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北薊抿了抿：“你跟我說這些，是想怎麼樣。”

　顧瑞湖哼道：“好兄弟，你真以為我會為難你？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有心跟你親近，不瞞你說……雖然外頭那些人對青樓殺案子指指點點，獨我心里是喜歡的……那些賤貨算得了什麼？無非是給人取樂的，不管是玩兒還是殺了，都只圖一樂，有什麼了不得？”

　聞北薊下意識地咬了，眼底滿是憎惡。

　顧瑞湖斜睨他的臉，道：“我還想跟你說呢，下回有這種有趣的事，你上我，讓我也瞧個新鮮，我本以為我玩兒的已經夠花了，想不到天外有天，我可服了你！”

　他吃了一杯酒，又細看聞北薊的神，見他白著臉，并不言語，只是在微微發抖。

　顧瑞湖自以為已經拿住了他，了，竟是越發興，便道：“好歹咱們一塊兒玩，才見親近……”

　聞北薊屏息轉頭，他怕自己會失態。

　“當然，”顧瑞湖卻又換了一副口吻：“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呢。”

　聞北薊略覺訝異，片刻才問：“何事？”

　顧瑞湖的眼神帶了幾分恨意，道：“大通碼頭的事人盡皆知，小聞你自然知道。”

　“如何？”

　“那個薛不約，跟俞星臣，我深恨他們，恨不得立刻將兩人殺死，只是家里偏我忍耐，我一時也不得手。”

　聞北薊眉頭微皺：“你是想……”

　顧瑞湖笑看他：“令尊不是吏部的侍郎嘛，位高權重，正是個可以拿他們兩個的位子，我只想小聞你在令尊跟前說上幾句話，把姓俞的跟姓薛的都擼下去，一則我出了氣，二則，我自然更有機會整治他們。”

　聞北薊沒想到，自己在顧瑞湖眼里還有這麼一宗用。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聞北薊道：“倘若我不答應呢。”

　顧瑞湖挑了挑眉：“小聞，你可不是個蠢人，你若跟我聯手，將來京城便是我們盡玩樂的地方，誰敢對我們不利？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哥哥我可就要做點不好的出來了。”

　“你想怎樣？”

　顧瑞湖嘖了聲，傾向聞北薊：“你三五不時跟小霜兒湊在一塊兒，想必有什麼了不得的過人之，我也正好想了，今日索好好玩玩。”

　聞北薊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以為顧瑞湖只會拿揭發來威脅他，竟想不到要先從霜尺下手。

　夜沉沉，院墻外也靜寂一片。

　屋的丫鬟們想必都睡死了過去，他們在外說了這半晌，無人起夜。

　聞北薊的聲音很低，把顧瑞湖威脅自己的事說了一遍。

　薛放沒想到顧衙的“野心”竟不小，還想借助聞侍郎的勢力來打自己跟俞星臣。

　他道：“你沒答應？”

　聞北薊道：“我應了。”

　他看向旁邊一朵鮮紅的虞人，花苞半，他手將那朵花拔了下來，花上有細碎的刺，扎的他的手微微地疼。

　薛放道：“那他又怎麼會死？”

　聞北薊聞了聞虞人，道：“我討厭這個人，答應他只是因為不想他傷害霜尺，我心里盤算著，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將他除掉，但……”

　他的手很白，握著那支虞人，看著很不像是一雙殺人的手。

　聞北薊沒想到，霜尺在外頭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本來聞北薊想穩住顧瑞湖，再做別的打算，誰知霜尺已經迅速做了決定。

　接下來發生的事，也許薛放比聞北薊更清楚。

　霜尺先是人去下帖子，請孫衙，曹公子，顧瑞湖三人明日赴宴。

　又街頭的混混去巡檢司檢舉自己跟那畫像很相似。

　設了個局，請顧瑞湖赴死。

　而顧衙以為這是聞北薊要跟他修好的意思，他不得“親近”聞北薊，自然欣然而至。

　霜尺故意引顧瑞湖，當著孫衙跟曹公子的面同他進房間。

　先是打暈了顧瑞湖，本來想偽造針刺，可惜實在做不，這時侯，聞北薊已經到了，霜尺這才實施自戕，大聲呼。

　霜尺知道三人一定會來查看究竟，趁著孫衙跟曹公子都圍著的時候，以言語暗示，讓聞北薊了手。

　薛放又思忖：“明明可以直接殺死姓顧的，為什麼要這樣……”

　聞北薊呵地笑了聲：“殺了他自然容易，可……”

　著他的眼神，十七郎想明白了。

　確實，本來霜尺不必打暈，可以殺死顧瑞湖一了百了。

　但偏偏知道花魁被殺的案子需要一個代跟了局。

　所以才大費周章，偽造了這麼一個現場。

　俞星臣判斷憑空造出一個“云州的李麟”，這確實不錯，因為霜尺是故意造的如此明顯。

　包括那天晚上逛夜市，雖短暫離開過，但其實并沒有充足時間往尋芳樓來回，只想渾水魚，讓俞星臣認定是兇手，去過尋芳樓。

　很聽說過薛放的名號，比如照縣飛尸，白府命案。

　霜尺篤信：以薛十七的厲害，巡檢司的明，必定會看破的偽裝。

　畢竟，還做了萬全的安排。

　比如派人去巡檢司，假裝是顧瑞湖的小廝，引巡檢司的人前來。

　再加上跟畫像很相似的容貌，簡直鐵板釘釘。

　是唯恐巡檢司不把當真兇捉拿。

　只要一切順利，到那時候，就可以以殘殺花魁案的真兇落網了，一舉兩得，殺了顧瑞湖，也替聞北薊頂了罪，永遠的解決了后顧之憂。

　這一切本來天無，只不過偏偏薛放因為顧瑞湖那報信小廝不見，以及霜尺自戕如尋死，疑竇叢生。

　“好吧。”

　薛放吁了口氣，左右看看，見旁邊有數叢花，像是喇叭花似的微微張開，花朵向下垂著，姿態曼妙。

　花叢中有個石桌，幾個石凳，薛放到桌子上坐了：“現在回到最初，你為什麼要殺害解語，王六又是怎麼回事？”

　他本以為自己找的是個窮兇極惡之人，但聞北薊看著怎麼也不像是那種冷殘忍的，就算他承認了一切。

　薛放本來不是喜歡追尋“原因”的，他比較在意的是那個“果”。

　殺了人，這就是罪無可赦，沒什麼可說的。

　但對聞北薊，他很好奇。

　聞北薊了額頭。

　“我知道說出來，十七爺指定是不會相信的，”聞北薊看著薛放：“我沒有要害王六，也沒有要害解語，但……他們又確實因我而死。”

　“什麼意思？”

　“王六……病了，”聞北薊的眼神有些空散，還有幾分難以言喻的痛：“他病的很厲害，恐怕隨時會死，我是想救他。”

　薛放只覺著匪夷所思，果真不信：“你說什麼？他怎麼病了？你……你所謂的救他，莫非就是往他的頭頂上了一必死的針？”

　“那不是必死的，”聞北薊相當認真地，解釋，“十七爺你也見著了，他沒有死，那個王蟾也沒有死。”

　“沒死也是快了！”薛放皺眉：“而且那個王六不也發了狂嗎？不是你的針謀害的？”

　“我當時為他施針，是想救他命，我以為……”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喃喃：“我還以為自己功了。”

　薛放不解：“功？你到底干了什麼？”

　話音剛落，薛放忽然覺著眼前有些看不清了。

　他起初以為是夜深沉，一時恍惚，但很快，十七郎覺著形不對。

　薛放的有些發沉，他忙從石桌上下地，不料腳步竟一個踉蹌。

　十七郎抬手摁住桌子，想要撐著站穩，鼻端嗅到一陣淡雅的香氣，他的腦中一昏。

　“你……”薛放意識到不妥，強撐神回頭看向聞北薊。

　聞北薊已經站了起來：“十七爺，你不要慌。你不會有事的。”

　薛放擰眉：“你干了什麼……你下了藥？”不對，他又沒有吃喝東西……是了，屋的那支什麼“甜香”，從點燃之后，屋子里的丫頭很快就沒了靜，起初他還以為是都睡著了，現在看來，不妥。

　而他也聞到了那傳出來的淡淡氣息，難不……

　“那甜香確實是有催眠的作用，”聞北薊見薛放一直向屋打量，便搖搖頭解釋道：“可是屋的香氣還不足以傳到這里來，傳到這里也未必奏效，本來我是想請十七爺進屋說，可又知道你不會輕易上當。”

　薛放想笑：“你、你倒是……”連舌頭都好像不太聽使喚了。

　聞北薊輕聲一嘆：“其實我也沒想到，十七爺會坐到石桌旁，也算是差錯。”

　薛放正皺眉，聞北薊指了指石桌旁邊的那數叢開的極好的花：“十七爺知道那是什麼？”

　他問了這句忽地一笑：“你跟儀姐姐那樣親近，就沒聽說過這種花嗎？”

　薛放剛才落座的時候，就留意到了，這花的葉片橢圓而長，花兒如喇叭微微張開，有的白，有的微，花朵下垂，如一個個長形燈籠。

　聞北薊道：“十七爺別，你只聞到了味兒就要發暈，殊不知著才是厲害的，你沒見到那邊兒上都沒有蟲兒鳴嗎？這是曼陀羅花。”

　薛放聽見“曼陀羅花”這四個字，驀地想起來：“麻沸散！”

　聞北薊眼睛微亮：“十七爺知道這個？可見儀姐姐真的跟你說過。不錯，這個東西，是造麻沸散必須之。”

　薛放只覺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眼前恍恍惚惚，似乎聞北薊的影子從一個變了很多個，圍在他周圍轉。

　他抬手往心口捶了一把，一痛楚散開，眼前才清晰了些。

　薛放忙往旁邊挪開幾步，想要離這毒花遠些，不料看不清腳下，被那圓凳一絆，整個人往前踉蹌。

　他倒在一片不知道是什麼的花叢中，一濃香向他襲來，越發令人昏昏睡。

　薛放半睜開眼睛，見聞北薊走到自己旁。

　聞北薊盯著薛放：“十七爺？”

　薛放不知這個令人看不的聞小公子到底想做什麼，但那覺已讓人不寒而栗。