吵都不曾，實在不知道犯了什麼案子。”

　李朝歌不說話，背著手，慢慢在院子里梭巡。過了一會，懟了懟草堆，說：“你們家養狗，倒有不。”

　宋聞張起來：“大人……”

　“妖氣很弱，你們掩飾的很好。”李朝歌回，冷冰冰地注視著宋聞，“可惜你們忘了，鎮妖司專職捉妖。”

　屋子里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李朝歌也懶得和他們兜圈子，拍了拍袖子說道：“出來吧，那只的狐貍。白馬寺攤上你們，也算倒霉。”

　宋聞臉鐵青，連忙道：“大人，其實是我……”

　“宋郎。”那個貌婦站在門框邊，輕聲打住了宋聞的話。將襁褓放置在屋里，獨自一人站在門邊，姿芊芊，我見猶憐：“宋郎，你不必替我頂罪了。是我。”

　李朝歌毫不意外。在門外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巷子里有妖氣，只不過妖氣很淡，等開門后，李朝歌立刻確認了。

　混賬大理寺，真的搶他們的案子。

　“說吧，你是何來歷，做了什麼，統統如實代。”說完，李朝歌看向顧明恪，警醒道，“回去后把卷宗給我送回來，這是我們的案子。”

　“公然搶功，你倒好意思。”

　“這里本就是我找過來的……”

　麗娘張，想要坦白，但是又不知道該不該打斷。不是在審問嗎，為什麼這兩位大人打罵俏起來？

　麗娘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兩人，片刻后，小聲問：“大人？”

　李朝歌暗暗瞪了顧明恪一眼，收回注意力道：“行了，代吧。”

　麗娘最開始沒有名字，宋聞見到后，說容貌麗，給取名麗娘，才算真正有了份。麗娘很喜歡這個名字，是一只狐貍，資質不高，道行也不深，每日在山間游玩嬉戲，渾噩度日。有一天，不慎踩中捕夾，后被鐵釘牢牢困住。狐貍怎麼嘗試都無法掙，眼看天快亮了，很快就要為獵人手里的一道菜，貴族脖頸上的一頂狐裘，狐貍哀鳴，這時候遇到了早起上山的宋聞。

　宋聞將狐貍放生，還說皮麗，難得一見。狐貍一瘸一拐逃出陷阱，跑走前，回頭，深深了那個年一眼。

　狐貍駐足，不是報恩就是報仇。后來，狐貍努力修煉，終于能化人形。化形后悄悄來到人間，想找當年的年報恩。年已長青年模樣，狐貍日日跟著他，沒多久被青年發現，再后來，了他的妻子。

　狐妖生命漫長，凡人的一生對他們來說微不足道，完全可以陪宋聞過完這一生后，重新回山野修煉。可是麗娘在人間待久了，越來越不舍，想和宋聞生一個孩子，一個有他們兩人脈的孩子。

　但是生產對妖來說是一個大坎，尤其宋聞是凡人，一旦生了孩子，麗娘就會元氣大傷，妖力無法再進一步。可是麗娘依然執迷不悟，放棄了修為和長生，只為了生一個孩子。麗娘為此吃了很多苦頭，然而人妖相終究于世不容，麗娘拼盡命生下來的兒，一出生就氣息奄奄。

　兒沒有繼承任何妖力，而且天生弱，比正常的凡人小孩都不如。麗娘抱著孩子回去找山狐族長，族長見了，說這個孩子活不長，最多兩年就會夭折。

　麗娘不信，死纏爛打，終于從族長里磨出了辦法。麗娘每日用自己的喂養孩子，將自的元渡到兒上。孩子有麗娘的供著，果真慢慢好轉起來。

　但是麗娘卻吃不消了，日日放，沒多久就瘦的骨架嶙峋。麗娘垂淚，哀哀道：“奴自知不容于世，不敢害人，只是想長久陪著宋郎和小牡丹而已。奴放后實在虛，只能靠進食補充氣。可是左鄰右舍生活都不容易，家里若丟了禽，恐怕日子就過不下去了，奴沒辦法，想著白馬寺家大業大，香火旺盛，應當不在乎一兩只，便去白馬寺里。去年牡丹轉好，不需要我日日放，我便沒有再去打擾佛祖，可是沒想到今年，的病又加重了……”

　看樣子小牡丹是他們兒的名字。麗娘掩面痛哭，宋聞看著妻子纖弱的心疼，用力抱住的肩膀，說：“我早知是妖族，但那又有什麼所謂？我只恨我無能，不能保護好妻子兒，還要連累妻子苦。”

　土狗圍繞在主人腳下，嗚咽悲鳴。

　夫妻兩人哭一團，院子中其他人看了，也不好。莫琳瑯不由想到了自己母親，心沉重，言又止地看向李朝歌：“指揮使……”

　麗娘如所說，并沒有害過人命，來到人間也只是想報恩。這樣的一個妖怪，他們要收走嗎？

　李朝歌嘆了一聲，說：“你們先別哭。我有些話要問，只要你們如實相告，我就饒了。”

　宋聞大喜過：“真的？”

　李朝歌冷淡點頭：“真的。”

　又不是那些迂腐的和尚道士，見了妖一定要打死。只要妖怪別犯事，李朝歌也懶得管。

　得到了李朝歌的保證后，宋聞大喜，哆嗦著手指給麗娘淚。李朝歌等他們緒平復的差不多了，才問：“你們的兒為什麼牡丹？”

　麗娘聲音低低的，說道：“大人有所不知，兒出生那一天，我們家周圍的花全開了，連花圃里枯萎已久的牡丹都重新恢復生機。宋郎見妝玉砌，冰雪可，就給起名牡丹。”

　聽到“牡丹”這兩個字，土狗低，搖著尾刨土。李朝歌目盯著這兩人，平靜反問：“只是因為這個？”

　宋聞停頓了一會，如實道：“還有一道原因。草民有一個表兄，自小親厚，但是六年前表兄失蹤了，這些年我四打聽，沒人知道表兄下落。我為了紀念兄嫂，就給兒起名牡丹。”

　土狗在地上低，顧明恪神淡漠到極致，李朝歌目明亮，容攝人，紅微微啟：“牡丹是誰？”

　“我的表嫂，表兄楊華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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