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這一天真的到來了。」
在徐振波慨於自己經歷的驚天逆轉之時,在大洋彼岸一大型天銅礦的採礦場旁邊,一位坐在椅上的老人也在發出同樣的驚嘆。
這是智利的丘馬銅礦,銅金屬儲量4000萬噸,是全球最大的銅礦之一。不久前,由中國紅河渡礦業集團牽頭,羅冶集團等若干家企業組建的一家投資公司,以約合40億元人民幣的價格,獲得了丘馬銅礦35%的權,為礦山的第一大東。
坐在椅上的這位老人,是紅河渡礦業集團的前——原紅河渡礦務局的老局長,名鄒秉政。20多年前,為了解決羅冶自卸車銷售的問題,馮嘯辰前往紅河渡銅礦,與鄒秉政進行過一場驚心魄的較量,最終說服了鄒秉政接羅冶自卸車。在那之後,紅河渡銅礦不僅不再拒絕國產礦山裝備,還拿出資金,在礦山立了一個國產裝備實驗研究中心,幫助羅冶、林重等礦山機械企業改進技,優化產品。
那一次,馮嘯辰用來說服鄒秉政的道理,正是認為中國不能永遠依靠出口礦產資源來換取先進裝備,而是應當發展自己的裝備製造業,以便有朝一日能夠用自己生產的裝備來換取國外的礦產資源。
從那時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30年的時間,鄒秉政也早已從礦務局局長的位置上離休,賦閑在家。不過,離休后的鄒秉政依然積極支持國產礦山裝備的研發,很多次紅河渡銅礦與羅冶、林重等企業出現利益衝突的時候,他都以紅河渡老領導的份站出來,要求銅礦方面以國家裝備製造業的大局為重,不要計較於小集利益。
鄒秉政在紅河渡當了幾十年的領導,為人正派,繼任的領導班子中大多數人都是他昔日的部下,因此他說話是非常管用的。他的那些老部下聽從他的安排,與羅冶等企業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係,同時也屢屢在心裏嘆當年那位20剛出頭的重裝辦年輕幹部對老鄒的洗腦真是太徹底了。
馮嘯辰當年預言中國未來將要去開發國外的礦山,而把自己的資源封存起來,留給子孫後代。對於這一點,紅河渡的幹部們大多數是持懷疑態度的。在那個年代,「外國」是一個高不可攀的所在,哪怕是在「外國」的範圍排名靠後的南國家,相比中國而言也是非常先進的。指外國人買中國製造的設備,再用他們的礦產資源來償還,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可是,這一天居然真的來臨了。當羅冶集團的副總經理王偉龍親自到紅河渡來找礦業集團領導商量收購丘馬銅礦權事宜的時候,大家並沒有覺得驚訝,因為國的礦業集團在海外收購礦山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
經過50多年的開採,紅河渡這座國最大的銅礦已經瀕臨枯竭,要想生存下去,唯有向海外開拓這一條道路。礦業集團此前就已經開始在海外尋找合作對象了,只是一時還沒有確定最佳的選擇而已。
丘馬銅礦是羅冶新開拓的客戶。這家銅礦的儲量雖大,開發卻非常滯后,資金的限制,礦山採用的裝備比較落後,生產效率低下,而這又導致了礦山的利潤微薄,從而難以籌措資金更新設備,陷了惡的循環。
這時候,羅冶的業務人員找到了丘馬銅礦的董事會,建議他們從中國引戰略投資者,利用中國投資者提供的資金購買先進的大型天礦設備,擴大產能。丘馬銅礦董事會經過審慎考慮,接了這個方案,因此才有了王偉龍的紅河渡之行。
各方的談判細節自不必細說,紅河渡礦業集團從國家投資銀行申請到了一筆大額貸款,用以購買丘馬銅礦的35%權。國家在發放這筆貸款時附加了一個條件,那就是貸款中的70%必須用於購買中國製造的礦山裝備,餘下30%才能用於礦山的基礎設施投資或者購買那些中國企業無法製造的裝備。
這個貸款條件,對於丘馬銅礦方面來說,並不覺得苛刻。在此前,南的企業從西方國家獲得投資的時候,都是要接同類條件的。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南經濟高速發展,興建了許多大型基礎設施,包括投資高達170億元的伊泰普水電站等,其中的資金大多來自於西方銀行財團。這些西方銀行財團向南國家投資建設資金時,往往都會要求接貸款的國家必須從西方企業採購設備。結果,從西方銀行拿到的錢,轉個手又回到了西方企業的手裏,並未給南本地的製造企業創造出機會。
借錢搞建設,卻未能培育出本土的製造企業,最終的結果就是到了要還債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本沒有償債能力。於是,一場金融風暴便呼嘯而來,席捲了所有的南國家,並讓「拉化」這個詞為對一個經濟的最惡毒的詛咒。
「我們沒有陷這個詛咒。」
站在丘馬銅礦的採礦場旁邊,著面前深深的礦坑,王偉龍自豪地說道。
購買丘馬銅礦權的資金,大部分都返回中國國,用於購買中國企業製造的裝備,而羅冶就是這些裝備的製造商之一。羅冶早年引進國海菲公司的技,製造150噸電自卸車。這些年,羅冶消化吸收了引進技,先後開發出180噸、220噸和300噸的各種自卸車車型,技上也早已實現了完全的自主。現在羅冶銷售一輛自卸車,可以換回幾千噸銅金屬,真正是一本萬利了。
「站在這裏,我才真正理解了當年小馮跟我說的話。」鄒秉政也是唏噓不已。用礦石換裝備,換到最後必然陷一無所有的狀態,這一點,是20多年前馮嘯辰向他說起過的。那時候,鄒秉政自矜於紅河渡銅礦每年能夠有幾千萬元的出口創匯,毫不把羅冶這些裝備製造企業放在眼裏,反而覺得他們要求自己接國產裝備是耽誤礦山生產。結果,馮嘯辰闖到紅河渡,借酒撒瘋,指著鄒秉政的鼻子罵他是老落後、老不要臉,最終罵醒了他。
現在看來,馮嘯辰的話是正確的,中國的裝備製造業發展起來了,強大了,利用羅冶等企業生產的裝備,紅河渡獲得了丘馬銅礦35%的權。按照丘馬銅礦4000萬噸的銅金屬儲量計算,紅河渡的權相當於1400萬噸銅金屬,這比紅河渡銅礦的總儲量還要高出五有餘。
「這次請鄒局長到智利來,就是小馮拍的板。您這麼大歲數,我們還真不敢讓您萬里迢迢地坐飛機過來呢。」王偉龍笑呵呵地對鄒秉政說。
聽說紅河渡礦業集團獲得了丘馬銅礦的權,鄒秉政就申請要到智利來看看。照他的說法,他已經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臨去見自己那些犧牲的老戰友之前,一定要去看看這座有1/3屬於中國的礦山,這樣也算是對自己一輩子有個代了。
鄒秉政提出這樣一個要求,礦業集團和王偉龍這邊都不敢答應。因為老鄒此時已經是90歲高齡,雖說平時還過得去,但萬一路上有個閃失,誰能負得起責任呢?
因為知道馮嘯辰與鄒秉政關係不錯,王偉龍便把此事告訴了馮嘯辰,原本是希馮嘯辰能夠勸一勸老鄒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誰知道,馮嘯辰反而是站在了鄒秉政一邊,聲稱如果醫生認為老鄒的能夠經得起一萬多公里航程的折騰,那麼就遂了他的意願為好。
此事最終還驚了中央,一位高層領導指示,像鄒秉政這樣的老革命,想去親眼看看國家的就,心是可以理解的。如果鄒秉政的狀況允許,那麼就安排他到智利去走一趟。為此,領導還親自安排了一個醫療小組隨同鄒秉政出行,隨時為他提供醫療保健服務。
「這是他欠我的。」鄒秉政裝出一副憤憤然的樣子說,「當年為了說服我接你們的自卸車,他可是把我罵了老落後、老不要臉。現在你們真的功了,他還不得讓我來看看。我的歲數,都夠當他爺爺了,能平白無故被他罵一回嗎?」
王偉龍是知道這段舊事的,他哈哈笑道:「這個小馮,當年可真是年輕狂。也就是鄒老您高風亮節,不和他一般見識。換任何一個心狹窄的領導,恐怕早就不了了。」
「他說得對。我的確是個老落後,不過,我可不是老不要臉。」鄒秉政也笑著說,「搞建設,就是需要像你們這樣敢打敢沖的年輕人。這不年輕狂,而是有銳氣。把國家到你們手上,我們這些老人也能放心了。」
「哈哈,鄒老,我也是過了60歲的人了,小馮還算年輕,不過也40多歲了。真正的年輕人是他們!」
說到這裏,王偉龍用手指了指前面,那裏有幾位20來歲的羅冶技員,正在向丘馬銅礦的工程師們講解著自卸車的駕駛與維護知識。那些智利的工程師看起來歲數都不小了,最年輕也得有奔四的年齡,羅冶的這些年輕技員站在他們面前,毫不顯怯懦,反而有些驕傲之,那是技給他們帶來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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