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覺家居住的這段日子里,人們跑來樓下擾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顧凡每次聽到還是覺得憤怒。饒是以他的修養和心理素質,遇到這種況也依然忍不住口想打人。他實在不明白,究竟要一個人恨到什麼程度,才可以不惜暴自己心的暗,也要詛咒一個毫無關聯毫無集的人早點死掉。
“網上喜歡《黑鏡》的人還是很多的。”顧凡很擔心韓覺被網上這兩天對《黑鏡》的差評影響到心,“大家不全是傻子,遲早會給你和《黑鏡》一個公正的對待。”
韓覺笑著點了點頭,好像并不怎麼在意所謂【公正的對待】。
樓下的謾罵者喊了一陣后就停歇了,不是累了,也不是愧疚,而是記者還沒上班,現在喊也不起勁。畢竟表演者在沒有觀眾的況下進行表演,本質上是在浪費才能。剛才的那些話僅僅是宣告他們的到來而已。
八點多之后,記者和狗仔陸陸續續開始上班了,抗議的人又重新振起來,人數多了幾個后,討伐聲也整齊了起來,他們舉著牌子大聲嚷嚷,在鏡頭面前作秀,沉浸在正義的快里,還讓周圍路過的年輕學生們以后要小心住前面這棟樓的人,好免遭罪。
這種程度其實已經足夠擾民了,但周圍居住的人很多來自外國,本就不擅維權,也不抱團,想著多一事不如一事,所以生氣也沒什麼辦法,最后怨氣多半只會集中在韓覺上,覺得都因為韓覺犯了事所以才讓他們這些無辜者被殃及,一些居民甚至也加了抗議,譴責韓覺,迫切希韓覺趕搬出這個社區。
“韓覺垃圾!韓覺垃圾!”
“滾出去!滾出去!”
“……”
顧凡實在不忍韓覺在客廳多待,推著韓覺的背催他趕進屋去練琴。
韓覺端著咖啡和貓走進了制作室。
顧凡洗著碗聽外面的吵鬧聲,猶豫著要不要把水潑到樓下去。
洗完碗,顧凡挽下袖子走去制作室。每天早餐后是韓覺練琴或者練聲的時間,他也跟著一起。這些天他目睹韓覺寫了不音樂,效率驚人,常常聊到某個句子或者某個詞,韓覺就能哼出一段旋律,甚至一整首曲。
顧凡打開門走進暗紅墻面的制作室,一眼就看到韓覺正坐在椅子上發呆,又或者說,在凝視墻上的一幅畫。
韓覺眼前在看的那副被作《麥田上的烏》的油畫,是顧凡去年托人在歐洲買來送給韓覺的生日禮。顧凡還記得畫家是一個不知名的畫家,因此托了很多人、費了不的力氣才在法蘭西的一家古董店里買到。
顧凡對油畫的研究不深,評判不出畫的好壞,但憑著韓覺的喜和裴清的肯定,他也能知道這是一副好畫。
畫上是沉的黑夜,和大面積的金燦燦的麥田,三條小徑把麥田分兩半。彩對比極其強烈,集的短而直的筆,布滿整幅畫,讓人盯著會有一種抑的。
“他們怎麼評價我的歌和電影,我其實真的不太放心上。被熱也好,被嫌棄也好,至它們都被這個世界的很多人看到了,之后是為一些人人生的養分,還是為一些人厭惡的垃圾,都是它們的宿命。”
顧凡沉默沒有說話。
“而且,比起這個人,”韓覺目直直地盯著墻上的畫,“我已經幸運很多了。”
話一講完,韓覺那放在琴鍵上的雙手就了起來。一段如冬夜星空般孤寂的旋律傾淌而出,他輕聲哼唱道:
【被人嫌怪被人辭退
被人騙去絕迫
傻到留下耳朵給人做裝飾的怪客
誰過怕還是覺得驚嚇
苦之痛全被抹殺……】
顧凡對此見怪不怪,明白是眼前這幅畫以及這幅畫的畫家給了韓覺創作的靈。
原本在這種時候,他都是不會出聲打擾的,唯恐打擾到音樂人的創作,但韓覺就很不一樣,和顧凡之前認識的所有音樂人都不一樣。韓覺經常是一氣呵地創作,寫完一首就是一首,然而,如果創作途中有了停頓,則說明遇到了阻礙,讓他一個人想也行,但跟有效率的是跟他聊天,聊著聊著,才有可能撞出新的火花。
所以,當韓覺唱完一段后停下來,只讓琴聲繼續響著,繼續漫游似的在尋找著靈的時候,顧凡等了一會兒,就問這個畫家:“他什麼?”他忘了畫家的名字。
韓覺眼簾低垂,輕聲答道:“梵高。”
靈找到了。
輕輕哼起的歌聲繼續:
【你聽過梵高吧值幾多百
他那人格難剖白
求存人人明白
看他有權去畫
也許口袋也不致一片空白……】
“如果真要說,我自己的作品不是歌,也不是電影。我真正的作品是我這一生。”又一段停歇后,韓覺邊彈邊對顧凡說,“這麼說有點奇怪,你把它當傳記電影就很好理解。我這一生的經歷是作品的主線,歌曲和影片是其中的亮點,只是點綴。”
顧凡理解了。他覺得的確如此。韓覺的一生足夠跌宕,從時到現在,苦難持續地糾纏著他,偶爾見好,卻又馬上跌墮,好像命運青睞于他卻又玩弄著他。一夜名,次年墮落,低谷消沉,驚艷復出,步巔峰,遭人陷害……這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說是傳奇也不為過。每個傳奇都意味著不可復制。如果把韓覺這一生的經歷影視化,絕對算得上彩。但還不夠,傳奇的結局不能停在【遭人陷害,黯然退】!
面對陷害,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了。網上王慶均點燃了一撮火苗,其他支持韓覺的明星和理智清醒的人一起護著這簇火苗,加火壯大。老董事長、章耀輝在幕后擋住落井下石的黑手,關溢和賈倫斯準備去利堅將罪魁禍首抓住。
【遭人陷害】的后面,絕對不可以是【黯然退】!
“如果你的一生就是作品,那這個作品會是最傳奇的作品,”顧凡目炯炯地看著韓覺,“既然是傳奇作品,那結尾可不能停留在這里啊。”
“傳奇的結局啊……”韓覺眼神恍惚:“當然不會停在這里。這樣我的作品就太不彩了。”說完,他把視線看向了《麥田上的烏》,仿佛在向真正的傳奇。
【賣完又買賣完又買
憑誰定價憑賣藝討生活
誰會淪落似這神病院
關起的過客
難活到了不
留下了他風格
很想清醒無奈病發……】
顧凡高興地起,說要去沖杯咖啡。
韓覺也要了一杯。他彈著琴,把剛才想到的這首《畫意》的曲子完整地記錄下來,同時也把想到的歌詞寫下來。
離開制作室的顧凡,沒有注意到韓覺在寫到【很想清醒無奈病發】的時候,韓覺思索片刻,慢慢將這句劃掉,改了【拿起手槍然后自殺】。
“喵~”爬在桌上休息的人節扭過頭來,用尾掃了掃韓覺的手,對他輕輕地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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