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點點頭，道：“那一定是小侯爺的貴客嘍，只有貴客才能住在山上的。”

　　小玄趁機問：“您知道小侯爺住哪兒嗎？我有急事找他。”

　　那婆子搖搖頭道：“不曉得哩，雖然都住這府第里，可是小侯爺住的地方我們閑雜人是不能隨便去的。”

　　小玄心中著急，只好又問：“那……您知不知道大概在哪里呢？”

　　那婆子朝北一指，道：“就在那邊哩，有綠瓦墻圍著的，我兒子便知道，他時常都進去的。”

　　小玄忙問：“您老的兒子是哪位呀？”

　　那婆子有些得意道：“我兒子么，就是專責打理小侯爺后院花木的那個，做阿豬。”

　　“他在哪里？”

　　小玄心中一喜。

　　“他今兒一大早就進去伺候了，聽說有什么大人要來。”

　　那婆子答道。

　　小玄大為失，突聽腳步聲響，似有多人快步行來，他轉頭去，只見小徑拐角過來一隊衛士，個個手持長戟甲鮮明，為首一名軍高聲喊道：“圣使就到了，閑雜人等快快回避！”

　　婆子唬了一跳，愣在那里。

　　那軍向這邊，顯然是認識婆子，低聲道：“李，您快帶孫子進屋里去吧，莫要驚擾了圣使。”

　　婆子慌得拉了孫子往屋子就走。

　　那軍指住小玄，厲聲喝道：“你哪里的？也給我快走！”

　　小玄懶得惹事，追上婆子扶住，小聲道：“，借我進去避避可好？”

　　婆子點頭道：“快進去快進去，天吶，原來是圣使要來喲……”

　　那軍率隊正要過去，突地面大變，大步奔到小的邊，一把扯下他臉上的猴王面，三兩下扯個碎。

　　小懵然一呆，旋即放聲大哭。

　　婆子又驚又怒，指著那軍的鼻子破口大罵：“死二虎！你這忘恩負義的小王八蛋！你忘了你小時候我如何疼你的么？你爹土那年我又是怎樣幫你們家的？怎么今兒卻來嚇唬我孫子！”

　　那軍滿面皆汗，道：“好彩好彩！幸好給我瞧見了，否則大禍臨頭哩！”

　　婆子呆了一呆，小玄也滿頭霧水。

　　那軍道：“李，您忘了今上最忌有人戴面么？怎么還拿面給小孩子玩！今日圣使過來，萬一瞧見您孫子戴面，還不平白惹出個滿門抄斬的大禍來！”

　　婆子張口結舌，然即猛拍了下額，道：“噯喲！我真是老糊涂啦，該死該死，謝謝二虎子！”

　　說著便要跪下給那軍磕頭。

　　那軍趕忙扶住，道：“快快進屋去吧。”

　　言罷便率隊急行離去，一路依舊高聲呼喝示人回避。

　　小玄隨著婆孫倆進到屋中，把門關上，訝問道：“怎么回事？今上不許有人戴面么？”

　　“你不曉得么？”

　　那婆子奇怪道。

　　“，我一直住在深山里的，外邊的許多事都不知道哩。”

　　小玄道。

　　婆子道：“原來如此，那老就告訴你吧。聽我兒子說，今上自便喜歡戴面，登極后更是迷上了一張古怪面，日夜不除，因此惱忌別人也戴面，幾年前便下旨止任何人造面、戴面，違者滿門抄斬哩！”

　　“這么霸道？自己喜歡戴面就不許別人戴，可惡！”

　　小玄怒道。

　　婆子用袖子了額上的汗，慶幸道：“今兒幸虧遇著了二虎子，不然給圣使瞧見，那可就完了！”

　　小玄憤憤又罵：“荒唐！荒唐！”

　　婆子低聲音道：“今上的荒唐事多了去哩，傳說他上時常藏著利鉤、剪刀、錐子、小鋸這些兇……”

　　小玄呆了一下，問：“貴為天子，上帶著這些東西做什么？”

　　婆子道：“用來取樂呀，一旦興起，他便要用這些惡來傷人取樂，拒者死。”

　　“竟有這樣的事？”

　　小玄只覺難以置信。

　　“還有更離奇的吶……”

　　婆子面現恐懼之。

　　“還有？”

　　小玄面鐵青。

　　婆子微道：“老還聽聞，這……這廝曾在宴上發狂，竟然當著幾個大臣的面，把在旁服侍的妃子活活撕碎下酒吃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喃喃道：“這……這不是惡魔么？”

　　婆子面痛恨之，咬牙切齒道：“對，這廝就是個惡魔！魔鬼！老早就這樣傳哩，只恨老天爺怎么糊涂了，竟然降下個惡魔來做天子！”

　　小玄忽然想起黎山老母說過的話，不氣得渾皆抖，暗忖道：“今次京，定要瞧瞧這荒唐暴君到底是人是魔！”

　　＊＊＊＊＊＊小玄挨了好一會，見外邊沒有靜，方辭了婆子從屋里出來，腦子里想著先前聽到的話，一路神不守舍，突見前面閃了數閃，雪亮如電，舉目去，原來已到了一片林木之前，心中好生奇怪：“眼下大晴天的，哪里來的閃電？”

　　他快步過去，鉆林中，猛聽有人喝道：“再接這招！”

　　其音膩，正是飛蘿之聲，旋聞悶雷滾滾，綿響起。

　　小玄一驚，心忖：“莫非師叔見敵人了？我快去幫！”

　　當即氣貫臂上寶鞭，腳下奔得更疾，倏見一條人影飛掠空中，裳飄帶舞姿若天仙，不是飛蘿是誰。

　　“小心！”

　　飛蘿又喝，指印法，雙臂叉掄，幻著重重疊疊影子，數只電繚繞的球從手際飛出，或急或緩或直或弧，襲向地面一人。

　　“怎么敵人小心？”

　　小玄一怔，轉臉瞧去，赫見對面那人兩邊長袖俱垂，竟是無臂，只于原地靜靜佇立，紋不。

　　眨眼之間，球先后飛至，誰知一近那人旁，突如水泡破裂，電閃耀中，強大的法能四下震炸，發出聲聲沉悶響。

　　小玄驀勁風貫來，整個人給一巨力猛推了出去，撞樹方止，心中既駭又喜：“這人功力驚人，且又雙臂俱無，定是‘天外孤煙’六師伯啦！師叔在跟他切磋功法哩……”

　　飛蘿飄浮空中，手勢倏爾變換，旋聞霹靂炸響，道道碗口的垂直閃電憑空現出，長了眼般齊擊那人頭頂，豈料一近其，又見芒綻盡數破碎，本無法及易尋煙分毫。

　　小玄見狀，心中益發佩服：“據傳六師伯乃是煉氣大家，若論真氣，可排我教三名之，今日一見，果非虛傳哩……手腳未，便將飛蘿師叔的攻擊完全化解掉哩！”

　　易尋煙忽道：“下來吧，不鬧了。”

　　飛蘿靨微暈，在空中道：“師兄莫要小瞧人，再接我一招！”

　　話音方落，手勢又變，突地狂風大作，刮得底下樹木東倒西歪，隨著的手勢變急，風中倏地熱力四散，原本無形無的風赫然變了桔紅，仿若火龍狂舞，在林中咆哮厲吼，聲勢極是駭人。

　　小玄張大了，心中生凜：“原以為飛蘿師叔只是機關陣法厲害，想不到武技竟也這等驚人！”

　　底下的易尋煙一直面無表，這時角微勾，道：“嗯，風火龍旋罩，這招有點像樣了。”

　　飛蘿面得，咬咬朱，兩手時分時疊叉掄舞，于林中狂奔盤旋的火龍驀地向心收攏，夾著呼嘯朝易尋煙當頭罩落，周遭給波及到的樹木枝葉立時燃燒焦枯，轉瞬灰。

　　易尋煙終于了，兩肩微抖，空垂的雙袖倏然舞躍，旋見如煙白氣從中溢出，與空中旋落的窒人火罩一接，頓時出大蓬焰，四散的法能似熱浪般波波開，遠至五、六丈外的枝葉竟燃燒了起來。

　　小玄渾炙燙大汗淋漓，凝目去，見火罩似給什么卡住，在半空疾旋個不住，卻始終無法落下，疾吐的焰火顯得異樣散。

　　空中的飛蘿滿面通紅，掄舞的雙手漸漸緩下，額現出了點點細汗，模樣似是十分吃力。

　　而于火罩下時沒時現的易尋煙卻是神態悠閑，兩條空袖揮舞自如渾若無。

　　小玄愈瞧愈訝：“師叔這招如此厲害，卻也奈何不了六師伯……”

　　飛蘿雙手越舞越慢，到后來便似陷泥淖般寸步難移，火罩焰搖晃，漸漸失去了原先的形狀，威勢大不如前。

　　易尋煙微微一笑，道：“小飛蘿，你就莫勉強了。”

　　說著一袖忽甩，直指空中。

　　飛蘿頓似給什么擊中，軀一晃，便從半空搖搖墜落，已是強弩之末的火罩即時土崩瓦解。

　　風停火逝，焦枯四飄，小玄記起崔采婷的警告，趕忙閃躲到一棵大樹之后。

　　飛蘿四飄飄落地，但見鬢腮暈，模樣頗為狼狽，咬了咬朱，噥道：“哎，苦苦修習了這么幾年，卻仍拿師兄沒丁點法子！”

　　易尋煙莞爾，道：“小飛蘿，你還是這么頑皮，明明鉆研的是甲與機關，卻偏要以武技來同我過招，不過，你的小四象訣的確有了長足的進境，不簡單哩。”

　　小玄朝他去，見其須濃似墨目蘊芒，雖然貌似四旬，然卻風神秀異，舉手投足一派宗師氣象，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這下更覺奇怪：“師父為啥不肯見他？”

　　飛蘿輕撥微的云鬢，嘆道：“我便是將甲機關全都搬出來，也依然奈何不了師兄的……對啦，師兄怎么會突然到澤來呢？莫非是聽到了邪穢禍大澤的消息，特地趕來相助的？”

　　易尋煙竟搖了下頭，道：“飛蘿，你曉得的，這些年我不理睬塵世瑣事的。”

　　小玄微一錯愕，心道：“妖穢禍大澤，洗澤城后，連日來又頻頻襲掠村鎮，至今已殘害蒼生無數，此乃天大的事，怎么可以說是‘瑣事’？”

　　“那你？”

　　飛蘿一臉不解。

　　“半月前，有人趁我不在之時上了孤煙島，破解掉島上的制，獵了一對犀渠，盜去了它們的腦髓……”

　　易尋煙輕描淡寫道。

　　“啊！”

　　飛蘿訝道：“誰有這么大的膽子？竟敢到師兄的島上盜！”

　　易尋煙道：“盜獵之人試圖抹去痕跡，但還是留下了蛛馬跡，我一路循跡追蹤，跟到了距此百余里的巨竹谷，卻發現他們剛剛離去，其中有一路似往澤方向過來，因此我又追到了這里。”

　　小玄聽到此，不大吃一驚，立時想起數日前在巨竹谷遇見綺姬時的形來：“五姐姐同那些神人合力捕獵七焰靈鸞，取的也是腦髓，怎會這般湊巧？難道……”

　　思及此，幾乎不敢往下再想。

　　“師兄，盜獵者大概是些什么人？”

　　飛蘿問。

　　易尋煙道：“從這一路留下的氣息判斷，這幫盜獵者似屬怪之類，且個個修為非淺。”

　　小玄猛然想起綺姬是只蝎子，不由越聽越驚。

　　“犀渠的腦髓功用極，不知他們盜取去做什么？”

　　飛蘿蹙眉沉，待要再言，卻聽易尋煙道：“麟說，你九師姐也在這里？”

　　“嗯。”

　　飛蘿應，黑漆漆的眸溜過去，似從他臉上瞧出什么東西來。

　　“仍……不肯見我么？”

　　易尋煙道，聲音微聞沙啞。

　　飛蘿點點頭，似有若無地輕嘆了一下。

　　易尋煙稍仰起首，目遙遠半晌無語。

　　飛蘿小心翼翼道：“師兄，都已這么多年了，難道你心里邊還放不……”

　　小玄聽得云里霧里，心里浮起一種奇異覺：“飛蘿師叔為何這樣說？他與師父……”

　　就在此刻，易尋煙突然揚起一袖，甩向小玄藏匿之，沉喝道：“出來！”

　　小玄驟子一，整個人竟然不由自主地給提了起來，尚未明白，已給一巨力從樹后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