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聲清脆的鳥鳴響徹長夜，如月將三角爐搬到通風的廊下，依照大夫的吩咐包了幾包藥，撿一包出來熬，其余的全部裝進櫃子。

屋子裡靜悄悄，油燈站在桌上，滿室靜謐的昏黃。李軫坐在床邊，握著楚楚的手，放在臉邊，輕微蹭了蹭，目不轉睛的看。

時間長了，半點反應也無，仿佛已經悄無聲息的死去，他忙去探的鼻息，指尖溫熱的人心安，可他不敢掉以輕心，似乎就這樣看著，就永遠不會離開。

如月端了藥進屋，將碗放在床前的小兀子上，李軫看了一眼，啞聲道：“怎麼樣？”

“柱子將大夫送出去了，藥是去咱家保和堂開的，皆是好藥材。”如月頓了頓，“大爺去歇著吧，姑娘我看著，大夫不是說了，鬱結於心，這一口淤吐出來病氣也就散了，人也就好了。”

“憂慮過重，心脈阻塞，肝脾俱憊……幾年的了，由來已久……不過一朝怒極發，引出這病來……切記修養，心舒暢，也就好了……”

耳邊回響著大夫的話，李軫從不知道，他將阿楚到這個份上，可若他放手，卻又萬萬不能，隻覺得深深的無力。

如月親眼見兩人糾葛至今，是從小苦過難過的，從災荒裡逃出來，易子而食的事都見過，所以也從不覺得李軫與楚楚之間的羈絆有什麼，難能可貴的一份，多人一輩子找不到自己的之所鍾。

只是為他們惋惜，姑娘的子最是知道，要說對大爺沒一點也不可能。然而的那份孺慕只是純粹的兄妹之，敬重、心疼、依賴他，所以李軫變質，於乃是切的背叛，甚至還沉浸在幻象中，總覺得有一天夢醒了，他們還是相親相的兄妹。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倫不是誰都有勇氣面對的。楚楚又是個細膩敏的子，所思所慮，往往做著最壞的打算。

要說姑娘病了，大爺也沒好到哪裡去。姑娘吐了一口，他何曾不是嚇的臉都變了，仿徨無措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一晚上就守著，寸步不離，那癡纏勁兒，這輩子什麼能分開他們，如月想象不到。

如月輕歎了一聲，又勸了一遍，“若是姑娘醒了，大爺再病了反倒不，等醒過來，多不夠看的。”

“我不敢。”那聲音低啞，若不是更深夜靜，如月似乎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從來都沒抓住過，即使人在邊，也不過一俱軀殼。於他也不過一個朦朧的夢，仿若一縷青煙，稍稍松手，就再找不到了。

所以他從不敢將目從上移開，就是苦求，留下人也是好的。如月心頭一酸，勉強笑道：“大爺明知姑娘在意三姑娘，何苦刺激，又鬧的這樣不可開。”

他微微低頭，也不知聽進去多，想來也是極後悔的。如月也猜到李纖纖做了什麼，惹的楚楚生這麼大氣，道：“三姑娘什麼子，枉費姑娘掏心掏肺，等姑娘想通了，斷不肯再氣您的。”

李軫聽進去了些，滿苦，阿楚的逆鱗，從來沒有他。

視線朦朧仿佛霧裡看花，一個長無比雜的夢，迷障重重的找不到出口。天外一道低鬱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傳來，如何努力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能循著那道聲音，跟著走出迷障。

目是薄煙一般的帳，窗外明亮，柱投進室，細小的顆粒在空中沉浮。楚楚偏頭，看清趴在手邊清俊的半張臉，微微一怔。

抿起，視線落在李軫一圈青的胡茬上，眼下也有些青黑，微微歎口氣。昨晚好像說了很過分的話，此刻回想起他彎腰捂住心口的模樣，有一懊喪。

門輕輕從外面推開了，楚楚忙閉上眼睛，如月走到床邊，小聲說，“大爺，王副將在外頭找呢。”

李軫的聲音啞，咳了兩聲，“什麼時辰了？”

“辰正了。”

悉悉梭梭的聲響，靜默了一刻，糲的手上的臉，他小聲道：“好好看著，我出去了。”

關門的聲響扣上一室靜謐，楚楚這才轉頭，自己撐著坐起來，心口有一悶痛，卻難得的舒暢，連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

櫃子裡珍藏了上好的燕窩，如月等楚楚醒了，便熬上了一盅。楚楚端著碗，手上輕輕攪杓子，聽到外頭有人請安。

楚楚看著李纖纖面含笑的走過來，分明看了十幾年的臉，一朝細細瞧來，竟有些陌生的錯覺。如月不喜李纖纖，上了茶也不招待，自顧自坐到一邊做針線去了。

李纖纖倒不尷尬，自己坐了高凳，仔細看了楚楚一回，“怎麼又病了，我還說找你一道做帕子。真是個小姐的子。”

楚楚放下碗，平靜的道：“你昨兒去大哥書房了？”

李纖纖面上慌一閃而過，勉強道：“二姐怎麼知道？”

楚楚忍住氣惱，“我不但知道你去找了大哥，還知道你做了什麼。”昨天是一時氣怔了，也知道李軫的為人，斷不會跟李纖纖有什麼牽扯，那麼就是李纖纖主了。

只是不相信，一直以為李纖纖好歹是真的綿需要保護，這樣陌生的妹妹，讓有一種既定事實遠非表面那樣簡單的不確定。

既然楚楚都知道了，李纖纖也不裝了，索開門見山，“二姐你還不明白嗎？這個家只有大哥才最有話語權，能護著住我們的也只有他。”

這是在李夫人院子裡跪了一晚上才悟出來的，李夫人看重這個出眾的兒子，李湉湉依賴這個萬能的哥哥，把李軫奪過來，是最能報復打擊李夫人母的方式。

楚楚攥住被子，怎麼不明白，若是不明白，何必與李軫虛以委蛇，淡聲道：“這不是你該心的事，更不是你去找他的理由。”

李纖纖冷笑一聲，“二姐都能跟大哥在一起，我哪點差了，還不如咱們兩個好好把握住他，在這個家裡還怕什麼？就是將來嫁人，一夜夫妻百夜恩，他總不會虧待你我。”何況手上還握著薑昭。

李纖纖不是蠢，是太明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一番話著實顛覆了楚楚的認知，總覺得事不該是這樣的發展，恍惚道：“李纖纖，他是大哥，你我同父異母的親哥哥，你、你怎麼會這樣想？”

怎麼就能將李軫當一般的權貴，通過上他的床來獲取利益。李纖纖對上楚楚看怪一樣的眼神，惱道：“就算勾引親哥哥，自甘下賤，也是你先悖德倫的，我不過拾人牙慧，比你差得遠。”

“三姑娘慎言，二姑娘好歹是你親姐姐，又一直護著你。”如月見說的實在不像話，忍不住替楚楚抱屈。李纖纖卻恨恨的，“不過是你一廂願，我何曾需要你的保護，別把自己想的那麼偉大。你跟大哥在一起，為了什麼你自己應該比我清楚。”

這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月氣的眼神憤憤，楚楚抱住頭，覺得脹痛難忍。李纖纖哼了一聲，“既然你不樂意幫我，那咱們各憑本事罷了。”站起來走了。

可笑，真是可笑，竟然在跟親妹妹爭奪親哥哥嗎？楚楚拉住如月的手，滿是痛苦迷，“我做錯了嗎？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不該是這樣的。”

三姑娘就是個不知廉恥、毫無人倫的白眼狼，如月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句，安楚楚道：“姑娘你沒錯，你費心費力護著有什麼錯，不過人心貪婪，慣會嫉妒罷了。”

停了停，小心建議道：“三姑娘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姑娘何必做個惡人，對好還招惹的滿不是，有時候你以為的好卻不是人家想要的。”

楚楚定定的盯著虛空，喃喃道：“我就是想他們都好好的在我邊而已啊。”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想守著這份親，大家都好好的。

只是，原本以為悉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若說李軫的離經叛道疲憊，甚至努力抵抗，不顧一切想回歸正道。費盡心機，傷人傷己，不過是自作多。楚楚開始懷疑自己。

李軫再次來的時候看到楚楚坐在床上發呆，也不敢親近，自己坐到塌上去，隨手撿了一本書看。如月將矮桌安在床上，提上來食盒擺好滿桌的菜。

如月看看兩人，活躍氣氛道：“大爺可吃過了？不如一道用。”

李軫沒說話，只是看楚楚。如月又道：“姑娘一人也吃不完。”楚楚等著李軫自覺的回絕，半晌沒聽見他說話，心裡歎口氣，罷了，誰理虧呢。

“再去盛一碗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