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眾人又在泰安樓看到紀煬一行喝酒縱歌,好不快活。
不到第二日,滿汴京都知道,紀煬回來了!
這次恐怕不會走了!
皇宮。
皇上輕咳幾聲,看著皇子認真批奏章,心里有些寬,再聽到紀煬的消息,忍不住道:“他倒是自在。”
調令下來,竟然慢悠悠來汴京,半點也不著急。
到了汴京還跟好友們去吃酒,同樣看不出急躁。
要知道他被調到汴京,可是沒安排任何職位,雖說其他各部都想要他,但想要他命,斷他仕途的也不。
他們都以為紀煬會在三四月份便回汴京,事先掐過一。
誰承想他路上慢悠悠的,趕在七月才到。
等到朝中支持他的,厭惡的他,幾乎都站了隊,這才施施然到此。
如今這朝中,基本分為兩派。
林大學士跟武將們,自然看紀煬跟寶貝一樣,算是他的鐵桿支持。
林大學士這邊自不用說,好不容易自家出了個得力的人,自然會全力幫扶。
武將那邊,沖著紀煬對邊關兵馬,以及涼西州幾萬兵馬的態度,還有在灌江府建立一系列保障后勤的事。
還有紀煬的祖父武侯也是自己人。
種種事證明了,若紀煬掌權,必然會厚待武將。
另一派旗幟也很鮮明。
那就是宗室一派跟文一派,讓紀煬沒想到的是文一派的主導,竟是文學士。
紀煬得罪了宗室,也得罪了文,自還是平分土地,打土豪的事。
這些文豪強,都在自家本地有著大批土地,他們跟宗室一樣,是兼并土地的主力,自然看紀煬就害怕,便厭惡。
不過里還有細分,宗室想著紀煬挪他們關市稅的事,更是不爽。
文那邊除了土地的事之外,還有紀煬這來的“不正”。
確實,買捐錢,這種事歷朝歷代都有。
若是買的人是個無用的,那皆大歡喜,如今紀煬的“功”,甚至讓人在質疑科考,說科考是不是太過死板,選不出可用的人才。
這也搖了文的底子。
他們把持全國學,又有下面縣學無數,還有各個有名書院,如果了如今的科考,質疑現在的科考水平,同樣是在質疑他們。
可讓紀煬意外的是,文學士早就默默站在文后面,雖沒有直接挑明,可也是對紀煬有些不滿的。
遲回汴京幾個月,沒想到釣到這樣一條大魚。
“吃酒耍樂”的紈绔們,此時包廂里談論的正是這件事。
“其實不難猜,文家底蘊本就不俗,他家在魯地也是有名號的,跟韓家那種書香世家比也是不差。”晁盛輝慢慢道,“知道他家在國子監背后,算是偶然,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我等已經發現。”
別看大家以前不著調,但幾年差事下來,自然穩妥得很,各家又有照拂,所有人長的都很快。
所以這事一直瞞著,等紀煬來了才講。
紀煬辦的報紙京都趣聞,一直跟國子監主簿辦的汴京文報打擂臺。
雖說京都趣聞站著上風,但人家報紙能打好幾年擂臺,也是不輸的。
自從紀煬要回汴京消息傳來,這兩個報紙自然又在明爭暗斗,一個詆毀,一會澄清反擊。
就是在你來我往之間,發現京都趣聞下面一個撰稿人跟文家有千萬縷的關系,似乎是文家看重的學生。
那學生一查,真就是文家舊友當院長的嵩書院學生。
這一層關系慢慢往后查,自然找到背后的文學士。
嵩書院?
紀煬對這里有些悉,開口問道:“那文家四公子,是不是也在這個書院就讀?”
林婉蕓看過來。
這個文家四公子,就是當初想跟林家結親,可幾方勢力中,只有他一頭熱乎的。
不過他心思單純,所以林婉蕓當時以為是個退路,不過再好的退路跟自由相比,林婉蕓自然選擇后者。
之后紀煬跟林婉蕓去灌江府,那文四公子覺得林婉蕓寧愿去荒涼之地吃苦,也不愿意嫁他,心灰意冷之下去了外地求學。
求學的地方,就是這嵩書院。
如此看來,文家跟嵩書院果然關系匪淺。
想起這事,算是坐實了文家跟嵩書院那個撰稿人的關系。
當年,也就是昌盛三十五年時,那時候朝中勢力是林家,宗室相爭。
文家算是墻頭草。
現在昌盛四十一年,文家漸漸浮出水面。
果然,哪有什麼真正的中立,無非是還沒找到自己的位置,或者藏自己的位置。
這也不是說明文家跟宗室聯手了,只是他們如今利益點是一樣的,所以看起來一致,必要的時候肯定會合作。
他們想的,都是保住自己掠奪來的土地,田稅,拒絕把田稅給到國家。
大白話就是,都想謀取私利,國家如何他們并不是很在乎,只要能正常運轉,下面人過得好不好并不考慮。
紀煬在灌江府收拾的豪強們,除了通敵賣國那兩個之外,其他人掠奪土地兼并田產的豪強,就是他們的小版。
或許他們的手段更和,對佃戶沒那樣苛刻。
但也改不了他們吸百姓的事實。
井旭忽然道:“若當初你跟文家小姐的事了,或者林五姑娘跟文家四哥的事了,那?”
那林家想反對宗室,就有文家拖后。
紀煬想平分土地,也是跟自家岳丈過不去,到時候最大的阻力,還會來自自家。
井旭一說,正想得意夸耀自己幾句,就見海青跟晁盛輝一幅早就知道了的表。
海青自然是吏部老爹給他分析的,晁盛輝向來話不多,但他心里什麼都明白,又跟報紙的事接最深,也想到這一層。
他們都能知道的,紀煬跟林婉蕓自然明白。
或者說,他們當年就明白。
只是當年不知道文家的立場到底如何。
他家是忠君的,但也是忠于家族的。
如果國家利益跟家族利益并排,那又會先顧自己,再顧皇上。
現在再看當年的三派,實在是有些意思。
怪不得皇上更信林大學士,可惜林大學士那一派,只有他一人獨自支撐。
宗室只想著斂財。
文家想著的是家族。
只有林大學士,想了國家,想了皇上,想了百姓。
眾人一時沉默。
以前心里只是有些想法。
可今日跟紀煬吃酒,算是什麼都明白了。
紀煬緩緩道:“若真繼續做下去,誰也預料不了后果。”
誰能想到,這些紈绔有一天也會面臨這樣的選擇。
選忠君,還是選其他路。
而紀煬的忠君更為可怕,林家忠君,忠于陛下就好。
紀煬的忠君是會為百姓謀取利益,直接跟宗室文對上的。
他們只是紈绔啊!
什麼時候變這樣了!
但不得不承認,紀煬的過往,紀煬做過的事,讓他十分有底氣坐在這,為林家,宗室,文之外的另一個選擇。
更要承認的是,紀煬所做的事,更讓人激,更讓人心彭拜。
什麼敢為天下先,什麼安天下必先正其,什麼憂濟在元元。
晁盛輝率先道:“自從辦報以來,我也算接汴京各行各業,若說天下最苦,莫過于百姓。”
這世上百姓的苦難,甚至是看不到的。
晁盛輝夫婦在日復一日搜集新聞的時候,在看著紀煬在灌江府做的種種事的時候。
心里在這些日子有了偏向。
井旭拍著桌子喊道:“兄弟去哪我去哪!”
井旭這一嗓子,頗有些武將模樣了,不愧在兵部做事的。
剩下的海青舉雙手道:“我家的況遠不如林家,也是那些世家大族看不起的,我們會跟他們一起?”
眾人忍不住笑,心里激萬分。
再說,他們早跟紀煬綁在一起,怎麼可能分開。
這世上不是說你不站隊,你就不站隊的。
文家當初看著中立,實際怎麼樣,現在大家都清楚。
可話說回來,他們這些人厲害了。
竟然敢跟那幾家板?
宗室,文家一派,哪個好對付啊。
不過怎麼越想越激呢!
紀煬氣定神閑,給娘子倒杯酒,自己也吃了杯。
等海青他們問他:“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不搞事嗎!
不搞事嗎!
不搞。
紀煬笑道:“按兵不。”
日子還長呢。
再說,他回來之后,該著急的是別人,可不是他自己。
一頓酒宴過后,紀煬等人各自回家。
汴京夜晚是沒有宵的,到了子時還是十分熱鬧。
紀煬跟林婉蕓并未坐車馬,而是慢慢往回走。
幾年不回汴京,倒是很有些意思。
紀煬牽了林婉蕓的手,笑道:“汴京有變化嗎?”
誰料林婉蕓搖頭:“我沒見過汴京夜晚的街道。”
娘那種格,怎麼會讓他們子時出來走,這竟是頭一次逛夜晚的汴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