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又看了一眼，靜靜收回手：“你還在介意？”

　李朝歌聽到這里，不由笑了：“你和我說了什麼你自己不清楚嗎？你覺得我介意不介意？”

　秦恪沉默了很久，緩緩說：“當時況所迫。”

　“那你還有多況所迫？”李朝歌盯著他，目灼亮，步步，“皇讓我們和離時是一次，現在又是一次，你已經好幾次瞞著我了。我在你心里就這麼信不過嗎？”

　“我來這里，不是想聽你吵架的。”

　“那你就可以走了。”

　秦恪嘆了一聲，將藥放下，說：“這里面是治療外傷的藥，每日外敷三次，半個時辰不可近水。你自己好生養傷，我先走了。”

　秦恪起，寬大的擺從玉一樣的地磚上掃過。李朝歌就坐在座位上，悠然喝茶，仿佛完全不在乎他離開。秦恪走了兩步，停下，片刻后，輕聲說：“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要以大局為重，不要莽撞行事。你已經很幸運了，輕而易舉得到了別人一輩子得不到的東西。玄墨對你評價很好，這段時間安靜養傷，勿要惹事。”

　李朝歌輕輕笑了一聲：“這也是你所說的賞賜給我的機緣嗎？”

　李朝歌渾是刺，秦恪待不下去，說道：“記得上藥。”

　說完后，他便走了。秦恪出門時，正好和外面的季安打了個照面。季安正敲門，大門突然從里面拉開，秦恪的面容隨之出現在其后。季安和秦恪對視，兩人的目一即分，宛如當年公主府那一幕重演。

　只不過這一次，兩人的位置調換了。上一次是裴紀安和李朝歌決裂，而這次，變了秦恪和李朝歌爭執。

　秦恪看到了季安，一言未發，影很快消失在花園中。季安站在門口，頓了一會，才敲門：“李朝歌，你在里面嗎”

　李朝歌的影馬上出現在門口：“是你？”

　季安拿出袖子中的藥膏：“來給你送傷藥。”

　季安專程來給送藥，李朝歌也不能將人拒之門外，只能請進來。李朝歌重新給季安倒了茶，季安眼睛一掃就瞥到旁邊的白瓶，問：“剛才你和秦天尊吵架了？”

　“沒有。”李朝歌漫不經心搖頭，季安正要勸李朝歌不要賭氣，就聽到李朝歌繼續道，“是我單方面罵他。”

　季安一噎，將要說的話默默咽回口中。他也是魔怔了，李朝歌怎麼會吃虧呢？天底下誰委屈，都不可能是委屈。

　季安握著自己的藥瓶，苦笑道：“你已經有了上好的傷藥，反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你好心來送藥，怎麼會多余呢？”李朝歌瞥了案上那個白瓶一眼，完全不給好臉，“這個瓶子太丑了，看著心煩。能否借你的藥膏一用？”

　季安順勢將藥瓶放下：“如果能幫到你，榮幸之至。”

　放下藥后，兩人短暫地凝滯了一瞬，氣氛略微微妙。李朝歌隨即無事人一般開口，道：“多謝你送藥。我有一件事不明，能否請貪狼星君解？”

　“何必這麼客氣，我季安就好。”季安說，“什麼事？”

　李朝歌雙手疊，眼神中似乎有碎劃過：“當初潛淵劍為什麼會到你手里？”

　季安聽到這個問題，沉寂了良久，才慢慢說：“那時我心苦悶，渾噩度日，恰巧有一個刺史求門路，送禮送到了我這里。我見那柄劍寒凜凜，殺氣不凡，就收下了。”

　“刺史……”李朝歌喃喃，忽的問，“你還記得是哪里的刺史嗎？”

　“似乎是和州那一帶。”

　和州，李朝歌默默勾勒地圖，和州離壽州、廬州、揚州都不遠。藏劍山莊在廬州，李許封地在壽州，秦惟地陵在揚州。

　季安見李朝歌若有所思的樣子，問：“怎麼了？”

　李朝歌搖頭，淡淡說：“沒什麼。多謝你的藥，改日我必登門道謝。”

　這樣說話，就是變相的逐客令了。季安站起，說：“你太客氣了。過去的事是我對不住你，若你……”

　李朝歌截住季安的話，說：“你不必向我道歉，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我們走到這一步都各有各的立場，無需為任何人負疚。我已經不在意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把我當一個普通朋友就好了。”

　普通朋友……季安勾，笑意淡的幾乎看不見：“好。我不打擾你休息了，你好生養傷。”

　李朝歌道謝，送季安出門。回來后沒多久，大門又響了。

　李朝歌給自己倒茶潤，這回連出去迎客都懶得做。周長庚大咧咧走進來，瞧了眼屋，道：“呦，你這里熱鬧啊。”

　桌子上放著兩瓶藥，清氣飄香，靈蘊，一看就價值不菲。而兩個藥瓶形狀各異，顯然出自不同的人。

　李朝歌將茶一口飲盡，問：“你的呢？”

　周長庚被問得怔了下，手后腦勺：“哎呦，忘了。”

　李朝歌真是完全不意外，把茶盞放到桌案上，一臉嫌棄：“看看別人，再看看你。”

　周長庚就像完全沒聽到一般，渾不在意地癱到座位上：“又死不了，搞這麼麻煩做什麼。來了第一天就和人打架，你能耐了啊。”

　“我好歹打贏了，不像你，打不贏就自己躲到凡間去了。”

　周長庚蹭的一聲來火了：“我看你真是皮了。誰說我沒打贏？我要是沒贏還用跑？”

　李朝歌輕聲嗤笑：“說來說去，還是跑了。”

　對周長庚來說，可以說他逃跑，但絕不能說他輸！周長庚懶洋洋半躺著，瞇著眼睛道：“說吧，突然激我說當年逃跑的事，想問什麼？”

　李朝歌是周長庚提溜著長大的，那點心思周長庚門兒清。既然被看穿了，李朝歌也不客氣，直接問道：“你當年為什麼要跑？”

　“在天庭待得不痛快，再加上喝了酒，不想聽他們嘰嘰歪歪，就打傷人跑了。”

　“據說當年西奎天尊很看好你，甚至有意選你做接班人？”

　周長庚當即嗤了一聲，渾不在意地晃著：“他們當個寶，我卻看不上。誰當誰當，老子才不奉陪。”

　李朝歌自屏蔽掉周長庚的話，問：“我進來的時候注意過，天庭外面駐守著許多兵將，天門盤查也很嚴。你是怎麼跑出去的？”

　“一路打出去的嘍。”

　李朝歌面無表地看著他：“說實話，別吹牛。”

　不是李朝歌不給周長庚面子，而是著良心，周長庚打一打星君嘍啰還行，但如果他真的強闖南天門，不說別人，秦恪一個手指就能把他按死。

　周長庚坐起來，不高興地瞪了李朝歌一眼：“怎麼著，有了相好，連師父都看不上了？強闖南天門太蠢了，莽夫才干這種事，我又不是沒長腦子，怎麼會犯這種錯。”

　李朝歌善良地不去拆穿周長庚的話，問：“所以……”

　“我是去刑天臺跑的。”周長庚說，“刑天臺有天雷，下界的人能飛升上來，自然就能跑下去。”

　李朝歌聽到，眉尖不由一跳：“莫非，你……”

　“是啊，跳下去，只要闖過雷劫就自由了。”說完，周長庚鄙夷地翻了個白眼，“不然，你以為為什麼這麼多年天庭找不到我的蹤跡？那些孬種呦，沒人敢跳下來追。”

　李朝歌點頭，誠心道：“你真的是個瘋子。”

　周長庚從鼻子里嗤了一聲：“這自由險中求。”

　玉虛宮，靈氣波，一個白影踏破虛空，輕輕落在地上。

　他信步朝里走去，長袖舒展，長發如墨，擺上淺金的花紋和地面相輝映。秦恪坐到主座上，慢條斯理彈了彈袖子，說道：“出來吧。”

　明鏡一樣的地面上緩慢浮現出一位靛藍勁裝男子。他遠遠看著臺上的人，輕諷：“秦天尊好閑逸致，還有心思給人送藥。”

　秦恪抬手倒茶，水流聲汩汩：“這似乎和你沒什麼關系。”

　七殺星君儲熙冷著臉看秦恪的作，忽然低了聲音，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本尊知道。”秦恪放下茶壺，端起玉杯，仔細里面的靈氣和生氣，“你該走了。若是被人發現，你連最后的機會都把握不住。”

　儲熙盯著秦恪的側影，一揮袖消失在原地。空曠的大殿中，唯余一道戾的男音輕輕回：“莫忘了你是誰，好自為之。”

　秦恪握著茶杯，良久未。他的手指倏地用力，靈茶和玉杯一起化齏，飛快消散在空中。

　·

　李朝歌接連送走了三個客人，之后的清云閣總算安靜了，李朝歌也終于能給自己上藥。的手在兩個藥瓶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了秦恪那瓶。

　不知道秦恪送來的藥效好還是天庭水土養人，李朝歌傷口好的飛快，才一下午，就明顯覺傷勢好轉，行已無大礙。

　傍晚，靈膳堂的仙侍來給李朝歌送飯，李朝歌道謝：“多謝兩位仙子。”

　李朝歌剛了傷，行不便，季安就托靈膳堂把飲食送來。其實李朝歌覺得本不必，哪有那麼氣，但季安已經安排好，李朝歌推辭也無用。

　半天的功夫，天庭已經傳遍了，飛升一日的李朝歌力戰兩位前輩，驚險獲勝。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古怪，你若是笑臉迎人不爭不搶，別人對你冷眼，但若是惹了事挑了架，旁人反而客氣起來。兩位仙子過來本來有些忐忑，們見李朝歌溫聲道謝，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冷漠無禮，都大意外：“仙子客氣了，貪狼星君代過，這是我們份的事。”

　“話不能這麼說。”李朝歌說，“無論貪狼吩咐了什麼，藥膳都是你們送來的，我向你們道謝理所應當。”

　李朝歌實力強悍卻又禮貌客氣，兩位仙子對李朝歌的評價迅速轉好。們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說：“仙子年紀這麼輕，長得這麼，卻還有這麼強的實力，難怪北宸天尊和貪狼星君都對仙子青眼相加。仙子還要養傷，我們就不打擾了。仙子留步。”

　兩個仙侍客氣，但李朝歌依然送們到門外。看到仙侍們手中的食盒，問：“兩位仙子還有東西要送？”

　天庭寂寥，兩個仙侍難得能見到新人，便多說了兩句：“是啊，北宸天尊也在靜養，東天尊給靈膳堂吩咐了靈藥，每天早晚兩次，不得有誤。”

　李朝歌哦了一聲，問：“北宸天尊的傷嚴重嗎，怎麼還在喝藥？”

　“雷劫留下來的傷，不養個一年半載怎麼能好全。”仙侍說道，“何況，東天尊開的藥是養神魂的，治療神魂的藥最是麻煩，恐怕要耗很久呢。”

　李朝歌眼睛了，問：“為何要治療神魂？我看北宸天尊好好的，沒覺得神魂損。”

　兩個仙侍都知道李朝歌和秦恪的關系，于是也不吝于多說兩句：“神魂容不得馬虎，若是等外面看出來，那問題就嚴重的無法收拾了。幸好北宸天尊是小傷，東天尊說只要前幾天注意些，把藥認真喝完，待神魂在里穩固，后面就只需溫養了。送藥的時辰快到了，我們得趕快走了，仙子告辭。”

　李朝歌點頭，目送兩位仙侍離開。等人走后，李朝歌慢慢坐回房間，盯著桌案上的藥膳，看了一會，披起。

　金烏沉沒，天界線暗下來，宮殿和云層都籠罩在一冷調的藍中。李朝歌不需要認路，一路順著人、寒冷的地方走，果然沒一會，就看到了玉虛宮。

　進玉虛宮地界后，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外面的聲音一下子遠去，只能聽到寂寂風聲。李朝歌走上漫長的石階，心想這千年來，秦恪就一個人住在這樣冷清安靜的地方嗎？

　難怪初見他的時候，他冰冷漠然，對誰都是一副疏離的模樣。李朝歌心中嘆了一聲，手按上門扉，推開高大沉重的殿門。

　玉清宮雖然人，但宮殿維護的很好，開門關門時完全沒有聲音。李朝歌踩到玉磚上，腳步聲在偌大的殿宇中輕輕回。

　“守衛沒有便罷了，你連制都不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