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老宅里,這個宅子從老太太手里轉到大太太手里快二十年了，習慣了阿芳把人進去，安排妥帖,最近二姨太接手，手忙腳，朝令夕改，大家都不太習慣。

　又聽外頭傳進來消息說大太太跟老爺離婚了,大家就天天嚼舌，還在賭，到底老爺會娶一房新太太回來，還是說這幾個姨太太里拉一個起來做正房太太。

　無論怎麼樣，留下的兩位姨太太是肯定是不上的，那麼幾位姨太太一走,原本二應該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只是二本來就不二姨太待見，這次又生了一位孫小姐,沒能完二姨太給為宋家生下長孫的任務，更加不會再說話了。

　這麼一來，這個家就變沒人管了。

　宋老爺到寧波城里,這麼多人,家里一輛車，也裝不下,索都了黃包車回來。

　到門口,看大門的坐在一條板凳上靠著門框子仰著腦袋在睡覺,另外一個呢？怎麼就不在了？。

　“阿四！”二姨太醒了看門的阿四。

　阿四了眼睛：“老……老爺！”

　宋老爺抖了抖臉皮，踏家門，院子里,一場雨后，樹葉子落了七七八八，地上七八糟，這都是中午了，沒人掃地？

　他轉頭看了一眼二姨太，冷哼一聲，接著往里

　宋老爺皺眉進宅，聽見聲音：“你個曲死鬼，誰想跟你好？”

　“不想跟我好，子跟落下的蓬帳一樣飛得快？”

　“誰在那里？”

　宋老爺快步走進去，沉聲吼，沒見到人，他門路往太湖石后找，看見……

　“給我滾出來！”宋老爺一張臉越發難看了。

　太湖石后頭兩個人，抖抖索索走了出來，人是門房阿四的老婆，男人是另一個看門的，大姑太太看見，差點翻白眼暈過去。

　宋老爺看向二姨太，鼻孔里出氣往里走，明玉才走了幾個月？家里就這麼一個地兒了？

　二姨太快步跟上，宋老爺往里走，反正接下去就是看哪兒哪兒都不順眼了，就連家里圍墻上兩只貓追來追去，都讓他撿了塊石頭往圍墻上扔。

　“這還像是個家嗎？”宋老爺吼二姨太。

　這話出口，卻如同敲在自己心頭，他以前回來的時候，他也曾經問過明玉：“這像個家嗎？只有規矩，沒有生氣！”

　真想自己一個耳子，什麼沒有生氣？拿著佛珠站在那里，自己就想邁開腳往前了，還沒生氣？

　他快步往正院走，進正院，發現里面的人都已經換了，都是老二的人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提醒了他，他快步走到東廂房。比他更快的是舒華，舒華走進去，他見到二兒媳，手里抱著一個小娃娃。

　舒華過去接過孩子：“爸爸抱！”

　小娃娃被舒華抱在手里，地上還有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宋老爺彎腰抱起小丫頭，小丫頭跟他又不，大聲啼哭起來。

　二姨太急忙走過去，拍打小丫頭的手：“哭什麼哭，這是爺爺！”

　二心疼，卻也沒辦法，宋老爺抱著孩子避開：“打干什麼？”

　他把孩子到二兒媳手里，想起小瑜說起老四，也生了孩子，宋老爺轉往老四院

　子里去。

　二姨太和大姑太太立馬跟上，三姨太這一路上消停了，索回自己院子里去了，五姨太也不敢跟了，老爺這兩天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炸，還是離得遠遠的。

　走進四姨太的院子，里面倒是安靜，大約是聽見了腳步聲，卻見小六抱著個小娃娃從房里出來，宋老爺疑：“你怎麼在這里？”

　他聽見里頭四姨太的聲音：“六妹，是誰來了？”

　六姨太看著二姨太和大姑太太，還有這個讓有些陌生的老爺，回神：“是老爺來了！”

　“老爺，四姐子不好，起不來。”六姨太跟老爺說。

　聽見這話，宋老爺往里走去，見桌子高的舒雅，拉著床沿，床上的小四，本來是個清清秀秀的姑娘，現在臉蒼白，消瘦地可憐。

　他坐在床沿：“秀蓮！”

　四姨太眼睛里洇出淚來：“老爺，我……”

　“黃大夫了沒有？”宋老爺轉頭問。

　二姨太愣在那里不說話。

　六姨太抱著孩子走過來，帶著氣：“之前小姐病過，黃大夫給小姐看過病，所以昨天我就出去了，藥已經給四姐給服下去了，只是黃大夫說，得太晚了，耽擱了，以后四姐的總歸是差了。可我之前跟二姐說，二姐說哪個人不生孩子，三姐說都生了三個小子了也沒見怎麼著，誰那麼貴？”

　想想賬本上明玉給有孕的小四小五還有二兒媳吃燕窩，給舒懷一筆一筆支出看胎里帶來的不足之癥，這些人跟有什麼關系？到了老二這里？

　宋老爺轉頭反手就是一記耳甩在老二臉上：“惡毒到拿人命不當命？”

　老二捂住臉，一臉地怨怒：“當年你跟我說的，你是被你爹娘著娶了，你會對我一輩子好。結果呢？幾年時間，我就落得還不如的下場，扔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你一房一房往家里帶，憑什麼我要替你伺候這些人？我能像喂豬一樣把們喂了就不錯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你覺得好，能替你樣樣看顧到，你去接回來呀！肯回來嗎？從離開這個家的那一天，就打算跟你離婚了，把屬于的東西全都搬空了！”

　看見這個德行，才兩個多月的小寶寶不懂哭，已經四歲多的舒雅哭了出來，撲在四姨太邊：“媽……”

　四姨太側著，手孩子頭發，想要說卻不敢說。

　聽見舒雅的哭聲，宋老爺低頭手兒的頭：“舒雅不哭，爸爸在！”

　他抬頭跟老二說：“你給我滾出去。”

　老二捂著臉往外走，大姑太太看得是無言以對，宋老爺蹲下，輕輕摟住兒：“不哭了，咱們不哭了，媽媽會好起來的。”

　小丫頭轉頭過去撲在六姨太上：“六姨！”

　六姨太手里抱著孩子，一只手著小丫頭的腦袋：“不哭了。”

　宋老爺看著小六：“難為你了。”

　“雖然小姐和四姐不一樣，可們都有天天不應的時候。”六姨太落出淚來，掛在腮邊。

　宋老爺從小六手里接過孩子，這麼大的靜小囡囡睡得很香，圓圓滾滾倒是一團福氣相：“人再去請黃大夫，我來問問小四的況。”

　傭人去請來了黃大夫，黃大夫給四姨太再看了看，出來從診金箱子里，拿出一枚金戒指，給宋老爺：“這是六姨太非要給我的診金，當時我收下了，知道出來麻煩，我讓人給抓了藥，給四姨太送了過來。這戒指就奉還了，昨日的診金和藥錢，就并在今日一起了。”

　跟宋老爺探討了四姨太的病，宋老爺送黃大夫出門抱拳鞠躬：“黃大夫，多謝！”

　“這是應該的。不曉得大太太如何了？”黃大夫是聽說大太太離婚了。

　“現在心境轉好，也強健了，有些頭發還從發上開始轉黑了。”

　“那就好！那就好！”

　送走黃大夫，宋老爺回到正院，二姨太躲在房里，哪怕正院沒有了人，宋老爺也覺出，這里已經不是的正院了，唯獨正房間沒人住進去，他讓人打開了房間。

　他啞然失笑，整個房間里空地就剩下了這一張紫檀木的床，從離開這個家，就沒打算回來。

　當晚，宋老爺讓人鋪了被褥睡在了這張闊別了二十多年的床上，仰躺著，眼眶里的滾燙，一步錯，步步錯，唯獨幸運的是，自己還算守信替舒彥娶了小瑜，雖然兩人沒夫妻，小瑜卻把明玉從這個泥潭里拉了上來。

　天亮之后，一個人吃過早飯，他讓人召集了各房姨太太，除了還虛著的小四，其他人悉數到場，還請了宋家的族叔，做見證

　他咳嗽一聲：“今天我把你們都安置了，也把幾個孩子該分的都分了。我只是告訴你們，別跟我說公平不公平，從來就沒有公平之說，吵鬧也沒用。”

　這話說完，他跟族叔說道：“九叔，父親彌留之際，把家中田地全部給了舒彥，是怕我腦子混，到時候把海東給別人，舒彥什麼都沒著落，如今海東已經在舒彥手里，我也跟舒彥商量過了，他是不可能回寧波來了。海東和上海的十三家其他實業的份我全數給舒彥，老家的田地就分給其他幾個。您看呢？”

　“你父親在世之時，他是只認舒彥一個孫子的，按理說上海和寧波所有的資產，都該是舒彥的，不過這些年你也掙下這麼大的家當，只要不是太虧了舒彥，我也沒其他話說。”

　“老家的田地鋪子，分四份，舒華已經長大了，直接給他了，舒平，舒懷，舒宇的，由相元代管，跟我匯報。等他們十八歲以后就轉到他們手里。這個我會讓人來分。老宅這里，這個房子雖然是我手里擴建的，但是到底是我父親的祖宅，你們可以住，我不能分。邊上有一大片地皮，我給四個兒子另外造宅子。房子造好了，你們都搬進自己的宅子里。現在，要是愿意住這里的，還是現在的院子，但是費用分開算了。每個孩子，每個月五十大洋生活費。以后讀大學留洋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