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報復張家的方法了。
石揚和遠方表叔約定好,等夜深人靜后,石揚溜出來,表叔給他開側門。石揚趁著執金吾不注意,飛快越過坊墻跳到街上,在張府門口涂大字,之后再悄無聲息溜回來。
第一夜、第二夜很順利,同屋之人也沒有發現石揚晚上出門。但是從第三夜開始,況變得復雜了。
張燕儀派了人在門口聽,如果有人接近大門,一定會被里面的人聽到。表叔勸石揚放棄,但是石揚不甘心,張家害他們一家背井離鄉,憑什麼不到報應?張燕儀越是張,石揚越是要恐嚇張家,然后將這些事栽倒鬼魂之上。就算殺不了張燕儀,石揚也要讓張燕儀嘗嘗心驚膽戰的滋味。
第三夜石揚決定運氣,寅時人最困乏,他猜測門房睡著了,就悄悄溜出去寫字。他運氣好,那一夜并沒有被人發現,他平安無事地回到府中。
顧明恪聽到皇的話并沒有立刻表態,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品級雖差不多,但地位天差地別。唐朝是群相制,雖然沒有明確的宰相位,但三省六部的高都有資格商議國家大事,是名副其實的丞相。刑部侍郎是刑部副長,算是丞相之一。
無論哪個角度,從大理寺卿擢為刑部侍郎,顧明恪都高升了。以他這個年紀進相公行列,無疑是天大的恩榮。
可是顧明恪并不高興。他覺到,皇給他升,另有條件。
顧明恪問:“不知皇要臣做什麼?”
李朝歌挑眉,問:“你運氣這麼好,連著三天都沒有被人發現?”
石揚嘆氣:“哪有永遠的好運氣。事實上,第三天的時候,我就被人看到了。”
素昧平生的巡夜人主找上門,并告訴石揚他什麼都看到了。石揚嚇了一跳,以為巡夜人要揭他,然而意外的是,巡夜人卻提出合作。
巡夜人還說,石揚這樣運氣很危險,遲早要栽到張府手里。巡夜人想了一個辦法,聯合廚房一起幫忙。
石揚這才知道,原來不只是他,巡夜人、公孫大娘,和張家有仇的人竟然這麼多。
巡夜人是人,多年來靠小本買賣維生,年級大了后就將攤子給兒子兒媳,自己在家帶孫子,也算安穩和樂。但是張家強拆了他們的房子,拖著錢遲遲不給。巡夜人一家沒了生活來源,兒媳每日以淚洗面,孫子的哇哇大哭。巡夜人沒辦法,只能一大把年紀出來謀生,到找收人的地方。不需要掙得多,只要能解決他的食宿,給兒子省一份口糧,巡夜人就滿意了。
但是巡夜人年紀已大,干不了力活,行又慢,外面鋪子本不招他。巡夜人只能來做守夜這等苦差,年輕人嫌冷嫌累不肯做,那就他來。
巡夜人在巡邏時,發現了石揚出門。巡夜人守在墻角,很快明白了石揚在做什麼。
巡夜人是市井小民,早放棄了無謂的自尊。尊嚴并不能讓他們家吃上飯,只要張府給錢,巡夜人愿意對張家點頭哈腰。但是,即便是地上的草,也是有的。
公孫大娘和巡夜人的狀況類似,公孫大娘原本在坊市里開著一家湯餅館,結果被張家強占。張燕儀聽說公孫大娘做湯餅的手藝好,竟還讓公孫大娘進府里伺候他們。公孫大娘懷怨已久,經過巡夜人牽線搭橋,幾人一拍即合。
第四夜,公孫大娘故意多做了面點,在里面加了安神的料。廚房給門房送提神茶時,公孫大娘托廚娘將的面點一起帶過去。巡夜人晚上可以四游,誰都不會懷疑他,巡夜人看到門房打瞌睡后,就通知石揚,從側門出去寫字。
第五夜同樣如此。其實第三天的時候,石揚的同屋就發現石揚夜里出門了,但同屋也是農民家的孩子,能明白石揚的恨,便沒有揭穿,每夜依然裝睡。
第六夜時,張燕儀派來四個人,兩兩班。這回公孫大娘的藥派不上用場,巡夜人便和石揚商議,等夜晚最冷的時候巡夜人去替班,之后以鳥聲為號。一旦守衛走了,巡夜人就發出暗號,石揚立刻到門外涂字。
石揚說的很流利,細節都能對上。李朝歌問:“那第七夜呢?”
皇見顧明恪猜出來,并不意外。他要是什麼都猜不到,那才是皇看錯了人。皇說:“當年朝歌為了躲避去吐蕃和親,才闖進裴府強搶你。朕知道,你們兩人多半私底下做了什麼協議,要不然不至于現在都沒有孩子。如今吐蕃危機已過,你們過了兩年家家,也該鬧夠了。擇日你和李朝歌和離,各自去找真心所吧。”
顧明恪聽到“和離”這兩個字的時候表平靜到漠然,他頓了下,問:“圣上如何知道,不是我的真心所?”
“當年你們的婚約本就是樁兒戲,你們真以為朕和先帝看不出來嗎?只不過為了皇家面,朕和先帝誰都沒說。誰會喜歡強搶自己的人?”
“若不是我愿意,如何能強求功。”顧明恪抬手,對皇輕輕一拜,“我才疏學淺,當不得刑部侍郎。請圣上收回命。”
皇眼睛微瞇,周的氣息逐漸凝肅:“你想違抗皇命?”
“恕難從命。”顧明恪說,“我無兄無弟,親族早亡,如今孑然一,所求不過本心而已。臣謝皇伯樂之恩,讓我進明法科科考,保我在大理寺安心破案。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是我的妻子,斷沒有為了前程舍棄妻子的道理。”
顧明恪會拒絕,皇并不意外。笑了一聲,問:“你不愿意,但是你怎麼知道,李朝歌不愿意呢?”
石揚嘆了口氣,說:“不瞞指揮使,我們也不知道第七天為什麼會出現字。那一夜我們實在沒找到機會,只能放棄,后面他們說門上又被涂了大字,我也很驚訝。”
前六夜可以耍花招,但是第七夜有十個人守門,里面兩個外面兩個不間斷班,張府大門被圍鐵桶,石揚無論如何沒法瞞天過海。他也不知道為何門外如故。
李朝歌挑眉:“那就是說,第七天的字不是你寫的?”
石揚搖頭:“不是。”
石揚前面那麼多都招了,沒必要在這種地方撒謊。李朝歌點點頭,輕輕一笑。
那時坊門已開,字卻不是石揚寫的,有趣。
李朝歌從牢房中出來,侍從跟在后,問:“指揮使,第七夜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石揚在說謊?”
李朝歌輕聲道:“他都認了六天了,多一天一天有區別嗎?多半,真不是他寫的。”
侍從撓頭,頗為匪夷所思:“那到底是誰?那麼多行人都沒有看到,總不能見鬼了吧。”
李朝歌沒有接話,心中卻暗暗道,如何不能呢。假話面亮堂,而真相往往面目猙獰。
大庭廣眾之下不會沒有目擊證人,但如果所有證人都撒謊了呢?張府大門被人寫字咒罵已不是,那一行字也廣為人知。坊市開門后,過路人瞧見門上沒字,趁張府的人不注意悄悄寫上,也未嘗不可。
要怪只能怪張家太不得人心,街坊鄰居竟沒一個愿意提醒他們。住在坊門口的人家一口咬定沒聽到異常靜,那日經過的行人相互掩護,只說沒看到有人寫字。群眾犯案,集偽證,張家便是問再多人,也找不到真兇。
李朝歌走出詔獄,外面的立刻灑在上,刺的人眼前發白。詔獄門口等著一個人,見李朝歌出來,連忙上前:“指揮使,宮里有話。”
李朝歌手擋在上方,等眼睛適應了線后,才問:“什麼事?”
“皇宣指揮使過去,什麼事傳話的人沒說。”
李朝歌二話不說進宮,走進大業殿時,發現殿中氣氛不太好。李朝歌心里奇怪,抬手給皇行禮:“圣上萬歲。圣上,您找我?”
皇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起來,而是坐在桌案后,深深地看著。李朝歌心里漸漸琢磨起來,剛才是誰來了?為什麼皇看的眼神這樣奇怪?
還不等李朝歌想出因由,上方驟然炸響一個驚雷。皇聲音十分平淡,說:“顧明恪已經同意和你和離。”
李朝歌震驚地瞪大眼,很快反應過來,斬釘截鐵道:“他不會。”
“顧明恪剛剛離開。”皇不不慢,說道,“男人在仕途和婚姻之中,你總不會覺得他們會選婚姻吧?”
李朝歌剛才被和離那句話嚇了一跳,現在心趨于穩定,十分坦然道:“其他男人不會,但顧明恪不一樣。”
“為何不一樣?”皇反問,“你真覺得他是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圣人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有家有業,總要考慮自己的前程。他已經同意了。”
李朝歌不,但是眉宇間十分篤定:“我不敢說完全了解他,但我知道的那個顧明恪公正嚴明,無私無,他不會。”
皇見這麼相信顧明恪,不知道是失還是憾地嘆了口氣,說:“就算你相信他不會。那你呢?”
“你從紫桂宮起便步步籌謀,苦心經營,無非為了皇位。現在朕給你一個選擇,和顧明恪和離,嫁給武元孝,只要生下孩子,無論男,皇位都可以留給你。另一個選擇,你守著你的和一個遲早會背叛你的男人,但終生只能是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案子致敬東方快車,敘述案件經過的時候用了平行蒙太奇,當然了,這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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