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的輝在這海天之間,落下最后一余韻。
傅錦衡松開葉臨西時,雖有海浪在側,聲浪濤濤,可心底帶著從未有過的安寧沉靜,似是連那從不愿提及的往事再想起時,也沒了那麼抗拒。
……
傅錦衡高中畢業之后,出國留學是家里早定下的。
只不過他雖然并不在國參加高考,但是他并不喜歡國際班的氛圍,因此依舊還留在普通班級。
至于他邊的朋友,多半跟他一樣,高考完之后就出國。
唯有葉嶼深跟他一樣,兩人沒在國際班。
高二分班后,兩人一起到了理科班的重點班級。
重點班的學習力大,況且還有高考這條力線在,每次考試都像是一皮鞭般,驅趕著大家勇往前。
反倒是傅錦衡因為天資聰慧,學習上一向輕松。
理科重點班的學生,看似天子驕子,可是其中也有不死讀書的學生。
坐在傅錦衡前桌的宋楠就是其中一個。
傅錦衡從高二開始跟宋楠坐了前后座,可是兩人尋常連幾句話都沒說過,宋楠就是普通的高中生,長相穿著皆普通,格更是怯弱,唯有績還算過得去。
而傅錦衡則是全校都關注的人,特別是高二時,他跟葉嶼深兩人帶領籃球隊,一舉拿下全市高中生聯賽的冠軍。
這還是一中校史上第一次拿到這個冠軍。
之后其他班級的生經常借故經過重點班的門外。
傅錦衡雖然對這些事習以為常,哪怕魏徹他們經常拿這事兒打趣他。
他桌子里時不時還有不知是誰塞進來的書,但是傅錦衡對這些都沒什麼興趣,每次也不看,只是帶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再撕掉。
傅家家教甚好,因著南漪打小的教導,傅錦衡骨子里雖然驕傲,卻面上依舊謙和。
哪怕是有生當眾表白,他也頂多是不失溫和的拒絕。
因為這些事兒,他沒被笑話。
傅錦衡有時煩他們,也會直接一腳踢過去。
不過也正是這樣,傅錦衡跟哪個生走的都不近,他高中畢業就要出國,何必要談一場沒什麼未來的。
無非是耽誤別人也耽誤自己。
他不知道事最開始是從哪兒改變的。
但他第一次對宋楠這個人有印象,是那次他晚自習沒上,去找從下午就逃課的魏徹還有葉嶼深。
這兩人無法無天慣了,在一中這樣治學嚴謹的學校,都敢逃課。
誰知到了地方,還沒找到葉嶼深他們,反而看見路邊穿著校服正在痛哭的人。
還是一中的校服。
一藍白相間的校服,在街道的人流中格外顯眼,對面一邊哭一邊來回找著,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傅錦衡多看了一眼,才發現這居然是宋楠。
隨后他想到今天晚上宋楠好像是晚自習請了假,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
宋楠還在哭,最后干脆站在街邊用手臂掩著大哭出來。
雖然傅錦衡跟生很會有流,可對方到底是自己同班同學,又哭這樣,最后他還是走過去,輕聲喊了:“宋楠。”
抬起頭看見他,原本哭的正大聲,突然哽住了。
傅錦衡耐著子問道:“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宋楠本就怯弱的子,跟傅錦衡這樣的天之驕子坐了前后桌快一年,連話都不敢跟他多說幾句,生怕被別的同學看見傳閑話。
此時抿著,話也不敢說。
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格很討厭,在家時,就經常因為問話不回答挨打。
好在傅錦衡還算有耐心,主問:“是丟了什麼東西嗎?”
宋楠點頭。
“是…是班費,”哽咽的開口,再說話又是泣不聲:“我把班費丟了。”
原來宋楠今天是特地請假,出來給班級里買東西。
傅錦衡原本還以為丟了什麼貴重東西,沒想到只是這個,他好笑道:“就為這個?”
這個還不夠嗎?
宋楠眼睛鼻頭都哭的通紅,本就長相普通,此時先顯有些狼狽。
掉了八百塊的班費。
八百塊。
家里條件不好,姐弟三個人,父母偏寵最小的弟弟。每個星期的生活費只有一百塊,每天要在學校里吃飯,還要乘車回家。
偶爾需要買本參考書,都要輒被斥罵一頓。
學習是好,若是放在別的家庭里,這樣的孩子應該會是父母的驕傲吧。
可是偏偏生在一個重男輕的家庭。
弟弟是父母的命子,哪怕再優秀的兒,也不過是附帶品而已。
正是因為這樣,才養宋楠這種怯弱的格。
此時丟了八百塊的班費,幾乎是兩個月的生活費。
賠不起。
不敢回去跟老師說,更不敢跟家長說。
只能這條路上來回的找。
傅錦衡見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心底雖然覺得好笑,但是面上卻依舊如常,反而語氣很自然的問:“掉了多?”
“八…八百。”
這個在宋楠心底的天文數字,像山一樣,只要想起來,心底就覺得沉重到不過氣。
年時候,不就是這樣,有時候渺小的一件事,就是堆在眼前的重巒疊嶂。
仿佛永遠不過,越不去。
傅錦衡這次沒再覺得好笑,他看著宋楠哭時,嘆了一口氣。
很快,他從自己書包里拿出錢包。
不多不,正好有八百。
他遞過去給宋楠時,就看見一臉震驚的模樣,還往后退了一步,他又往前遞了一下:“先拿去墊上,以后有錢再還給我就好。”
宋楠心底惴惴不安,可是又想起眼前的困境。
最后還是小心翼翼出手接了過來。
“以后,我會還給的,”宋楠著手里的錢,像是抓住一救命稻草,低聲說:“傅錦衡,謝謝你。”
傅錦衡隨意道:“不用謝。”
很快,傅錦衡就離開去找葉嶼深他們。
而這件事,對他而言,就像是一顆小石子落在湖里,很快就被忘記。
直到兩個月之后,他書桌里出現一個信封,并不是之前很多生送來的信封。
而是很普通的牛皮信封。
里面裝著的東西,乍一起來就不像是信紙。
所以傅錦衡打開看了一眼,里面居然是八百塊錢。
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就兩個字。
——謝謝。
他收到錢后,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座位前面的宋楠一眼。
并未放在心上。
高三的生活很枯燥,所有人都朝著同一個目標奔赴著,哪怕傅錦衡這樣并不需要參加高考的人,都被這樣的氛圍所染。
而這一年,有人飛躍自然就有人跌落。
宋楠在幾次考試中,逐漸退步,從十幾名退到二十多名,最后竟落到了三十多名。
每次發卷子時,的頭就恨不得埋在書桌桌。
直到有一次,轉把卷子給傅錦衡,他就突然瞥見手腕上一道清晰可見的傷口。
一條細細長長的傷,剛結了痂。
像是刀子割出來的。
傅錦衡一時心底微驚,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中午吃飯,他跟葉嶼深他們一起。
想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你們要是績下會怎麼辦?”
葉嶼深在一旁臭拽:“我?績下?那不存在的。”
“我倒是有可能,不過下就下唄,頂多被罵一頓,難不還真讓我一頭撞死,”魏徹滿不在乎說道。
他們都出優越,高考本來就不是唯一的出路。
再不濟,讓家里捐錢去國外上個名校。
誰又會在意一次兩次的考試績。
葉嶼深還攀著他的肩膀問:“怎麼,你這次考試退步了?”
“沒有,”傅錦衡手按了下額頭,有些無奈道:“我只是聽說,有些人績下,好像還會自殘。”
魏徹立即來了勁:“別說,還真有這樣的咱們上一屆的你知道吧,有個學長每次考完試只要績下,就往自己上刀子。”
這種事其實并不算見。
傅錦衡沒說話,只是心底嘆了一口氣。
他并不是熱心腸到事事都要管的人,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哪怕無意間撞破了別人的,只當沒看見就好。
因此對于宋楠的,他雖撞破卻未多說。
畢竟對他而言,宋楠不過是個再普通的同學,連關系好這三個字都算不上。
直到那次中午,他本已走到樓下,卻因為手機沒帶折返回去。
教室里空無一人。
唯有他座位前面的那個生還埋頭在那里。
好像在泣。
傅錦衡本不想多管閑事,可是余卻瞥見手里握著的小刀。
那種小學生才會用的小刀子。
不大,卻很鋒利。
果然,傅錦衡走過去拽起手臂,就看見宋楠手腕上又一道鮮淋漓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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