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我該讓那時在旁邊的人傳話的。”卡珊卓的聲音悶悶地低下去。

　阿波羅愣了愣，毫不在意地搖頭。

　兩人相視而笑，目卻像糾纏住的線, 一時難以分開。

　腦子一熱，卡珊卓也蹲了下去。也說不清為什麼會那麼做。彼此的膝蓋將未, 心跳得厲害, 抓住帆布包背帶：“所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剛才路過, 我約看到一個背影覺得是你，立刻下車追過來。幸好我那麼做了。”說著他又出燦爛得令人無法抗拒的笑容。

　沒想到他是這麼找來的。但一想，又似乎是阿波羅做得出來的事, 不低下頭說：“那可真巧。”

　“確實真巧。”

　片刻蓄勢待發的沉默。

　一個遛狗的老太太在這時路過，神古怪地繞過這兩個大白天蹲在人行道上的年輕人。

　“咳，”卡珊卓憋笑，“我們站起來說話？”

　阿波羅也有些窘迫, 立刻站直了。卡珊卓跟著扶膝蓋起，明明蹲的時間沒有阿波羅久，卻腳一麻沒了知覺，險些失去平衡。阿波羅立刻扶住, 指掌在手臂上停頓須臾才放開。

　他的手很大，指骨修長而明顯，隔著外套也能到力量。

　卡珊卓眼神閃了閃，轉移注意力般在帆布袋里拉了半天, 終于找到了手機。但想了想，反而朝阿波羅出手：“把你的手機給我。”

　阿波羅沒猶豫，直接從棒球外的口袋里出手機, 解鎖后給。

　打開撥號界面, 輸一串數字, 另一只手里的智能機很快震起來。

　“現在你有我的號碼了。”按掉通話鍵，卡珊卓將手機還回去，當著阿波羅的面將他的號碼保存為新聯系人。

　阿波羅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角的笑意幾乎無法抑制。創建通訊錄聯系人時他很自然地問：“能告訴我你的全名嗎？”

　“卡珊卓·羅文。是以K打頭的卡珊卓。”

　他訝然從屏幕上抬眸看。

　“覺得我的全名很老派？”

　阿波羅搖頭：“不，有些神，很合適。”

　他里吐出什麼話都無端很有說服力。卡珊卓笑了笑，往后退了半步，揮揮手機：“之后發消息給我。”

　對方聞言難掩失落，追著前進一步：“你之后有約？”

　“啊，那倒不是……”

　阿波羅看手機確認時間：“也許我們可以先一起喝杯咖啡？當然，茶也可以，你想提早吃晚飯也沒問題。”

　卡珊卓垂眸掃了一眼上的寬松休閑服：“我原本在去超市的路上，早知道會到你，我會穿得更講究一些。”

　來自阿波羅的肯定口而出：“你這麼穿也很好看。”

　不太習慣接那麼真誠熱烈的稱贊，輕咳一聲。

　阿波羅藍眼睛閃了閃：“我記得超市附近有咖啡館，就去那里？”

　“也好。”轉和他并排走了幾步，卡珊卓才反應過來：阿波羅悄悄將對話前提置換了他們會一起去喝咖啡，只就地點征求的意見。真不知道是無意識的還是故意的。側眸盯他，直接跌進驚心魄的湛藍眸里。

　阿波羅以眼神無聲地質詢。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奇妙。”

　“什麼奇妙？”

　“你，”卡珊卓看著地上他們幾乎相連的影子，“還有你現在走在我邊這件事。都很奇妙。”

　稍作停頓，又問：“為什麼那天會選我來搭訕？”

　正常來說，剛相識的異遇上這種問題總該認真考慮一下怎麼作答，但阿波羅立刻回道：“下樓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此話一出，無言以對的反而了卡珊卓。敏銳地察覺，他不止在陳述當日的事實。

　在看來，眼下他們充其量算是得上名字的陌生人，阿波羅對的熱和好卻毫無保留，簡直要溢出將淹沒。

　他似乎直接略過了卡珊卓認為應有許多的步驟，宛如坐了直升電梯，嗖地就到了好的高點。而以為好是難以捉的東西，只要氣氛到位，強烈的心當然會有，更進一步需要隨了解加深循序漸進。

　現在對他的好肯定及不上他對的。因而對阿波羅這表態的第一反應是困無措。

　會是所謂的一見鐘嗎？

　卡珊卓本能地否決這個念頭。

　許多片乃至《羅歐與朱麗葉》之類的名作，主角相的契機都是這魔法般的詞組，字面意義簡單好懂，只憑借一眼就生出狂熱的意。卡珊卓自認是個冷慢熱的人，面對虛構作品里一見鐘的橋段，向來像在嚴冬隔著玻璃看溫室里盛放的熱帶花，季節和心態都完全對不上，無法理解，無法設地。

　卡珊卓當然不可能問對方是不是對一見鐘了。如果是會錯意，還是盡早拿十字鏟給自己挖個坑跳進去為好。

　于是以開玩笑的口吻道：“看到你走過來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什麼電影明星。”

　阿波羅眉心微蹙，他顯然經常聽人這麼說，而且并不怎麼喜歡這樣的夸獎。

　卡珊卓懊惱地抿，轉開話題：“啊，說起來你剛剛說下車，你的車停在原來的位置沒問題嗎？不會吃罰單？”

　“我弟弟開的車。”說著阿波羅才想起赫爾墨斯還被扔在原地，于是發了一條信息讓他自己去轉悠。聊天界面幾乎立刻跳出輸中的氣泡。

　「…」

　三個蘊含了高中男生富的點，而后是詢問：

　「所以你干嘛去了」

　阿波羅沒回，直接按滅屏幕，轉向卡珊卓：“你平時喝茶還是和咖啡？”

　※

　說是喝咖啡，結果卡珊卓和阿波羅直接聊到天黑，然后他們就理所當然地一起到旁邊的泰國餐館吃了晚飯。

　卡珊卓對聊天容的記憶很模糊，似乎什麼重要的事都沒談及，但又像是什麼都聊到了。

　阿波羅遠遠比外表看上去好相。他并不長于言辭，很多時候會習慣地頷首陷沉默。正因如此，他驚醒一般開口努力避免冷場的時候，就分外令人心。不僅如此，他對卡珊卓說的每一句話，都會用細微的表變化和話語充分回應。

　這種表現很難不讓人心生好——能清晰覺到自己是被欣賞、被認真對待的。

　而且隨著對話推進，阿波羅也逐漸放松下來，刻意的救場行為越來越。

　擁有那麼優越的外表，阿波羅不管在哪里當然都是人群注意力中心，但奇妙的是，卡珊卓很快就不在意周圍人的視線。或者說，除了阿波羅以外的人都暫時習得，從的世界中消失了。

　誰都沒有喝酒，咖啡也僅限下午的一杯，卡珊卓卻有些輕飄飄的。走上公寓門前的臺階時，夜風拂過鼻尖，才像是陡然從迷夢中醒來。

　轉，堅持送到家的阿波羅站在臺階下看著，揮手的樣子有些笨拙的可。

　卡珊卓無端有種再不走就會走不了的危機，出門卡刷開公寓正門，用抵住玻璃門回眸正式道別：“晚安。”

　阿波羅張了張口，似乎將許多別的話語咽了下去，只回了一句：“晚安。”

　轉進公寓電梯間之前，卡珊卓回頭瞥了一眼。阿波羅還站在原地，發現回頭，立刻再次和揮手。仿佛怕隔著玻璃和門廳的距離看不清楚，他的作幅度很大。

　笑出聲，也揮手以示敬意，而后才步轎廂。

　剛到所住樓層的房門口，塞在外口袋里的手機就震了一下。卡珊卓出來一看，阿波羅的消息：

　「我今天過得很開心，很高興認識你。」

　意外的正兒八經，甚至有句號。

　卡珊卓原本想進門后再回，不知怎麼還是駐足先敲虛擬鍵盤：

　「我也很開心」

　「下次給我看看你的詩作吧，履行之前的約定」

　答復的消息氣泡立刻彈出來：

　「當然！」

　「我也想看看你的攝影作品」

　遲疑的半拍停頓，仿佛卡珊卓沒立刻回復讓他不安了。他立刻打補丁：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卡珊卓彎，剛要回復，公寓門倏地打開了。

　披著居家袍子的狄亞打了個哈欠：“我聽到腳步聲，但遲遲沒人開門，還以為有跟蹤狂在門口呢。你去哪了？難得那麼晚回來。”

　“在外面吃了個飯。”卡珊卓一邊換鞋子一邊說。

　敷著面的狄亞雙手抱，目在沒熄滅的訊息聊天界面上掠過，瞇了瞇眼睛：“天，你的臉好紅。”語畢突然踢踢踏踏地踩著拖鞋跑去臺上往下看，話語遠遠地飄過來：“有人送你回來的？”

　“前幾天認識了一個人，今天正好遇見就一起吃了晚飯。”

　“覺怎麼樣？”不等卡珊卓回答，狄亞就笑了，“看樣子肯定不錯。”

　然而下一秒，的神就黯淡下來：“不過當心點，玩得要開心，但別陷得太深了。這世界上的臭男人都一樣。還在約會階段時候的男人和確定關系六個月后的男人，簡直是兩個種。”

　“嗯，我知道，局勢可控。”

　狄亞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踢踢踏踏地進自己房間了：“哦對，冰箱里有brunch外賣，我多了，沒過，你明天想吃可以吃掉，明天是我的低碳日。”

　卡珊卓放下帆布袋，拉開冰箱門看了看。冰箱的燈點亮的臉，的表一瞬間凝固。

　面對空落落的冰箱格子，才猛地想起一件事：

　本來是要去超市補充蔬果和制品庫存的。然而這件事在遇見阿波羅之后，先是優先度后退，最后直接被忘得。因為異而昏頭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

　闔上冷藏室門，背靠上去，仰頭長長吐了口氣。

　什麼局勢可控，分明已經是事故現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